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腹中的水位漸漸退下去之後,腳下的那片地方變得像一片沼澤地一樣,落腳處盡是或深或淺的水坑,如果一腳踩空加上運氣不好的話,很有可能會整個人都會掉進坑裡。
在前進的過程中,那個胖老頭一共掉進去了三次,每次都是差點淹死在裡面。最後林天音也看不過去了,忍不住出聲勸說:「我說葛魯尼爺爺,你這樣下去不是事兒啊……我們等等還要進魔王城,而且不一定真的能逃出去,我覺得你還是和其他人一起留下來比較好啊。」
「不,絕不!」葛魯尼在旁人攙扶下艱難地站著,他白白胖胖的面色此時漲得通紅,卻一點也不肯讓步地瞪著林天音大聲嚷嚷,「我才不要余生都在這裡度過!我……我還要出去再抱抱我的女兒呢!我想通了……等我出去後,一定把伊利亞和她母親接到王城跟我一起住!我再也不怕家裡那母夜叉了!」
「喂喂這種話可別說啊,就好像士兵說著什麼‘打完這一仗就回老家’結婚的時候,死亡FLAG已經立起來了啊。」林天音打了個哈欠,沒心沒肺般地吐槽道。
「住,住口!你這沒教養的臭小鬼!」葛魯尼氣得吹鬍子瞪眼,扭頭對塞利爾和李奧吼,「你們要是能保證我安全出去的話,我,我把我的財產分你們一半!」
「…………」李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沒有想理這個蠢老頭的意思。塞利爾就好像根本沒聽到一樣,從林天音那裡抓過猴子開始拉著轉圈。
「你們這是什麼反應——!!!」
「簡單的來說就是我們所有人都不能保證自己能活著離開。」
葛魯尼要氣瘋了,林天音無奈歎了口氣,還是她最誠實了,對著老頭面無表情地解釋,「我們是堵上了自己的性命才決定要離開啊……這可不是什麼兒戲,也沒人能保證什麼。我們只能努力做自己所能做的事情,現在還在D區,回去的話還來得及。爺爺你考慮清楚了,真的要跟我們一起走嗎?」
「…………」
林天音的話猶如當頭一桶冷水,讓葛魯尼頓時安靜了下來。剛才還氣勢十足的他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的模樣變得非常沮喪。看著這老頭的模樣,林天音多少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讓他跟著一起去魔王城就是找死,其余給他們帶路的探索隊的人也都是這個意思,大家都和聲和氣建議葛魯尼留下來。
葛魯尼不知道有沒有聽進去其他人的話,他低頭消沉了不到一分鍾,卻突然像是做了個決定一樣,猛然推開扶著他的兩人,握緊拳頭昂首咆哮起來。
「那……那又怎樣!!老,老夫就算死也要離開這裡!我一共沒多少年好活了!跟著你們這幫臭小子一起走說不定還有機會見到我的女兒伊利亞……要是留下來……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我知道著你們一起走的話可能會後悔,但我要是今天留下來了,我剩下余生中一定都會在後悔啊!!!!!」
涕淚橫流的老頭兒聲嘶力竭地喊著,一番話在稍微寂靜的空間裡回蕩。大家都稍稍被葛魯尼的反應有點驚訝到,李奧依然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這時候探索隊的隊長尤金點了點頭,他表情依然嚴肅,卻稍帶著些許鼓勵的語氣對葛魯尼道:「你一定會見到自己的女兒的,出去的話,也替我向我的老朋友馬列夫·修洛尼格問個好。我進來這裡之前他還是騎士團的團長,現在應該退位給他兒子了吧……他一定也以為我已經死了吧,但願那家伙還活著。」
「當然!包在我身上了!!」葛魯尼和尤金約定下來,他用力地跟尤金擊掌,做出了承諾。這時候的老爺子顯得特別有氣概,就好像是漫畫裡的主人公。
「既然這樣,就努力不要死啊老爺子。」塞利爾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咧嘴一笑。
這種場面真讓人受不了啊……明明只是一本邏輯設定各種不合理的瑪麗蘇故事而已,弄得這麼熱血做什麼啊?眼睛都好像快要出汗了啊混蛋!
「……少羅嗦啦!快點出發吧!」
林天音慌忙背過了臉,她完全不知道這時候自己該說什麼好。討厭都這麼大年紀的人了,還如此中二真的好麼?!
「別走太快,腳下很容易打滑。」尤金出聲警告了一下子跑到隊伍最前面的林天音,林天音走得更快了,她沒有出聲回答,但是暗暗在心裡下定了決心。
從一開始被迫變成了這個故事的炮灰反派後,林天音就一直身陷在不安和恐懼之中。她害怕王子,害怕魔王,害怕米羅娜——但她真正怕的到底是什麼?林天音突然自己也不明白了,是自己的命運嗎?
不……自己為什麼要害怕呢?身為主角會有主角光環,但是這些不是主角的人們,不也都是在努力奮斗著嗎?用一句所謂「既定的命運」這種話來放棄抗爭未免也太過可笑了,她不就是因為不想接受莎諾婭這個人物的命運,所以站起來反抗了嗎?
就算沒有天生的美貌和好運又怎樣,這裡的每個人並沒有因為作者設定的故事而局限住了行動,他們都是有自己獨立思考意識和判斷力,活生生又有血有肉的人啊!
