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啟嫣有孕的消息傳出去後,府裡二房三房的人紛紛趕來看望。她和陶靖都是頭一回有孩子,兩人什麼都不知道,有許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二嬸三嬸熱心地教了她許多,讓她有問題盡管去問,她們都會幫忙。
大夫說她是頭一胎,目前胎兒尚不穩定,要好好調養身子,飲食方面不能馬虎等等問題。
陶靖站在一旁聽著,一一記下,瞧著比孫啟嫣還要上心。
大夫走時把他叫了出去,兩人站在廊下,大夫道:「頭三個月比較特殊,切忌不能行房.事,待三個月後穩定住了,方可徐徐圖之。」
陶靖高大的身型微微一愣,旋即點頭道:「多謝大夫提醒。」
大夫沒注意他的表情,本著醫德提醒他一句,畢竟有不少新婚夫婦不知道忌諱,最後害得孩子保不住的例子。他另外多說了幾句,收了診金才離去。
屋內陶瑾陪在孫啟嫣身旁,稀罕地摸了摸她的肚子,「以前我就是從阿娘肚子裡出來的,真神奇。」
孫啟嫣的肚子平坦,才兩個月根本看不出什麼,但她就是能感覺到裡面有生命似的,也跟著陶瑾摸了摸,「叫叫給他起個小名吧?」
陶瑾抬頭,受寵若驚地問:「我麼?」
孫啟嫣笑著點頭,「你是他的小姑姑,你起的名字他一定喜歡。」
雖然不知道是男孩女孩,但乳名是父母叫的,她起什麼都可以。陶瑾有點激動,上輩子沒能看到大哥和孫啟嫣成親,如今他們非但順利成親了,連孩子都有了,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陶瑾斟酌好一會兒,「不如叫如意吧,一世如意的如意。」
孫啟嫣跟著念了兩遍,也覺得這個名字不錯,「那就叫如意,無論男孩女孩都能用。叫叫這名字起的真好。」
她彎起唇角,這名字有很多寓意,她不僅希望孩子能一世如意,也希望孫啟嫣和大哥能如意。
陶靖從外面進來,孫啟嫣抬頭看他,圓潤膩白的臉蛋漾著笑意,紅潤照人,「叫叫方才給孩子起了小名,叫如意,你覺得如何?」
陶靖睇向陶瑾,笑著調侃:「我都不知道叫叫還會起名字,還起得像模像樣。」
陶瑾連著被兩個人誇獎,鼻子都要翹到天上去了,她得意洋洋地站在窗邊,「那是當然,我可是要當姑姑了!給小侄子起名字當然要上心!」
陶靖問她:「你怎麼知道是小侄子,不是小侄女?」
她被問住了,真沒考慮到這個問題,下意識地覺得應該是個男孩。其實上輩子孫啟嫣根本沒嫁到陶府來,更別提生孩子,她怎麼篤定就是男孩呢?
陶瑾眨眨眼,「我猜的。」
孫啟嫣扯過他的袖子,與他面對面道:「你希望是男孩麼?」那控訴的眼神,好像只要他敢說是,她便跟他翻臉。
好在陶靖不是那種迂腐的人,他道:「只要是我們的孩子,男女都一樣。」頓了頓又改口,「其實我更希望是女孩。」
孫啟嫣問他:「為什麼?」
他笑了笑道,卻不回答。
*
事後殷歲晴跟陶靖一起去了楚國公府一趟,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殷歲晴。
殷歲晴自然歡喜不已,拉著孫啟嫣問東問西,把陶瑾都晾在一邊了。經過這半月的調養,她的身子骨穩定不少,就是孕吐症狀不見好轉。常常吃什麼吐什麼,好不容易肉起來的臉蛋又瘦了下去,人也跟著憔悴了。
殷歲晴是過來人,便告訴她吃什麼對身體好,吃什麼能防止孕吐,以及還有什麼不能吃。
又叫來陶靖:「啟嫣若是鬧脾氣,你便多多讓著她,她目下身子不比以往,要更小心才是。」
孫啟嫣的臉微微一紅,「阿娘,他對我很好。」
殷歲晴感慨:「那我就放心了。」
被冷落了很久的陶瑾不甘心,插空鑽到殷歲晴懷裡求安撫,「阿娘有了啟嫣姐姐就不要我了,我好傷心啊。」
殷歲晴又氣又笑,「多大的人了還成天爭寵,讓人看見不怕笑話!」
話雖如此,卻沒把她推開,滿眼裡都是寵溺。
陶瑾不管,在她懷裡轉了兩圈,撒夠嬌之後才扁扁嘴道:「有什麼好笑話的?我纏著阿娘,誰敢多說一句?看我不打她。」
真是個霸王性子,殷歲晴擰了擰她挺翹的小鼻子,「叫什麼啟嫣姐姐,怎麼還沒有改口?」
她捂著嘴巴,烏溜溜的眼睛轉了轉,愧歉地看向一旁的孫啟嫣,「嫂嫂對不起,我以後一定改口!」
孫啟嫣嗔她,「叫叫,你可真是……」
真是個活寶!
