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chapter 12

  Every child comes with the message that God is not yet discouraged of man.

  ---------------Tagore

  宋楹晚上做了噩夢,都是一些陳芝麻爛穀子的過去,早上起來的時候一腦門的汗,她看著鬧鐘,卻比鬧鐘早醒兩分鐘。

  時秉汶啊時秉汶,宋楹默念兩句,給他發了條短信。

  不一會兒,時秉汶給她一條回覆:那你今天下午過去接她。

  宋楹躺在床上無所事事,只是痴痴的翻閱著和時秉汶的所有短信記錄,每次發短信給他,她總是戰戰兢兢,怕自己寫的多了惹人煩,寫的少了又讓人看不懂,好不容易用心編輯了短信發過去,他很少立刻回覆過來,回覆過來的話也就三兩個字,表示贊同或者反對。

  Woxiangni幾個漢語拼音莫名其妙的被排列組合到了一起,沙愈一陣急迫的敲門聲讓她晃了神,那三個字也就被發送了出去。

  宋楹鬱結的跑去開門。

  「怎麼了,餓了啊?」沙愈一臉壞笑的鑽進屋子,「還是壞你好事?」

  沙愈在房間裡來回掃視,緩緩才鑑證完畢,「也沒人啊。」

  宋楹抓了抓頭髮,將手機放進褲兜裡,「這一大清早的,你最好是有事?」

  「嘿嘿。」沙愈笑笑的攬過她的肩,「今天你得幫我個忙。」

  「什麼忙?」宋楹去到衛生間刷牙洗臉,入了冬,天氣冷冰冰的,熱氣一出來就模糊了整個鏡面,自己濕漉漉的臉頰也頓時模糊了起來。

  沙愈坐倒在沙發上,看家宋楹肩頭和耳朵相抵接了一個電話,大概是某個採訪對像來了西城這邊,宋楹也答應改天去見他們。

  等到宋楹一個電話結束,沙愈這才說,「你跟著我走就是了。」

  宋楹轉身將自己收拾了一下,她的速度是訓練出來的,因為工作的原因,她化妝的機會很少,每天稍微保養一下即可,加上她膚色白,個子高,雖然不是讓人一見傾心的面容,相處起來卻是很耐看。她衣櫃裡的衣服本來不多,卻有條不紊的被她整理成三套裝束,出門的時候不用花心思,直接套在身上就好了。

  宋楹一語成讖,那天只是推脫邱澤的理由今天卻真的被沙愈拖著去相親,此刻真的就在相親現場,她是個陪客,沙愈讓她待在對面餐廳,見機行事。

  相親開始半個小時後宋楹打了個電話說她家水管壞了,沙愈回答說生日會她去不了。根據兩個人之前對的暗號,這是再打量打量的意思。

  宋楹坐在靠門邊的位置,既然一時半會走不了,又難得這麼輕快,她便拿起PAD翻閱了一下新聞,時不時的看一眼沙愈的方向,其實什麼都看不到,她也就不再執著,相親快要結束的時候,她抬頭卻看見自己悄無聲息的坐了一個人,一直沒動靜,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這和第一次見面的情景相差太大,宋楹踟躕了一下,叫了一聲孫長官。

  孫秉抿唇笑笑,他的臉部輪廓干毅分明,但是卻有著一份和長相併不相配的清朗。

  「好久不見,在窗外看見你,還以為看錯了。最近過的怎麼樣?」

  宋楹抬腕看了一下時間,「還行,只是我被救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知會我被綁的內情,不知道是已經結案了還是在查?」

  孫秉的眉毛一動,定定的看著宋楹的眼睛,他做軍人這麼多年,威嚴還是有的,但是宋楹不躲閃。孫秉突然勾起唇角痞痞的笑了,「我已經退役了,不過既然到現在還沒有人聯繫你,想來這件事是無疾而終。」

  「這樣。」宋楹喝了一口咖啡,苦澀的讓她瞬間皺了眉,「那算了。」

  「不過我對這個案子很有興趣,有需要的話能不能聯繫你?」

  宋楹搖搖頭,「其實,再生波瀾對我也沒什麼好處。」

  孫秉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回答,「你是個記者,不想有個真相嗎?」

  「我只是覺得你不太值得我信任。」

  「那倒不一定。」孫秉拿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她,「以後有需要記得打電話給我。」

