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鬼還魂

  人生不完美。完美的東西,在這個無奈的世界中,其實從來就不存在。對李欣而言,更是如此。

  李欣長得不算差,成績也不錯。她做人做事從不讓人討厭,臉上也常常掛著笑容,所以在學校裡,她沒有敵人,只有朋友。否則,秦思夢也不會被她騙去參加那場詭異的生死郊遊。

  可是誰也不知道,在她一年到頭從不消失的笑容裡,究竟隱藏著怎樣的心思。

  人世間,或許只有如同李欣這樣的女人,才會成為人生贏家。當然,如果沒有遇到了那件事的話!

  「小欣欣,妳叫我們到這裡來幹嘛?」似乎每一所大學中,都有座廢棄的大樓,李欣就讀的學校同樣如此。那座樓被圍牆圍著,但是卻阻擋不了好奇的學生們。

  在午夜糾纏的夜色裡,四個女孩坐在廢樓中。其中一個叫王茜的女孩好奇地打量四周,問道。

  李欣在地上用粉筆畫了一個大圓圈,接著在圓圈中點燃一根根的蠟燭,笑嘻嘻的回答:「當然是試膽大會啊!」

  「耶,果然是試膽大會。」另一個叫張舞的女孩雀躍道:「聽說每年的這個月,女生會都有試膽的傳統。我就說小欣欣那麼神秘兮兮的叫我們到廢樓來幹嘛。果然是試膽呢!」

  最後一個女孩,文文靜靜的錢馨眨巴著眼,看著李欣點了一整圈蠟燭後,又在圓圈裡畫起了奇怪的符號,不由得問:「小欣欣,妳在畫什麼?那些符號挺怪的,文字不像文字,符號不像符號,倒是有些像道家的鬼畫符。」

  「妳也知道鬼畫符啊?」李欣抬頭,仍舊笑瞇瞇的。

  錢馨點頭,「嗯 爺的葬禮上,有道士畫過。但是那些道士畫的道符和妳的不一樣,沒妳寫的好看。」

  「看來妳爺爺的死,有些故事哦。不然道士也不會替妳家畫道符了。」李欣一邊說一邊畫,很快,圓圈裡就畫滿了奇怪的文字。那些字的字體玄妙,沒人認識。

  「爺爺死得確實是有些奇怪。」錢馨悶哼了一聲,沒再開口。

  李欣拍著手,鬆了口氣,「好啦。大家也知道咱們學校歷代的女生會有這個傳統,別問我地上畫的是什麼,說實話我也搞不清楚。總之這一代的女生會,也只剩下我們四個女孩了。試膽大會,正式開始!」

  她的話剛說完,一股陰風猛地吹了過來。月光從廢樓的天頂破口處灑下,正好照在粉筆畫出的圓形怪陣中,說不清的詭異。

  「好冷喔,越來越有氣氛了。」張舞雀躍道。

  李欣讓大家坐到怪陣中心,點燃最中間的那根蠟燭,笑道:「還是我來拋磚引玉,講第一個鬼故事吧。」

  其餘的三個女孩「嗯,嗯」的點頭。

  「說是故事,其實是我的親身經歷呢。」李欣看了看手錶,又抬頭看了看天上的月光。月亮皎潔,但是光一落入廢樓中,就變得猩紅起來。

  她滿意的點點頭,說了起來,「妳們也知道,我和籃球隊的幾個球員關係還算不錯。有次打球贏了後,周偉、李昌、張明、張曼、孫斌、錢東和我一共七個人,為了慶祝,大半夜的跑去吃鬼飮食。沒想到,就是吃了那一頓燒烤後,居然險些改變了我們七人的一輩子。」

  「不,應該是說,已經徹底改變了吧。」

  李欣嘆了口氣,「還記得那一晚的月,也像今晚一樣明亮好看。」

  大半個月前,李欣七人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燒烤店,吃起了鬼飲食。所謂鬼飲食,是四川已經有數千年的文化傳統。四川自古富庶,又有險峻高山環繞,糧食運不出去。所以食物便充足起來。

  閒得無聊的城裡人總是很晚才睡覺,玩餓了,自然要吃東西。就有了鬼飲食一說。凌晨還開著門的餐廳,都叫做鬼飲食店。

  周偉他們一窩蜂的拼了幾張桌子坐下,點了燒烤店的招牌後,就熱切的談論著今後的球賽安排。對球沒什麼興趣的女孩子們坐在一旁,討論著哪家的衣服、包包和化妝品比較物美價廉。