她彎起水汪汪的眸子,從殷歲晴懷裡坐起來,「方才阿娘說的嫂嫂都記住了麼,你一定要把自己身子養好,平平安安地生下如意來。」
孫啟嫣點點頭,「都記住了,回去我便讓奶娘照著阿娘的食譜做。」
說起平安,殷歲晴想起一個地方,「城外雙雁山上有一座普寧寺,香客雲集,不少人去那裡上香,聽說靈驗得很。不如找個時間,我帶你們去裡面上香拜佛吧。」
陶瑾正閒得沒事做,當即表示同意,「好呀!」
孫啟嫣也說好。
殷歲晴便命人下去籌備,再過十來天便是陶瑾的及笄禮,她最近準備,未來幾天都不怎麼有空。算來算去,最後把日子定在冬至前一天,就是陶瑾生辰的前一天,既能為孫啟嫣肚子裡的孩子祈福,又能求佛祖保佑陶瑾一生平安順利。
*
十日之後,終於迎來了冬天第一場雪。
大雪從夜裡開始下,雪花搓綿扯絮一般,紛紛揚揚下個不停。到了翌日清晨總算停了,地上積了厚厚一層白雪,從窗戶往外看,琉璃世界晶瑩剔透,全都覆上了一層白色。
陶瑾哇地贊歎一聲,沒等白蕊玉茗進屋伺候,她趿著絲鞋,披著褥子來到庭院,在皚皚白雪上踩出一個小小的腳印。踩了一個便有第二個,接二連三,她在重齡院跑了一圈,「你們快出來看,下雪了!」
白蕊端著銅盂,裡面是給她準備的熱水,騰騰冒著白霧。見她連衣服都沒穿好,著急得直跳腳,「姑娘快別跑了,先回來穿衣服吧!」
她跑了滿頭大汗,總算肯老老實實穿衣服了,連頭髮絲上都是雪花,可見方才玩得多痛快。
「今天去普寧寺上香麼?」她一壁系斗篷一壁問道。
白蕊拿熱巾子給她擦手,總算把她渾身焐熱乎了,方才從院子裡回來,渾身都涼冰冰的,可把白蕊嚇得不輕。「昨兒不是跟少夫人說好了麼,吃罷早飯便出發的。」
陶瑾想起來了,昨天是跟孫啟嫣說過。
不過殷歲晴不能跟她們一塊去了,她明天及笄穿的衣服袖口那處不合適,殷歲晴要拿上街找人修改尺寸,只能讓她和孫啟嫣兩人去了。殷歲晴不放心,便讓她們帶著蘇嬤嬤和李嬤嬤,另外路上多帶幾個侍從,一路小心。
昨晚才下過雪,山路不大好走,不過普寧寺在山腳下,走慢點便沒什麼大礙。
孫啟嫣現在胎位穩定了,大夫說了,多出去走動走動也是好的。
陶瑾用過早膳,到門外去等孫啟嫣。她兩靨雪白,被風一吹白裡透紅,更顯得通透細嫩。她跟一年前相比多了點變化,五官更精致了,水眸輕輕一眨,靈動慧黠。唯一沒變的便是這一身白膩的皮膚,嫩得不像話,似乎能掐出水來。
她嫌外面冷,便到馬車裡面等。
等著等著想起江衡來,看來他是真回不來了,前幾天還聽外公說,松州最近有外域來犯,魏王忙著迎戰,估計最近都沒空回來。她皺了皺鼻子,不回來就不回來吧,反正她也沒期待過。
明天及笄之後,她就讓人把那個沙鍾扔了。
正這麼想著,孫啟嫣總算來了,她掀起布簾,帶來一陣冷風。「今年終於下雪了,天可真冷。」
陶瑾挪了挪,給她讓出地方,「嫂嫂衣服穿得夠麼?可別凍著了。」
孫啟嫣坐在她身邊,兩人一起挨著火爐,「我穿得夠多了,你哥哥恨不得把整床被褥都披在我身上。」說罷一笑,眼裡都是甜蜜。
陶靖本想陪著她們兩個,但被孫啟嫣拒絕了。反正沒有多遠,他最近剛入戶部,有很多東西要忙,她不想耽誤他。
馬車啟程,一路往城門口走去。
*
松州確實有外域進犯,不過早在他們開始攻城之前,便已被江衡解決得七零八落。