  相親男長得還行,初初見面還不由得讓她花痴了一下,她也是第一次相親,經驗都是道聽途書的,原本以為能夠和大姐二姐一樣一次拿下,但是結果卻適得其反。對方是個青年教授,生活經歷一直在象牙塔裡面,談論的也是專業內的問題,一臉的書生氣息,沙愈本來也覺得沒什麼不好,將就著或許也能過一輩子,可是將近一個多小時對方都感受不到自己這邊的低氣壓,這便有些木訥了。

  兩個人還是交換了手機號碼,悻悻道別之後沙愈便往宋楹的地方挪,剛進餐廳就看見宋楹對面坐著一個帥哥,臘九寒天的只穿了一件長袖衫加薄薄的一件外套,不知道和宋楹說著什麼,嘴角一抹淺笑,迷死人了。

  沙愈當下坐到他邊上,費大力氣按捺住自己跳躍的小心臟給他淡淡的打了個招呼。

  孫秉沒見過她,便客套的回應了個笑容。

  沙愈臉不由自主的紅了,宋楹收起PAD,知趣的問她事情辦得怎麼樣了而不是相親相的怎麼樣了。

  「還可以。」沙愈收斂了一下自己的風格,端正起來也是一個賢淑lady,她看向孫秉,假裝不經意的問,「這位是?」

  「孫秉。」孫秉完全不知道對方的本性,疏離的自我介紹著,但是沙愈是一個給點陽光就可以燦爛的人,這點溫度足夠她過冬了。

  「哦,」沙愈一抹微笑掛在嘴角,「我叫沙愈,和宋楹是同事。」

  宋楹點點頭表示這是真的,她知道她要糾纏好一段時間,便起身說自己下午還有事需要先走了。

  沙愈樂不可支,面上卻強自鎮定。

  宋楹還沒出門口就聽見沙愈詢問對方的微信多少,但是對方好像沒有回答,宋楹只能摸摸額頭,她一直覺得女生主動的愛情都不會有好的結局,沙愈一時興起還行,不然的話就會像自己一樣,整個一場獨角戲。

  宋楹已經不想算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見過嬰嬰了,她其實知道嬰嬰是個很敏感而且沒有安全感的孩子,她小時候也沒什麼安全感,所以很能夠察言觀色,但是到了嬰嬰這裡,又是一個截然相反的極端。嬰嬰長得好看,成績又好,而且爺爺奶奶寵著她,她很能知道自己的優勢,唯一缺憾的就是她知道父母間的貌合神離,孩子還小,不懂得大人的糾葛,只知道害怕,她有很強烈的遺棄感,但是又倔強的從不表現。

  下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宋楹進了幼兒園之後就坐在依舊碧綠的操場上等著嬰嬰。

  幼兒園裡綠化做的很好,抬頭就是綠茫茫一片樹蔭閉目,除了樹梢上時不時的掉落的殘雪和零下的溫度,這裡就是春天。

  操場不小,小朋友一個個老老實實的排隊跟在老師後面進了操場的範圍之內,時楹的個子高一點點,規規矩矩的進了場,然後根據老師的要求和同學們排成了三列,體育老師的聲音也是嗲嗲的,生怕孩子們聽不懂一句話總是要重複個三遍,期間有孩子調皮搗蛋和周圍的小孩子說悄悄話,老師笑盈盈的警告了一下也就沒耽誤上課。

  宋楹看著時楹,她適應的也還不錯,和周圍的小朋友有說有笑,做操的姿勢也很標準。

  做操結束,孩子們自己在操場上散玩,一個小朋友從教室裡拿出了限量版的變形金剛模型拼圖,大家爭的激烈,一群孩子不一會兒堆砌在一個小圈子裡面,宋楹直感覺要出事,果然,哪個孩子尖銳的大叫一聲,人群散開,就看見一個小男孩的額頭有血,嬰嬰打的。