  討論正熱烈的時候,突然燒烤店老闆湊了上來,說他們點的一種素菜沒了。要不要換一種。

  周偉七人沒有在意,等菜上來後,才發現被換成了一種長相奇怪的蘑菇。那種蘑菇沒有人見過,烤熟後,兀自散發一股蠱惑人心的清香味。

  「不會是有毒的吧?」從來都大剌剌的李昌挑了些蘑菇放進嘴裡,剛一咀嚼,就瞪大了眼睛。他的表情完全凝固住了,許久都沒有動彈。

  眾人大驚,「怎麼,真的有毒?」

  就在大家準備叫來老闆算賬時,李昌突然打了個嗝,大喊:「他媽的,好吃。太好吃了!」

  說完就將一大堆蘑菇夾到自己的碗中。

  眼看他吃得兇猛,大家也紛紛急了起來。大喊李昌沒義氣後,也加入戰局,搶起燒烤盤中的怪異蘑菇。蘑菇不算多,很快就被搶光了。七個人都吃得意猶未盡,眼巴巴的看著盤子裡剩下的燒烤。

  這些本來挺不錯的肉菜在吃了蘑菇的李欣等人眼裡,突然就失去了吸引力。

  「再叫一份吧。這蘑菇實在是太好吃了!到底是什麼品種?」孫斌一伸手,將老闆叫了過來,「老闆,剛才的蘑菇,再給我們來一份。」

  老闆一臉疑惑,「什麼蘑菇,你們這桌,沒有叫過蘑菇啊。」

  「剛才不是說沒有素菜了,才幫我們換蘑菇啊!」周偉眨巴著眼:「你該不會忘了吧?」

  「真的沒有幫你們送過什麼蘑菇。你們要的馬鈴薯沒了,所以換了茄子。你看,茄子都還在這裡呢。」老闆指了指盤子裡擺開的茄子說。

  李昌急起來,「明明我們都有吃到蘑菇,你怎麼偏偏就不願意承認呢?難道害怕我們付不起!再來一份,多少錢我都給。」

  「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這裡真沒幫你們送過蘑菇啊。不信你們自己去冷藏櫃看,我們店不烤蘑菇的。」

  老闆也急了,他做生意忙得很,哪裡有工夫和這幾個小鬼瞎扯。

  七個人跑過去一看,冰櫃裡還真沒有蘑菇。他們剛剛吃過的美味怪異蘑菇,就彷彿憑空出現似的,又憑空消失了。

  只剩下絕美的味道,不停的刺激著每個人的味蕾。

  嘴裡有了那股美味,七個人再也吃不下其他東西,掃興的離開了燒烤店。他們不知道,那美味蘑菇就如同催命符,以一層陰影深深的將每個人籠罩起來。

  其他人身上發生了什麼,李欣並不清楚。但是過沒幾天,她身上就發生了一件離奇恐怖的事!

  李欣家裡並不富裕,出於需要經常打工的考慮,所以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便宜的房子。一房一廳,老小區,整個小區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根本沒有路燈。那晚她回家,走在路上,總覺得渾身發冷。

  奇怪了,今天出了一整天太陽,剛剛都還悶得慌,怎麼突然周圍的空氣就變冷了?

  李欣並沒有太在意,她本想掏出手機,藉著手電筒的功能照明。可手機屈然沒電了。她嘆了口氣,還好小區裡許多一樓住戶還亮著燈,總有燈光從窗簾內透出來,藉著這些不太亮的光,李欣一路朝家的方向走。正當她走過一戶人家時,突然覺得似乎有什麼跟在背後。她嚇了一跳,連忙回頭。

  身後的路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朦朧的光照射在地上,地面似乎有一灘水,就在自己的腳跟下。李欣眨巴著眼,沒看出異樣,只能提心吊膽的往前走。

  就在她再次路過另一戶人家的燈光下時,猛地,有一股風朝她的脖子吹了過去,風吹得很詭異,就如同有人用嘴,以近在咫尺的距離,朝她哈氣。

  李欣毛骨悚然的呆立在原地。好半天,她才移動僵硬的脖子,再一次向後望。

  背後,仍舊什麼都沒有。只有腳跟那一亂波光粼粼的水。怪了,這灘水的模樣,似乎和幾十公尺外另一戶人家窗下的一模一樣!

  見鬼了!李欣怕得要死,緊緊拽著包包,拚命的往家跑。一路上什麼都不敢看,直到回到了家,將門牢牢的反鎖住。

  可誰曾想,噩夢,根本就沒有結束。似乎真的有什麼肉眼看不到的東西,跟著她回來了!

  李欣怕到不行,畢竟人類本能的會對那些陰邪的事物產生恐懼感。看不到的東西,最為可怕。她蜷縮在沙發上,用毯子摀住腦袋,不停的發抖。沒多久,李欣就感覺背上一片冰冷,不知何時,背部的衣服全都濕了。

  刺骨的冷意,從濕透的地方不停傳來,壓都壓不住。那股冰冷彷彿能凍徹心腑,甚至讓骨髓凍結。

  李欣實在忍不下去,將所有的燈打開。光明稍微帶給了她一絲勇氣,她擰開浴室的水龍頭,脫掉衣服開始洗澡。熱水溫暖了她全身,這又讓她的勇氣多了些。

  但等她從浴室出來,抬眼看到的東西,令她渾身的熱量散去。毛骨悚然的陰冷感,再次席捲了全身。

  只見正對面的牆壁上,有一灘水漬。很深的水漬,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什麼水打濕的!

