後門距離她們只有七八米的距離了,可是整個後門門廳的塌陷讓人根本無處落腳,讓這五六米的距離成為了天塹,誰也不可能就這麼直接蹦過去。
「這怎麼辦啊?」
孟思敏一邊看一邊衡量著自己能跳過的最遠距離,怎麼看都不可能跨過去五米。
白樂枝看了看地下室的高度,「爬下去吧,到對面再爬上來。」
「你們兩個行嗎?」
三個人裡只有孟思敏人高馬大女漢子一枚,剩下看起來文文靜靜的白樂枝和嬌嬌小小的桑寧怎麼看怎麼讓人憂心。
這一點白樂枝倒是在剛剛觀察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我們去病房裡找幾張桌子推床什麼的,從這裡放下去堆著,可以踩著下去。到對面再摞起來。」
孟思敏用力一拍白樂枝的肩膀,「這主意好!要麼是班長呢!」
桑寧的腦袋不知道是不是材料更換的關系,沒像以前那麼懵懂無腦了,轉的快是快了,可是還不如不快呢。
她聽完白樂枝的話第一反應就是轉頭看向身後那條漆黑得壓抑的走廊和兩邊一扇扇診室的門……
她忍了忍,沒忍住,提醒她們:「我們真的要進屋嗎……?」
想起之前滲血的點滴瓶,想起時不時就從某間診室裡傳來的微弱呻|吟,白樂枝和孟思敏也有點頭皮發麻。
剛從那裡跑出來,如果不是沒有別的辦法誰願意再回去?
孟思敏抬手就往她腦袋上拍了一下,「這種時候能不擾亂軍心嗎!?」
——橫豎都不得不進了,還說這種話!
桑寧捂著腦袋撇撇嘴,她不過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而已……
孟思敏又看一眼黑洞洞的走廊,心裡不禁打了個含糊,忍不住又往桑寧頭上拍了一下以示不滿,順便給自己壯膽。
她怕自己再猶豫下去就更不敢走進診室,乾脆不給自己猶豫的機會,起身就打頭陣往走廊裡走。
——不怕的,又不是每間屋裡都有聲音,也許根本什麼都沒有呢。
孟思敏在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外聽了一會兒,桑寧和白樂枝手握手緊張地跟在她身後,一時間黑暗的走廊裡仿佛連呼吸聲都帶著回音。
確認過房間裡的確沒有呻|吟聲,三個人緊挨著慢慢往屋裡走。
一樓似乎大多是診室,還有兩間輸液室。這樣的地方病床和桌椅都是少不了的。
雖然從數量上來說輸液室裡顯然有足夠的病床和椅子可以利用,但之前那個漏血的點滴瓶已經在她們心裡留下了陰影,所以她們下意識地回避了輸液室而選擇了一間診室,希望這裡的桌椅能足夠應付。
屋子裡很簡單,進門就能看到一扇米白色塗漆的木框屏風,上面不知是淡藍還是白色的紗早已經爛了,直接就能看到後面是一張觸診用的鐵架床,米白色油漆斑駁,上面的厚皮革墊子也已經破爛,露出裡面的海綿。
轉頭是兩張拼在一起的桌子和倒在地上的殘破椅子凳子。桌子離窗比較遠,所在的位置也就更暗一些,隱約可以看到桌上有一大團長形的物體,但站在門口看不清那究竟是什麼。
至少大概看來這間屋子好像沒有什麼危險,孟思敏對桑寧說:「我和班長先去抬鐵架床,你把桌子清理了,一會兒我們回來一起抬。」
桑寧應了一聲就往桌子走去,身後是孟思敏和白樂枝搬動鐵架床時在地面上發出的摩擦聲,腳下還有偶爾踩到地面雜物時發出的聲音,這些聲音在略顯空蕩的屋子裡發出微弱的回響。
就在這並不算安靜的環境裡,桑寧突然聽到一種若有若無的沙沙從前方傳來,像是時斷時續又像是連綿不絕,傳進耳中卻引起一片毛毛的戰栗。
那裡似乎有什麼!