  小男孩應該很生氣,卻不敢還手,老師匆忙跑過來,看見小男孩額頭的鮮血也是嘖嘖出聲,她責罵呆立的嬰嬰但是又不敢罵的太大聲,抱著嚶嚶直哭的小男孩去了醫務室。

  嬰嬰身上的戾氣太重,小朋友不敢接近,她身邊漸漸空無一人,不一會兒,下課鈴聲也就響起來了。

  宋楹放學跟著嬰嬰一起去了辦公室,她這才知道,嬰嬰經常在學校裡和同學們起衝突,每次付絳過來接她也是極力護著她溺愛她,大家忌憚付絳,漸漸地即使嬰嬰不對也不敢對她太嚴苛。嬰嬰不懂大人的世界,她覺得交朋友就是給禮物,每當她覺得朋友太少或者朋友生氣了她就會送禮物,關鍵是這一招還經常奏效。

  這次也是一樣,年輕媽媽覺得自己吃了啞巴虧,衝自己兒子吼了一通說他不爭氣。

  嬰嬰小小年紀一臉傲氣的站在一旁,好像週遭的事情全然和她無關,宋楹讓她道歉,她撇撇嘴不理她,宋楹厲聲讓她道歉,她還是無動於衷,宋楹恨鐵不成鋼的拍打她的手臂,她便委屈的大哭起來。

  老師和家長以及那個小同學都愣了愣,這還是開學頭一遭。

  嬰嬰最終還是沒道歉,媽媽和女兒兩個人僵持著誰也不想先理誰,時楹哭得累了,便抹了抹眼淚收拾好小書包,她看宋楹還是沒有動靜,將書包吃力的背在身上作勢要走,最後還真的走了。

  在校門口觀察了好長時間,今天保姆奶奶和辛沛阿姨一個都沒有過來,她可憐兮兮的給保安叔叔賣乖,保安一個粗人哪裡見過這麼乖萌的小蘿莉,便將自己的電話給她。

  她只記得時秉汶和宋楹的號碼,宋楹現在和自己結仇了不能求助,所以就打給了時秉汶,可是時秉汶從來不接陌生來電。

  嬰嬰極其失望的耷拉個臉,周圍有回去的同學和她打招呼她也不理。

  宋楹知道自己的女兒,脾氣很大膽子很小,從來不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所以嬰嬰出了門她還是慎重其事的給家長道歉賠錢,等到大家的火氣都下來了,她囑咐老師以後不需要給嬰嬰搞特殊化。

  她說是說了,但是整個西城又有幾個人能得罪的起付絳呢?

  空氣的溫度驟然降了好幾度,宋楹看見時楹縮著自己小小的身體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可笑又不好笑。

  她最終臉色不善的站在時楹身後,時楹不敢回頭,看著宋楹走在前面就寸步不離的跟在她後面,宋楹走的快了,她便在後面喃喃,故意氣宋楹,「我喜歡辛沛阿姨。」

  宋楹聽見了,苦澀的一笑,便帶著嬰嬰坐公交坐地鐵,然後又步行二十分鐘才到了宋世清的住所。

  回家沒多久天空開始猝不及防的下起了暴雪,鋪天蓋地的砸在□□的空氣中。

  宋世清下棋還沒有回來,宋楹讓家政大媽把菜拿出來,然後和她面對面坐著夾菜。

  時楹第一次來這裡,她沒幹過家務活,謹慎的離她們一丈遠,待了一會兒又覺得沒什麼,默默的夾在她們之間糟蹋起小白菜,她的小手嫩嫩的,兩手搭配的使不上勁,白菜被她揪的一段一段的。

  家政大媽也是第一次看見嬰嬰,高興的問長問短,問她在哪裡上學,又說娃娃長得可愛,最後肯定了一句以後可有前途了,嬰嬰對阿姨不熟,自顧自的玩著白菜,飯菜做好了,宋世清也就回來了。

  宋世清也是寵極了嬰嬰,從房間裡盡拿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給她看,她要是不高興,他還得煞費苦心的逗逗她。

  宋楹一頓飯吃的很不開心,她的女兒不應該是這樣子,但是她又不知道她該是什麼樣子,是溫柔的,懂事的,調皮的,還是說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那時秉汶呢,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樣也是極偶爾才知道自己的女兒又換了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