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滿口都是謊言的人類們

「…………」

面對林天音的質問,李奧此時的表情顯得非常痛苦,然而他緊皺著眉頭,卻是毫不猶豫地回答:「就算是後悔,也要繼續往前走。」

「這種回答不應該是用在這個時候吧?!」林天音氣憤地吼了回去,聲音大到讓李奧都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也就是與此同時,塞利爾已經用一個飛快而簡潔的滑鏟踢向李奧手中的封印之杖,正在林天音怒吼下分神的李奧頓時一怔。

就在這一刻,大家關注著的焦點,那根封印之杖已經脫手飛了出去。

「就是現在!」塞利爾飛撲向前想搶下封印之杖,而反觀李奧的行動則有些消極,他竟沒有去妨礙塞利爾的意思。

這一切配合都看似完美的時刻,一股魔力波動在頭頂開始蠕動,忽然有無數肉瘤狀的怪物猶如雨點一般從天而降,阻斷了眾人四周所有的路。

「復生吧,吾忠實的僕從——」

魔王的話音剛剛落下,眾人前的地面上冒出了一個如同熔巖般大坑,裡面慢慢爬出了一頭甲蟲狀的怪物。那怪物身體通紅,火紅色的熔巖隨著它的簌簌抖動紛紛落下。一雙凶厲的眼睛盯著眾人,突然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嘶鳴。

這一幕不禁讓所有人臉色大變,紛紛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與此同時那怪物已經飛快地朝塞利爾爬了過去。

加加夫見狀立刻拉弓朝其射去,然而怪物的殼竟如同鋼鐵般堅硬,箭頭落到它身上只是發出了「當啷」一記聲響,隨即斷裂彈開。

看到塞利爾情況緊急,林天音此刻什麼都顧不上了,她飛快的甩開周圍撲來的肉瘤狀怪物,追上去打算支援塞利爾。畢竟此時無論如何此刻都要先奪下封印之杖,那是他們現在唯一的勝算了!

「愚蠢的人類,休想妨礙魔王大人——」

又有兩只從熔巖中爬出的小惡魔朝林天音飛了過來,那熔巖洞口就好像是地獄的入口一樣,有無數惡魔接二連三地從中不斷湧出,林天音費力地廝殺著撲向她的怪物,另一邊加加夫則為了護住米羅娜完全亂了陣腳。蜂擁而至的魔物們不斷簇擁著出現擋在他們面前,林天音他們□□擾地完全無法接近那根封印之杖。

「去死吧!魔焰甲蟲!快噴射火焰!」

小惡魔飛舞著停留在了甲蟲怪物的後背上,就好像駕駛著坦克車一樣一邊放出了火焰的吐息,一邊朝他們碾了過來。塞利爾只能狼狽地東躲西竄,而林天音他們身邊圍繞的怪物數量也越打越多,就好像蜂擁的蝗蟲一樣,消滅一只後又撲過來更多頭,用尖利的牙齒撕咬著眾人。

不行,這樣下去會全軍覆滅……

林天音腦中一片空白,這時候她覺得自己想不出任何計劃。從未感到過絕望她現在有些心寒地想,難道真的要葬送在此了嗎?拼命努力,到頭來只差最後一步,但這一步確實一道極難跨過的坎。就算沒有李奧的背叛,魔王依然還是會在李查德身上復活,這可是百年之前就種下的種子,根本沒有任何能變化的可能性。

林天音依稀記得這本書原著中別人劇透的結局,只提到是身為勇者的王子打敗了魔王城裡的魔王後,就帶著米羅娜凱旋回到王城,迎娶她成為了王妃。

原作的故事寫到這裡就結束了,但真正的問題卻根本沒有解決,就像是有一顆定時炸彈一樣仍然深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或許是眾人提前挖出了這顆炸彈,但如果放任不管的話,他們將可能面臨的是更大的威脅。至少現在還是做足了勇氣和準備,到了那個時候,或許他們連抗衡的力量也都沒有了。

但是要命的是此時此刻,他們也已經沒有翻盤的可能了,也許就這麼戰死在這裡,也比較符合身為勇者的宿命?雖然大家沒有成功,但他們也努力過了,唯一值得後悔的,也是自己不夠強吧……

一些有的沒的,對的錯的,種種不合時宜的念頭在林天音的腦中浮現出來,那些一個個從來都沒被她有多期待過的同伴,現在都拼上了自己的性命,在這絕望之中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敢,用生命在戰鬥。然而敵人數量的差距實在太大,他們已經超越了自身負荷的極限了。

…………

……

難道真的到此為止了嗎?