桑寧一下子就停住了腳步,讓耳朵裡毛毛癢癢的沙沙聲讓她不想再上前一步。
正和白樂枝一起抬著鐵架床從她身後走過的孟思敏見她停下來,催促她:「站在那兒幹嘛?快點去收拾啊,你不想早點找到出路了嗎?」
「可是那裡好像有什麼聲音……」
聽到桑寧這麼說的時候孟思敏也遲疑了一下,她和白樂枝停下來側耳聽了聽,似乎並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你是不是太緊張聽錯了?唉算了,你和班長抬床,我過去看看!」
孟思敏說著就放下了鐵架床往桑寧的方向走去,桑寧想要攔住她,「別過去了,我們可以換一間看看……」
孟思敏隨手撥開桑寧,「還換什麼,再換一間又要冒一次險,這不沒什麼東西嗎——」
——被孟思敏扒拉到一邊的桑寧只覺得腳下突然發出細微的一聲「喀」,雖然這裡的地面上時不時就會踩到一些廢棄物,但這種像是踩爆了什麼硬殼物的感覺讓人本能的感覺到不妥。
桑寧一低頭,就看到地上一只硬幣大小的蟑螂類硬甲蟲已經被她踩得肚破腸流爛糊糊地貼在地上。
桑寧全身的寒毛都炸了,拼命在地板上蹭著鞋底,卻聽到孟思敏慘絕人寰的一聲驚叫——「啊啊!!!!」
孟思敏慘白著臉色後退了兩步,指著桌上那團長形的物體語言已經完全混亂,「死死死,蟲蟲蟲——」
像是有什麼東西被她的驚叫驚動了似的,那團物體竟然在輕微的蠕動著,沙沙嗡嗡的聲音卻突然變大。
桑寧和白樂枝來到孟思敏身後,終於也看清了桌上的那個東西——
那是個人!
已經看不清年齡容貌,只能依稀從身形上辨認出是個女人。她仰面倒在桌上,頭頸倒垂在桌沿外,張大著嘴巴,兩眼瞪圓。
之所以完全無法看清她的樣子,是因為她整個身體上都覆蓋著慢慢一層蟑螂似的蟲子,大大小小一只疊著一只起伏蠕動著,在她腐爛成紅褐色的皮肉上鑽出一個又一個密密麻麻的洞,在其中進進出出。
白樂枝一陣惡心「嘔——」一聲就吐了一地,吐得直不起腰,恨不能把胃液膽汁都吐個乾淨。
桑寧胃裡也一陣陣的翻騰,她們似乎聞不到腐爛的臭味,但是眼前的畫面已經足夠超出了視覺的承受能力。連孟思敏此時也根本是僵在那裡動彈不得。
沙沙聲越來越大,那是密密麻麻的蟲子擠在一起彼此的硬克互相摩擦的聲音。它們似乎被驚動了,起伏得越來越厲害,不斷有蟲子從皮肉的洞裡鑽出,潮水似的順著桌子湧下來——
「快,快走啦!」
桑寧慌忙扯著兩人後退,然而白樂枝已經吐得直不起腰,孟思敏到動的時候才發現兩條腿已經僵得動彈不得。
她們見過餓鬼,見過活著的乾屍,見過活著的乾屍被餓鬼吃——可是不管是不是活著的,乾屍就是乾屍,不會有太現實的感覺!而她們眼前的,即使已經快要不成人形,卻讓人感覺到那是一具真真切切的屍體!
