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chapter 43

  時秉汶是早上三點多回到帳篷,宋楹沒有睡著,遙遙聽見有車子的聲音就坐了起來。

  「怎麼還沒睡?」

  「怎麼這麼晚?」

  兩個人幾乎同時發問。

  「是不是做噩夢了?」時秉汶蹲在她邊上,看她的頭髮亂糟糟的,神情萎靡,一副睡不好的樣子,手有意無意搭在肚子上,一腦門子都是汗。

  「沒有,就是沒睡著,」她補充說,「從你走就沒睡。」

  「哦,」帳篷容納兩個人其實有些勉強,時秉汶弓著身子脫下衣服,「明天送你回酒店吧,一個女人在男人堆裡洗漱都不大方便。」

  宋楹也沒有反駁,「你和孫秉剛才都去哪兒了?我看見你們開車出去了。」

  「去一個小旅館了。」

  「你們兩個大男人去一個小旅館。」

  時秉汶白了她一眼,「正事。」

  「噢。」

  宋楹的表情有些呆怔,嘴唇泛白,時秉汶摸了摸她的額頭,「也沒發燒啊,」他盯著她捂在肚子上的手,「肚子不舒服嗎?」

  「嗯,可能大姨媽要來了。」

  「很痛嗎?」

  宋楹不好意思點頭,其實自從流產之後每次大姨媽光臨就格外的痛些,每次的疼痛簡直不外於一場小產,她上下牙之間打顫,擦了擦額頭滲著冷汗,她忍著說,「我還好,你先睡吧。」

  「多痛?」時秉汶坐在她邊上握著她的手,又將手掌框住她的下巴,顫抖的頻率還在,他有些心慌,「特別痛嗎?」

  宋楹將腦門頂在他的手掌上,「有點痛。」

  「我記得以前沒這樣?」

  他將棉被一囫圇包裹在她身上,又去外面要了杯倒進玻璃瓶的熱水遞給她。

  「捂肚子上!」

  宋楹聽話的捂在了肚子上,可是疼痛並沒有減輕多少,她側身躺了下來,身體縮成了個蝦米,聲音暗啞了些,說,「我睡了,你也睡把。」

  宋楹隨手把手電筒給關了,黑暗中只能聽見彼此相互交錯的呼吸聲,肚子痙攣般的難受,宋楹抬了抬腿,手背上的幾根青筋畢現。

  時秉汶坐在一張椅子上,黑暗中明明什麼都看不見聽不見,他卻知道她是痛的,各種繁複的原因藉口和苦衷交織在一塊,時秉汶問她,「你還愛我嗎?」

  他沒有聽見她的回答,她的呼吸都似乎減弱不少,話語的酸澀像冷風一樣一絲絲摳進她骨頭縫裡,揪在肚子上的手捂在整張臉上,那麼難受,卻原來不會流淚的。

  時秉汶到早上五點才合上了眼睛,一隻手擱在額頭上睡得不大安穩,隱隱灼灼的她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坐在邊上,一隻手搭在拱著的右腿上目不轉睛的看他,他迷了迷眼睛,伸手觸在她幹燥的臉頰上,「怎麼了,現在走嗎?」

  她搖搖頭,「我想跟你留在這兒,不走了。」

  幾天沒睡好,時秉汶腦袋漲的疼,心臟也像繃著一根弦,悸的慌。

  早上的聲音有些含糊暗啞,他遷就她說,「我也不一直在這兒。」

  「那我跟著你。」

  「嗯,那我再睡一會兒。」

  宋楹看他又睡著了,隨手將頭髮綁了起來出去梳洗,一大清早的,整個湖區就只有她一個女人,她整個人包裹的緊緊的,邋裡邋遢的樣子也引不起太多遐想,退役兵有過很好的訓練,只是稍稍打個招呼,然後就接連著回去了。

  其實營區是有鍋碗瓢盆這些東西的,但是都是一群大男人沒人稀罕做飯,更何況有現成的面包水果,他們倒是寧願艱苦點。

  宋楹也沒和他們提,自己和著麵粉和瓜果這些簡易的食材在鍋碗瓢盆上捯飭,早餐很快成型,一個退役兵剛好過來廚房拿面包,看見宋楹邊上盤子裡的新鮮出爐熱騰騰且色香味俱全的狀似披薩的東西,還不少,吞了口唾沫諂媚的問她,「給我們吃的?」

  很快的,整個營地都知道有熱食,統共三十幾號人,風捲殘雲後各個都想再吃點,宋楹不好拂了別人的請求,直接就忙到了九點。

  時秉汶起來聽見外面鬧哄哄的,孫秉端著一塊披薩就在觀測室的樓梯上蹲著啃,時秉汶睡眼惺忪的盯著他一會兒,「誰出去了?」

  「沒有啊。」

  「哦。」

  時秉汶也沒多問,一塊毛巾搭在肩膀上,手裡端著個盆,孫秉喊他,「洗快點,這群孫子們吃的可比我快多了。」

  時秉汶洗完去到廚房,檯子上杯盤狼藉,擺的倒還是整整齊齊。

  宋楹手上端著幾個臉盆進來,看見時秉汶道了聲早。

  時秉汶手裡可憐兮兮的拎著小塊面包和一瓶礦泉水,問她,「做飯了?」

  「嗯,練手的,本來想你起來能吃,現在沒有了。」

  「做的什麼?」

  「披薩。」

  時秉汶看了看廚房裡所有的家當,「怎麼做的?」

  「你要來點嗎?」

  「算了,從早上忙到現在你休息會兒吧。」

  「我還好。」

  時秉汶就坐在廚房裡的一張椅子上,一袋麵粉還剩下好多,宋楹熟練的加水和粉,回頭遞給時秉汶攪拌,時秉汶手上的力道大,宋楹在切瓜果蔬菜的時候他就把黏稠的粉餅放在了檯子上,兩隻手撐在台沿靜靜的看她。