反倒是被局限住的人,是她自己才對……看了原著,覺得故事已經那樣了,所以才在潛意識中認為自己什麼都做不到嗎?
想到這裡,林天音突然有了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就是太在意米羅娜,所以她才沒有看清楚自己真正的前進方向!所以從現在開始她林天音不會害怕了,她決定按照自己的意願前進,就算前方是沒有希望的未來,所謂的覺悟,就是自己去開辟出一條路!
所有各懷著心事的人此刻卻都壯志躊躇,前進的步伐開始漸漸變快。因為海水退去後,D區地面上到處遍布著沒有及時回到水中的劍齒魚屍體,由於剛死不久,還可以直接烤來吃,省去了尋找食物的麻煩。在海怪肉壁形成的通道中不斷穿行,前進了將近一整天後,他們終於來到了一塊長著白色不透明隔膜的黑洞前。
「那邊就是C區了。」尤金舉著火把,向林天音他們解釋說,「這層是分區膜,雖然不知道它出現的原因是什麼,但它確實可以有效防止高等魔物的入侵。就算是那些凶殘的怪獸,它們活著的時候也無法通過這層膜,相反那些弱小的怪物,反倒是會隨著海水一起被沖進來。」
說著尤金突然舉著火把,就像是被吸進去了一樣,整個人直接穿過了那層膜。
林天音有些看愣了,心裡覺得十分新奇,於是正打算跟著一起通過。
但是就在她抬起腳打算邁步的時候,突然聽到那頭傳來了一聲慘叫。
「不——這裡怎麼會有帝王章魚!!啊啊啊啊!!你們不要過來——!!!!」
尤金的慘叫頓時讓所有人一愣,有幾個探索隊的成員聞聲臉色瞬間發青了,連腿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帝王章魚……那不是躲在A區黑暗中的怪物嗎!為什麼它會在C區出現……」
「尤金隊長被抓住了!他讓我們不要過去……這可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去救他,你們害怕的話就留在原地就好了。」林天音想也沒想就拿起了魚叉,直接沖向薄膜。這一刻她不知道那群探索隊成員們為什麼會如此恐懼,不就是一頭章魚怪物嗎?這就害怕地連隊長都不敢去救了嗎?
然而當林天音通過那層白膜的瞬間,她忽然明白那些人為啥會怕成這樣了。
這個帝王章魚……簡直比一艘海盜船還要大啊!!
尤金整個人被章魚的觸手卷了起來,他一邊奮力用手中的矛插向章魚,一邊奮力掙扎著。但這種差距實在太懸殊了,他的攻擊對大章魚無法造成有效的傷害,而且這種挑釁式的攻擊只能激怒那頭怪物,它的似乎不著急著吃掉尤金,而是揮舞著觸手將尤金狠狠往地面上砸去。
「住手!你這個混賬!」
林天音立刻憤怒地沖向章魚怪,然而與此同時她忽然感覺到身後傳來了一股犀利的殺氣。她下意識地回頭一看,在一同跟上來的塞利爾旁邊,只見那個身高和她一樣似乎都是159的美少年李奧冷冷地揮下了劍。
劍光在黑暗中閃動,凌厲的劍氣切割了空氣,竟一刀直接斬斷了章魚纏著尤金的觸手。
厲害——!!
林天音頓時大為吃驚,這招「空破斬」在原著中都沒有幾個人能運用的熟練。林天音記得原著中除了劍聖外只有王子才能使出這麼優秀的技能了,她似乎有點小瞧了這個總督的兒子。沒想到在這海怪肚子裡,竟然還有這樣的人才嗎?!
被切斷了一條觸手後,章魚怪瞬間被徹底激怒了,它憤怒地丟下尤金,張牙舞爪地朝林天音他們爬了過來。林天音連忙握緊拳頭,正要沖上去迎戰,這時李奧突然像一陣殘影一樣穿過她身邊,正面沖向了那頭巨型海怪。
「礙事!讓開!」
李奧似乎完全沒有想跟人合作的意思,事實上他也並不需要別人的幫助。這個少年的速度簡直是林天音見過最快的,他左右挪騰著連續數次躍起,一邊躲閃著章魚怪的觸手攻擊,一邊飛速揮劍。那些劍光在空氣中發出激烈的撕裂聲音,就猶如切菜一樣,毫不費力地斬落了怪物的數條觸手。
這,這實在……太厲害了……
林天音自認為就算是自己也不能這麼快就和眼前的怪物分出勝負,李奧似乎是拿了一把好劍,但顯然他的技能更勝一籌。就連塞利爾也稍稍被這個少年的表現驚到了,最後林天音看到少年一躍而起跳拔劍直刺帝王章魚的眼球時候,她以為這就勝負已分。然而那章魚怪突然動了動嘴,用黑得恐怖的眼睛凝視著向它揮劍的美少年。
這時尤金似乎發覺了什麼,他仍被困在還在蠕動的觸手中,一邊試圖掙扎一邊朝李奧大吼了一聲,「小心!它的墨汁有毒!」
「!!」
李奧一瞬間愣了愣,但是尤金的提醒已經晚了,他們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章魚已經鼓起了嘴,將黑色的墨汁噴滿了李奧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