甚至她們隱隱有種感覺,那具屍體就是跟她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
潮水一般湧來的蟲子在飛快的接近,桑寧一急,用力的扯過她們離開房間。
被硬拉著走出房間兩個人才緩過勁兒來,看到越來越多的蟲子離開了屍體向她們移動過來,她們趕緊加快腳步慌不擇路的跑到對面的房間裡緊緊地關上門。
蟲子被擋在外面,似乎還能聽到蟲殼撞在木門上的聲音。
「這下怎麼辦啊?」
白樂枝一時沒了主意,剛剛那讓人不能承受的畫面和女人天生對蟲子的恐懼讓她找不到平時的冷靜。這扇門雖說能暫時擋住蟲子,但也把她們關在了這裡。
孟思敏強作鎮定,這裡只有她們三個女孩子連個男人也沒有,她這個女漢子就得當純爺們來使了,「——再等等看,也許蟲子進不來,一會兒就回去了呢?」
只是她話音剛落,她們身後卻傳來一聲微弱的呻|吟,聲音像拂在耳邊,三人頓時又是一身白毛汗。
這個時候才意識到她們就這樣匆匆躲進來,根本沒有機會好好觀察這間屋子裡是否安全。
她們僵硬地剛一轉頭,頭就已經開始大了——這是一間輸液室。
這間輸液室裡沒有床,只有一排排塑料椅子,老化的塑料都已經殘破,很多椅子整排地倒在地上。
但就在那裡坐了一個人。
「她」面向她們,背對著從窗外照進來的朦朧的微光,因而在這個距離上看得並不清楚。但不管是聲音還是輪廓,都應該是「她」。
她坐在一排還算完好的椅子上,旁邊樹了一根打點滴用的支架,上面還掛著一瓶點滴,輸液管連在她的肘彎裡的靜脈上。
三個人僵了片刻,對視幾眼無聲的做了一下交流就決定上前去看看。既然那個人還在□□那也就還活著,如果是跟她們一樣被那個怪女孩關到這裡來的,也許可以找她問一問這裡是怎麼回事,她們又發生了什麼。
只是剛剛孟思敏一時莽撞直接撞上那種場面,還差點就抓了一手蟲子,這會兒心裡直打怵,小心翼翼地靠近——
「喂,你能聽見我說話嗎?你也是被牽著洋娃娃的女幽靈關進來的?哪裡受傷了嗎?」
孟思敏的問話並沒有得到回應,時斷時續的呻|吟聲安靜下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種艱難喘息的嘶嘶聲。
到這個時候她們也就明白,不論對方聽不聽得見恐怕都已經說不出話來。
她們只能慢慢靠上前去,桑寧的目光忍不住往點滴瓶上飄,或許是擔心那裡會不會又冒出血來,又或許只是在奇怪在這種地方到底打的什麼點滴。
此時瓶子裡的液體只剩小半瓶了,對著窗外的微光可以看到裡面懸浮著許多顆顆粒粒,好像看到了一瓶無色的果粒橙。
她輕輕扯扯白樂枝,悄悄指一下點滴瓶,「你看那裡面是什麼啊……?」
兩個人都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向點滴瓶,孟思敏也一臉疑惑,「這什麼啊,怎麼能往身體裡打固體的東西啊……」
然而白樂枝看著瓶子裡的東西卻微微白了臉色,「那個……是……」
「怎麼了,是什麼?你認識那東西?」
「那……好像是……蟑螂卵……」
這句話說出來桑寧和孟思敏又是一陣頭皮發麻,心理承受能力再一次受到了挑戰。
孟思敏乾脆把心一橫,上前兩步看清楚眼前的是人是鬼還是什麼蛾子!
她們終於看清了那個女孩,比起那具屍體她也許看起來好得太多,可是整個人卻已經如同快要斷了氣一般半死不活,耷拉著頭,兩眼雖然半睜著卻毫無神采,整個人散發出一股將要*般的死氣。
孟思敏上前一把扯掉了她胳膊上的輸液管,管子垂落到地上,裡面的液體和蟑螂卵一樣的東西在地上滲成一灘。
白樂枝在這個女孩面前蹲下來想要對上她低垂的目光,卻發現她的目光根本是渙散的,沒有焦點。
「太可憐了……」
——把蟲卵輸進血液裡,就算她們對醫學不是很懂也知道這樣根本就不可能活下去了。
「怎麼辦班長,要帶她一起走嗎?」
白樂枝看了看幾乎已經沒有生氣的女孩,「我們還是先找出路吧,背著她也不方便行動,先找到路我們再回來看看,說不定除了她還有其他人。」
孟思敏一想也是,她們一路跑過來的時候不止一間屋子裡傳出過呻|吟聲,就算這一個沒救了,也許還有別的有救的呢?