  這怎麼可能。李欣完全無法理解。老小區住的人並不多。她樓上就沒有人居住,水漬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如果真的是從樓上漏下來的水,不是應該從天花板開始滲起嗎?

  可是那水漬,明顯是從下往上暈開的。

  李欣眨巴著眼,她裹著毛巾,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只是兩步而已,水漬又有了新的變化。果然,水是從地板開始往上爬的,根本違反了地心引力!

  而且最可怕的是,李欣越看這攤水漬,越覺得像是人的形狀。

  一個女人。一個穿著裙子,披頭散髮的女人。

  女人越來越淸楚。她的手像爪子,她的模樣很猙獰,她,簡直就像個張開血盆大口的女鬼。

  李欣嚇得猛然向後退了兩步,可是接下來的一幕,更令她膽寒。

  牆壁上的水漬,居然從牆壁的的平面上掙脫了出來。隨著她的後退而逼近。李欣嚇得尖叫一聲,不停的向後躲。

  她退一步,女人狀的水漬就往前走兩步。很快,李欣的背就抵在了牆壁上再也退無可退了。那團水漬已經近在咫尺,只差兩公分,尖銳鋒利的手爪,就會死死的掐住她的脖子……

  故事講到這裡,李欣突然停了下來,廢樓中不知從哪又竄過來一陣風,將蠟燭吹得燭火搖擺。

  聽故事的三個女孩,同時打了個冷顫。

  「然、然後呢?」王茜結結巴巴的問。她總感覺這座廢棄樓房裡的空氣,變得越發的陰冷了。

  空氣裡似乎有什麼不好的氣息在流淌,壓抑得要命。

  「然後?沒有然後了。我就這樣死掉了!」李欣突然陰森森的笑了兩下。

  張舞、錢馨和王茜同時嚇得抱在了一起。

  「小欣欣,妳別鬧了。剛才講的故事是真的還是假的啊,怪嚇人的?」錢馨小聲的問:「晚上吃燒烤都能吃出這種事,我以後都不敢半夜出去吃鬼飮食了!」

  「小欣欣,喂,妳怎麼不說話啊?」

  「咦。小欣欣,李欣。妳別嚇人了,好不好。」

  當三個女孩轉頭去看李欣時,她們突然渾身一愣,難以置信的呆住了。不遠處,剛剛還在神秘兮兮的講故事的李欣,竟然不見了。空蕩蕩的位置上,只有那根位於圓圈正中央,不知何時被吹滅的蠟燭。

  蠟燭的燭火剛熄,一絲青煙正裊裊向上升起。

  「小欣欣?」女孩們低低的又喊了一聲。

  聲音在破舊的廢樓中繞了一圈,突然吹來一陣怪風,那畫著怪異符號的大圓圈裡,所有的蠟燭都在同一時間被吹滅了。

  猩紅的月光,從天花板的破洞外射進來,正好落在圓圈的正中間。

  「鬼、鬼啊!」也不知道誰鬼叫了一聲,三個女孩嚇得尿都快飆出來了。拔腿就蜂擁著朝廢樓的出口逃去。

  剛一到出口,只聽「啪」一聲。一個紅色的物體從樓上摔了下來。那物體似乎受到了來自空中的某種牽引,凌空彈跳了幾下後,一搖一擺的做起了鐘擺運動。

  錢馨緊張的掏出手機,藉著微弱的光芒,終於看清楚了那究竟是什麼!

  是李欣。她穿著紅色的衣服,畫了可怕的濃妝。一根繩子捆在脖子上,不知道死了多久,身上竟然已經散發出怪異噁心的惡臭味。

  最讓人恐懼的是,那條因為吊死而長長吐出的舌頭。

  三個女孩打了個顫,張舞用發抖的聲音說:「如果這具吊死的屍體是李欣的,那剛剛跟我們講故事的,是誰?」

  「是、是鬼。」王茜又是一陣尖叫:「鬼哇!死鬼李欣還魂了!」

  她們三人想要繞開李欣那像用生命詛咒人般的紅衣屍體逃出去,可是廢樓中,那吸收了月光的古怪圓圈猛地光芒大作,一灘水波粼粼的水漬,濕了地面。

  還沒來得及逃掉,王茜、張舞、錢馨三人的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形水漬。

  那個水漬,像是一個張牙舞爪的可怕女人。

  第二天一早,有巡查的老師發現了吊死在廢棄樓房屋簷上,隨風搖擺的李欣屍體,以及躺在骯髒地板上的三個女孩。

  王茜和張舞已經死了,全身血液和體液似乎被什麼吸個精光。只有昏迷的錢馨還詭異的活著。

  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哪怕是警方聽了錢馨醒來後的口述,仍舊無法解開這個謎。但是李欣,確實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