林天音還是覺得不甘心,她總覺得這個世界不應該這麼絕望,或者自己命運不應該絕望。

就在林天音心中的絕望快要徹底淹沒自己的那一刻,突然在這個群魔亂舞的空間中撕裂了一道口子,一束光從中射出。

那是如此耀眼的一道光,落在群魔亂舞的怪物群中。

這道光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林天音下意識抬起頭,看到那個進入研究所後就不知所蹤的路法斯突然從裡面鑽了出來,急促地朝眾人招呼道:「這裡,快過來!」

「路法斯先生!」

看到在這時候突然出現的精靈,米羅娜頓時露出了驚訝又欣喜的表情,一手撕碎了一只撲向她的怪物,一邊朝路法斯大喊:「您為什麼會在這裡?!您之前都去哪了呢!」

「這些事情等等再解釋吧!」路法斯飛快的拉弓射下幾只朝他飛來的小惡魔,「現在不是時候,趕緊撤退!」

「明白!」

林天音立刻撞開擋在她面前的兩只怪物,踩著它們的腦袋一躍而起,米羅娜和加加夫緊隨其上,邊跳邊躲地朝路法斯那邊跑去。

「你還在做什麼!趕緊撤退!」路法斯皺眉對那被被困在魔獸群中的塞利爾喊道。

塞利爾看起來似乎還沒放棄奪回封印之杖,但那根魔杖已經被淹沒在無數的魔物群中,根本看不到它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再等一會!還有一點就能找回了……」塞利爾不甘地咬緊了牙,「還差一步……」

「現在已經不可能搶的回來了!再這樣下去你就是白白送死!」路法斯有些生氣了,「快一點,還有五秒——!」

「該死的……可惡!」

在路法斯嚴厲的警告之下,塞利爾終於放棄了,他不甘地嘖了一聲,不得不同樣開始撤退。

「你們誰都別想活著離開這裡——」

騎在魔焰甲蟲背上的小惡魔尖聲叫了起來,指揮著甲蟲一邊噴火一邊碾向路法斯,而魔王在此刻終於停止了魔物的召喚,重新開始凝聚起能量,仿佛下一瞬就會把這裡夷成平地。

林天音咬牙最後看了眼李奧,那名少年依然是無動於衷的樣子,一個人站在魔物的中間,那身影顯得如此孤獨。

就在這一瞬間,李奧突然抬頭與林天音對視了一眼,林天音稍稍詫愕,她感覺在李奧的目光中有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成分,但少年很快就移開了目光,稍稍動了動嘴唇,但林天音聽不清他在說什麼了。

「還有三秒!」

路法斯再一次高聲喊道,這已經是沒有任何機會的最後倒計時了。在身後魔物們張牙舞爪地把手伸向她的最後那刻,林天音終於順利撲進了路法斯制造出來的傳送門,通過那個空間的下一瞬,她猛然感覺腳下一空,在下墜的過程中連忙調整身體,終於平穩地落在了街上。緊接著,米羅娜他們也接二連三地從傳送口中跳了出來。

「啊……好痛!」

「這裡是……還是比比特鎮內……」

眾人從地上爬了起來,不禁驚訝地望向城郊處研究所的方向,現在還是深夜時分,但天空卻被暗紅色的東西所染紅,月亮紅得像血一樣,仿佛會張開一張血盆大口,將所有人都吸進去一樣。