桑寧站在她們身後沒有靠過來,只是伸手抓住她們拉了一把——
「桑寧?」
「怎麼了?」
兩個人疑惑地看著桑寧一臉驚悚的模樣,雖然已經轉身但她們都還在原地沒有動。
「你們,不要靠太近……」
「桑寧你膽子怎麼那麼小啊,這只是個人,跟我們一樣是被關在這裡的人啊,而且她都這樣了,你怕什麼?」
「可是那具屍體……」
「屍體怎麼了?」
「——那些蟲,不是死後才鑽進去的,是從屍體裡生出來的!」
白樂枝和孟思敏一驚,終於明白了桑寧想要表達的意思——她們眼前仿佛也出現了剛剛的那一幕,那些蟑螂似的蟲在屍體無數的坑坑洞洞裡鑽進鑽出,每一個洞都好深,深得像是要直達體內!
——那些蟲是從屍體裡面生出來的!而眼前這個將要死去的女孩身體裡已經有了蟲卵!
猛然驚覺這一點,兩個人慌忙退了一步,昏暗的光線之下她們竟然直到此時才看清,女孩身上幾個像疙瘩似的暗點上,正有什麼東西一點點的在向外鑽——
幾只體型很小的幼蟲終於鑽破了皮膚,從皮肉裡爬了出來,展了展帶血的翅膀。
三個人只覺得再待下去整個人都得瘋了,孟思敏拉著兩人轉身就往門口去,「她救不了了!我們走吧!」
「可是門外那些蟲怎麼辦?我們出不去啊!」
「它們只是蟲而已,又沒有智商!我們只管出去就跑,也別去找什麼推床了,直接跳下去,躲過蟲子到了地下室再找雜物摞起來往上爬就是了!」
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如果再不出去還繼續待在這裡,那些蟲卵也會越來越多的孵化出來從那個女孩的身體裡鑽出來!
「——都跟好我,一開門我們就往外沖!」
她們現在來不及去想是什麼人做了這種事把蟲卵輸進人的身體,也不敢去想如果繼續呆在這個鬼地方她們是不是也會落得同樣的下場。
她們只想離開,只剩這一個念頭找到出路離開。
孟思敏一把拉開門沖出去,白樂枝和桑寧緊緊跟著她。屋外的蟲子雖然因為剛剛失去了目標而變得散亂,但依然遍布在走廊裡,只覺得每一腳下去都發出輕微的蟲殼爆裂聲。
只有幾步遠就已經到了塌陷的地板前,孟思敏對兩人喊一聲:「跳!」二話不說先跳了下去。
桑寧和白樂枝頓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卻還是站在塌陷邊緣不自覺的停住腳微微傻眼——三米多的高度說高不高,但下面黑洞洞的顯得距離格外遠。何況下面還有一堆碎裂塌落的地板石塊,這樣跳下去站不穩就得頭破血流,就算站穩了腳踝也根本承受不來!
她們一遲疑的功夫孟思敏已經落地,雖然盡量找了沒有碎石的地方,腳下還是滑了一下,膝蓋磕在地上。這時候已經沒有時間顧得上磕沒磕破,她急忙起身轉過來,對上面的兩個人喊:「快跳!我會盡量接著!」
三米的高度橫豎也跳不死,無論孟思敏接不接得住,至少也算是個心理安慰。
走廊裡的蟲已經重新被她們驚動,顯出向她們聚攏而來的趨勢。
只要一想起剛剛那具快要不成人形的屍體和這些蟑螂似的蟲子在屍體腐爛的皮肉裡進進出出的畫面兩個人就連猶豫也不敢再猶豫,兩眼一閉向地下室跳下去——
「臥槽你們兩個不要一起跳啊!」
孟思敏頓時手忙腳亂簡直不知道該接誰,她只來得及抱住白樂枝,下落的沖擊讓兩個人一起跌在地上。
再去看桑寧時卻發現她已經穩穩的落在地上,雖然腳底下踩碎了一塊塌落的水泥板,幾乎在上面踩出一個大坑。
桑寧自己也微微愕然,抬頭看看這個高度,好像在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已經比以前強了那麼一點。
可是隨即沙沙聲也已經到了塌陷邊緣,一些蟲子被後面聚集過來的蟲群擠得簌簌地掉落下來,還有一些張開了翅膀在半空劃了個弧線飛落下來。
她們現在一見了蟲子幾乎就要發瘋,互相拉扯著匆忙站起來就跑——「快往裡面跑!先躲過蟲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