  她的動作很熟練,在鍋底勻上幾滴油,幾乎同時舀了一勺和好的麵粉攤下去,來回翻了翻,如是重複又做了一塊。

  時秉汶接過她的瓜果隨意的切的碎了,他也不在意形狀,但是這大紅大綠搭配在一起倒是很清新。

  「我怎麼不記得你會做這個?」

  「我做過的,你說不好吃,然後就沒做了。」

  時秉汶笑笑,「那可能是真的不好吃。」

  宋楹瞪了他一眼,「你看你切成什麼樣子了,我來切,你來試試這個。」

  時秉汶接過鍋鏟,他是第一次做飯,動作有些生澀,宋楹怕餅給糊了,決定待會兒再嘲笑他。

  她指導他說,「嗯,把這張餅翻一下,把我做的醬,」她指了指,「紅色的,那個,那個,嗯,在上面澆一圈,」時秉汶只澆了邊緣,「裡面也要澆,放些起司,對,把那張餅蓋上去。」

  時秉汶覺得這位師傅沒什麼耐心,倒也聽她說的再把嵌和好的餅翻了翻,直到兩邊金黃,宋楹推開他把剁碎的番茄澆了上去,加上她切得洋蔥、火腿、蔬菜和水果,沒兩分鐘就起了鍋。

  賣相不錯,香味在封閉的房間四溢,他把盤子放在檯子上,說,「一起吃?」

  「我吃過了。」

  時秉汶吃的津津有味,宋楹戰戰兢兢的問,「味道怎麼樣?」

  「配料這麼少,味道能怎麼樣?」

  「……….」

  他看她臉色變了,「我只是說不是特別好吃,有沒有說不好吃,你這麼當廚子別人還怎麼光顧。」

  「隨便你,我又不準備開店,我去湖裡洗碗了。」

  她把大碗小碗堆在盆裡,「你吃的你自己洗啊。」

  時秉汶瞧著她,「你肚子還疼嗎?」

  「嗯。」她漫不經心的哼了聲。

  「衛生巾還有嗎?」

  「夠用了,」宋楹看他,「你說話也得委婉點。」

  「你聽得懂就好了,碗都放這兒吧,待會兒我給你洗了。」

  「沒那麼矯情。」

  「你肚子不還疼嗎?」

  「有更疼的時候我也忍了,」她看見時秉汶的臉色即刻沉了沉,補充說,「我現在算沒事。」

  「那你昨晚沒睡?」

  「昨晚沒睡好。」

  兩個人皆是沉默,宋楹覺得尷尬,說,「我去洗碗。」

  昨晚臥底的兩個退役兵第二天就開著桑塔納跟著旅館老闆去趕集市,他老婆就在集市擺了一個攤位,長的身寬體胖,聲音也宏厚。

  車子停下來,老闆從車上跳了下來,拍了拍褲腿,給他老婆說,「兩個新朋友,有什麼好貨記得他們。」

  「記得吶,我見過他們好幾次,都叫什麼哪兒人啊。」

  兩個人各自介紹了下自己,其中一個說自己還沒結婚,老闆娘打趣說,「你還沒結婚啊,也是,這年頭結個婚祖宗八代都交錢,還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

  「不是,我還是想著娶個老婆,不然沒兒子養老。」

  「呵,」老闆娘轉瞬即逝的嘲笑,轉而換上一張真摯的臉,「不說你這家境,買個老婆還划算,你看,國境線對面的村子其實也是漢人,但是便宜,你要真要討老婆,」她攤開一張手,「給我這個數我給你找一個回來。」

  「五千?」退役兵故意這樣問。

  「切,」她鄙夷,「兄弟,你嫖個娼也不止這個數吧,我說的是五萬!」

  退役兵猥瑣的笑笑,「那是有點多,我們是打算今後跟著四哥混,今後你看這工錢你給我扣個一半,這一年也就能湊個老婆出來了。」

  「想的倒是美,」老闆娘擺擺手,「別在這叨叨,快點去幹活,今天幹成了或許能攢下你老婆的頭髮。」

  兩個人唯唯諾諾,也就跟著老闆娘去到裡間,裡間倒是還有不少正在幹活的,他們兩人假裝抽根快活煙,默默的在心底記下了這幾個人的樣子,他們各個骨瘦如柴,幹活的時候面無表情,之後兩個人分別被帶進了裡間,老闆娘分別讓他們吞了密封好的兩包達霧,交代說,「待會兒有人領著你們過邊檢,去到那邊記得吃下瀉藥拉出來。」

  兩個人接連著點頭,老闆娘說,「這一筆要是成了我給你們5000,要是不小心被抓了也要將意氣,再說你們即使把我抖出來也沒用,我這邊認識的人你們認識嗎,所以還是要本分,聽見了沒有?」

  退役兵點頭哈腰,「我們肯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