那日江衡叫來趙斌以及其他副將,圍在一塊商量了一些對策,爭取能將他們一網打盡。折沖校尉吳權出了主意,外域民族最近在城外五十裡外安營扎寨,糧草囤房在軍營後方,只要他們夜晚突襲,燒了他們的糧草制造混亂,另分一路精兵去包圍對方將領的營帳,擒住他們的頭目即可。
有人表示贊同,有人認為太過冒險。
江衡覺得可行,他安排了一下計劃,讓趙斌和吳權帶領五十人去燒對方的糧草,他親自率兵三十人直取對方將領首級。
事不宜遲,當晚便開始行事。
結果比他們料想的順利,對方被打得措手不及,糧草燒得精光,火勢猛烈,一直把附近幾個營帳都燒光了,其中還有專門兩個放置兵器盔甲的營帳。江衡擒住對方將領,劫回松州軍府,關入牢中。
後面的事便輕鬆多了,沒有將領的軍隊便是一盤散沙,任憑他們怎麼鬧騰都激不起大風大浪。
江衡處理完松州的瑣碎事務,把剩下的殘兵敗將交給趙斌和吳權處置。他回府整理行李,交代管家看好魏王府,當天便騎馬從松州趕回長安。
日夜兼程二十多天,總算在冬至前一天趕回長安。
過了護城河,走入城門,看著長安街上繁榮的街道,心裡著實鬆了一口氣。他沒來得及多看,握緊韁繩直接回了長安的魏王府。
他回來時沒通知任何人,甚至連莊皇后都不知道。府上管事見他回來吃了一驚,還當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魏,魏王?是您回來了麼?」
他把馬交給僕從,大步往院裡走,「李鴻呢?讓他出來見本王。」
雖然路上很疲憊,但他顧不得休息,蓋因目下有一件更要緊的事。
李鴻回來得比他早,算算時間,他應該回來有半個月了。
管事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趕忙讓人去叫李鴻。江衡走到正堂坐下,半個多月的風餐露宿,讓他眉眼間的弧度更加冷硬,落拓中帶著滄桑,他體型龐大,往八仙椅上一座,寬闊的椅子都顯得小了。
不多時李鴻來到跟前,路上聽說魏王回來了他還不信,目下一見,險些沒跪在地上,「魏王,您怎麼回來了?」
不是說松州戰事連連麼?不是說魏王很忙麼?
江衡言簡意賅地解釋:「本王跟吳權趙斌先發制人,將他們收拾了一頓。剩下的都是殘兵敗將,本王交給吳權和趙斌處置了。」
李鴻懂了,「王爺英明,可否要屬下通知皇上皇后,說您已經回來了?」
他搖頭,「暫時不必。」
喝了一口茶後站起來,揮退管事,「陶瑾最近如何?」
李鴻最近讓人注意著陶瑾的動靜,她最近只在陶府和楚國公府出入,別的地方都沒去。
江衡起身往外走,心情有些澎湃,「本王去見見她。」
沒走兩步,被李鴻喚住:「王爺,郡主今天去普寧寺上香了,剛出城門。您去陶府是見不到她的。」
江衡頓住,「去上香?」
李鴻告訴他:「陶大公子中秋節前娶了京兆尹的千金,上個月診斷出懷有身孕。今日郡主陪著她去山上上香,或許是想向佛祖祈福。」
陶靖都有孩子了。
江衡心情有點沉重,想立刻便見到陶瑾,見到他的小白豆腐。於是讓下人去備馬,他往外走道:「本王也去普寧寺一趟。」
下人把馬牽到王府門口,江衡翻身上馬,直接前往普寧寺。還沒回來一刻鍾,連茶水都沒喝一口,便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