「這是傳送術的最大范圍,我們趕緊離開這裡。」路法斯皺眉看了眼天空,低聲說道。

這時候很多鎮民已經醒了過來,被這異象所驚動,頗為好奇打開窗戶往外探頭探腦,有些人甚至從家裡走了出來,指著天空發出了大呼小叫。

「……這些鎮民會有事嗎?」

林天音緊張又焦慮地看著天空,在那血色的月亮上,隱約出現了帶著長著翅膀惡魔影子,漸漸開始接近過來。

「這種問題需要問嗎?」路法斯愈加皺起了眉,可能是人類的事情與他關聯不大,他回答的語氣冷靜又平淡,「在很短的時間內,這個城市就會變成一座死城。」

「什麼?!」米羅娜聞言又驚又恐懼,「那麼我們該怎麼辦?!要怎樣才能救大家?!」

「唯一的機會就是打倒‘混沌’,但是在那之前,這個城鎮中傷亡的人數會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路法斯依然非常冷靜。

但米羅娜無法接受這個答案,不禁失聲大叫:「這,這怎麼可以……孩子們都會死嗎?!我們真的什麼都做不了嗎?」

「……你們以為造成這一切都是誰的錯?」

路法斯終於變得不耐煩起來了:「戰爭已經開始了,接下來混沌會把災難帶到這個世界上,犧牲會變得不可避免,但這一切都是你們人類自己種下的惡果,使‘混沌’成長,變得強大起來的,就是你們人類的……邪惡的人心啊。」

「但是……我還是不能拋下那些人……」米羅娜痛苦地咬住了嘴唇,「我要救他們……就這麼逃跑我做不到!」

「不好,我的水手們還在港口……」塞利爾頓時也臉色一變,然後很堅決地握緊了拳頭,「如果就這麼灰溜溜的逃走的話,我咽不下這口氣啊。至少幹掉它的伙計們多救幾個人,也不是問題吧。」

「說得對。」加加夫贊同地點點頭,「無論怎樣,我們會戰鬥到最後一刻。」

「…………」

路法斯皺眉看著他們,這一刻高傲的精靈也終於沒轍了。

「該說你們是有勇氣還是愚昧好呢,人類……」

「只要擁有勇氣,就能創造奇跡不是嗎?」林天音看著這個一直對人類態度很冷漠的精靈,心中也被那些同伴的勇敢所感動,開口說道,「奇跡不會平白無故地發生,如果因為害怕而退縮,什麼都不做的話,才永遠都沒有希望了啊。」

「…………」

路法斯沉默地看著這些人,在還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鎮民望著天空中不斷增加、接近的怪物時,路法斯終於歎了口氣。他終於明白自己是無法說服這群人類。他們固執,卻又和他所知道的人類不太一樣,但這讓他對這群人類討厭不起來。

於是在短暫的斟酌之後,路法斯便從樹後的草叢中抱出了一個裹著斗篷的的尖耳女人。

「她不是……」

林天音看到她露在外面的慘白的臉後立刻認出了對方,是死李查德所說的那個死在在實驗中的女精靈!

但是為什麼……

「是席朵露姆。」路法斯注視著那仿佛沒有氣息的女精靈,朝林天音他們微微點點頭,「在潛入研究所後,我隱藏了行跡,最後在李查德的密室裡找到了她。」

「這樣……她死了嗎?」

林天音顯得有些沉重地問道。她心想這就是之前找不到路法斯的原因嗎?但為什麼都不告訴他們,讓他們險些以為他也出事了。

「還活著。」路法斯搖搖頭,「已經喂她喝下了應急藥,但她還是太虛弱了,需要段時間才能恢復,不過如果你們願意替她治療的話,她應該很快就能醒來。」

「交給我們吧!」米羅娜立刻站了出來,這時候任何戰力都是必須的,她扭頭堅定地望著林天音,「姐姐,我們一起來吧。」

「沒問題。」林天音點點頭,同時有些不解地望向路法斯,「不過李查德明明對我們說女精靈已經死了……還活著的話真是太好了啊。」

「他應該是說謊了。」路法斯很平靜,並對此沒有太大興趣,也並不在乎地回答道,「他說了很多謊,他告訴過你們他很恨你們,包括你們的先祖是麼?不過費解的是,到現在他那密室所用的密碼,還是那位女賢者誕生日那天的數字……」

「……什麼?」

「無法理解對嗎。」

在眾人被這個消息驚呆的時候,路法斯依然很冷淡地說道,「滿口都是謊言的人類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