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假面前夜·010

 

  走在走廊時,會議室的門開了,出來了三個大人物。新田停下腳步,讓路給他們過。一位是並非直屬上司的管理官,其他兩位是別組的組長與主任。管理官目光犀利猶如瞪人似的看著新田,但沒說甚麼便從他的前面走過,主任也緊追在後,唯獨組長停下腳步。

  「事情談完了。」組長的國字臉,露出可怕的笑容。「你注意到很棒的地方,真是了不起啊。」

  「不敢當。」

  「我跟稻垣組長說了。如果他不要你的話,隨時說一聲,我們很歡迎你來。」

  「謝謝。」

  組長拍拍新田的肩,便朝走廊走去。

  這裡不是八王子南署,而是警視廳搜查一課的樓層。

  新田敲敲會議室的門,聽到稻垣粗魯地應了一聲「請進」。

  會議室裡,稻垣與本宮在等著新田。桌上擺著好幾張文件。

  「來,坐下。」

  稻垣說完,新田便在他們的對面坐下。

  「那邊的案子內容,你掌握了嗎?」稻垣問。

  「剛才稍微查過了。管轄是深川西警署吧。」

  稻垣點點頭,拿起一張文件。

  「報案時間是八月二號早上七點十分。一位住在江東區深川的家庭主婦打電話來報案,說一名女子倒在巷子裡,而且好像死了。急救隊和警方立即趕去,不久便確認死亡。同時從死者攜帶的物品也判明了身分──」

  「死者是住在附近,在餐飲店工作的伊村由里小姐,二十八歲。」新田猶如接話般繼續說:「據說脖子有勒痕。」

  稻垣放下文件。

  「上班地點是銀座的酒店。最後被目擊的時間是,八月二號的清晨兩點左右。那時她向店長等人打招呼後離開酒店。也有人目擊到她在酒店附近搭上計程車。可能是下了計程車,走回自家公寓時遭到襲擊。命案現場的巷子,是從大馬路走向公寓的捷徑。可以推定不是臨時起意,而是觀察被害人日常行動後才犯下的案子。」

  「既然是酒店小姐,嫌疑候補人很多啊。」

  「公開場合別說這種話。這是職業歧視喔。實際上,她既沒有工作上的麻煩,也沒有和客人有奇怪的關係,私生活也很簡樸,人際關係也沒甚麼紛爭。實在是看不出有甚麼異樣,所以臨時起意的犯行也成為有力的看法。但是後來,在被害人的房間發現了一封信。」

  「信?」

  「寄信人是名男子,收信人是被害人的母親。母親在幾年前往生了。信裡寫的日期已經快二十年前。內容除了關心母親的健康,還寫了重大事情。這名男子在信裡承認,被害人是自己的女兒,希望自己死的時候,能讓女兒繼承遺產。」

  「這名男子是……」

  稻垣將桌上的文件轉了半圈,推給新田,然後指著上面一個名字說:「畑山輝信──就是畑山玲子的父親。」

  「說到她父親,我記得一直處於昏迷狀態吧。好像已經活不久了。」

  「沒錯。」

  新田點點頭,交互看著稻垣與本宮。「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麼回事啊。」

  「深川西署的特搜總部那邊,無法確認伊村小姐和畑山玲子有接觸。」本宮說:「但是,伊村小姐的手機有登錄畑山輝信的電話號碼。有好幾次通話紀錄,最後的通話是今年三月。」

  「輝信病倒是在那之後的事。不曉得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伊村小姐,很可能去見了畑山玲子。」新田說:「為了主張自己是輝信的小孩。」

  「沒錯。」稻垣點頭。「雖然被害人沒有獲得輝信的正式認定,但有那封信為證。實際上是否為親子關係,也可以藉由DNA鑑定來確認。上法庭的話,也會被認定為非婚生子女吧。」

  「一旦認定的話,非婚生子女也可以繼承遺產。相對地,畑山玲子就會被剝奪部分遺產。」

  「畑山家的資產,幾乎都還是父親的名義。而且畑山玲子可能認為,可以獨自繼承所有的遺產,所以才會那麼大膽做生意吧。根據調查,她公司的經營狀況並非很好,畑山玲子希望能有生前贈與,但父親處於昏迷狀態,無法得到。」

  「也就是說伊村由里的出現,對畑山玲子是很大的失算。」

  「查出這件事時,深川西署的特搜總部也大為振奮呢。」本宮右臉頰浮現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因為終於找到有動機的人了。」

  「可是他們的期待落空了。」新田將視線轉回稻垣。「畑山玲子有不在場證明。」

  「而且是完美的不在場證明。」稻垣再度指向文件的一部分。「七月二十九號到八月十號,畑山玲子與丈夫一起去加拿大旅行。」

  「海外啊?」新田抬起屁股看了一下。「真厲害,跟南原的等級截然不同。」

  「當然,這個不在場證明也確認了。所以他們的特搜總部,也像我們這次一樣,搜尋有可能袒護畑山玲子的人,但到頭來還是找不到。」

  「結果特搜總部會解散,是這樣吧。」

  「你別一副很樂的樣子。」稻垣怒瞪新田。「我們自己會怎麼樣還不知道呢。」

  「我明白。那麼,接下來該怎麼做?」

  「首先是DNA鑑定。因為從被害人的指甲,驗出了本人以外的DNA。如果鑑定出來有嫌疑,那就共同偵辦。有別的問題嗎?」

  「沒有。」

  「好!」稻垣站了起來:「沒必要悠哉地等鑑定結果出來,先做好準備!」說完這句話,稻垣便走出會議室。

  新田的視線從關上的門轉到本宮臉上。前輩刑警抿著嘴,瞇著眼睛看過來。

  「你有甚麼不高興嗎?」

  本宮「嘖」地啐了一聲。

  「你現在想必很樂吧。大膽的推理居然猜中了,心情如何啊?」

  「現在還不能斷定猜中啦。」

  「你少跟我口是心非,明明爽得要命。不過,你真的很行耶。多虧了你,不只我們的案子,說不定別人的案子都能破案呢。組長也很得意喔。」本宮鬆開領帶,站了起來,拿起掛在隔壁椅子的外套。「好,走吧,重新蒐證。」

  「遵命!」新田也起身。

  本宮所說新田的大膽推理是,可能是交換殺人。

  如果南原委託別人去殺人,給對方的報酬是甚麼呢?尤其對方若擁有龐大的資產,他能付出甚麼對等的東西嗎?所以果然只有殺人。請對方去殺死自己想殺的人,自己也去殺死對方想殺的人。由於被害人與實行犯之間沒有任何關連,不管警方怎麼調查人際關係也找不到實行犯。而委託的那一邊,也能做出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堪稱一石兩鳥。

  那麼,和南原締結交換殺人契約的人是誰呢?而且是警方絕對無法查到他和對方有關係的人。

  想到這裡,新田的腦海浮現畑山玲子。縱使被懷疑殺人,南原也持續否定與她的關係,理由可能就在於她是交換殺人的對象吧。

  如果這個推理正確,那麼過去發生的未偵破命案中,一定有畑山玲子遭到懷疑,卻有銅牆鐵壁般的不在場證明,這種案子必定存在。

  對於年輕部下離奇的推理,組長即便一臉詫異也豎耳傾聽。然後聽完五分鐘後,便打電話給管理官。接著六小時後,深川的命案情報就出來了。由於是警視廳負責的案子,當然也和搜查一課有關。剛才從會議室出來向新田說話的組長,就是實質上的偵辦負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