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
策反

她還是選擇相信周溥的。

畢竟他從來都不像那種人,他們相處這麼久,陶瑾對他還是有些了解的。但是怎麼都沒想到,寧嬪會是那種人。

上回她們在御花園見了一面,她跟周溥一樣都是性子溫和,沒有稜角的人。雖不如莊皇後親切,但總的來說印象不錯。陶瑾郁悶地看一眼江衡,連吃飯都沒胃口了,「她想除掉你們?你會有危險麼?」

江衡讓她放心,「我既然已經知道了,便會有所警惕,不會讓她輕易得逞的。」

陶瑾努力回想,上輩子寧嬪究竟做了什麼事。

但是想不起來,她原本就不關注宮廷,更對後宮一無所知,這時候就算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她唯一知道的,便是□□年後皇帝要立寧嬪的孩子為太子,彼時想不明白,目下可是全想通了。

不是皇帝老糊塗,而是寧嬪從中作梗。

她想讓自己的孩子當皇帝,想扳倒莊皇後,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陶瑾不禁一身冷汗,從腳下滲出一股涼意。周寧語是周溥的姐姐,沒理由周溥會不知道她的野心,若是周溥上輩子就知道,那他這一世,為何還要把周寧語送進宮?

江衡察覺她的異常,明知她在擔心什麼,還是要問:「叫叫,周溥是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好熟悉,他上次就是這麼問她的。

原來那個時候,他已經有所懷疑了。只是陶瑾不清楚內情,還納悶他為何忽然關心起周溥來。

如今她恍然大悟,可還是不願意懷疑周溥,她搖了搖頭,「不會是他的,跟他沒有關系。魏王舅舅相信我,他真的不是那種人。」

江衡眸色轉深,「他懂醫術,烏木的毒或許也跟他有關。」

陶瑾頭腦一片混亂,想起周溥溫和的笑容,想起他給自己做的藥丸,一個勁兒地搖頭:「他不是那種人。」

大概是太著急,著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舉起袖子擦了擦,一只手捏住江衡的衣角,「魏王舅舅如果不信,我可以親自去問問他。」

江衡不動聲色,臉上的表情也沒有變化,「已經查出來跟寧嬪有關,這是誅九族的大罪,周溥是她的弟弟,無論他是不是無辜的,都不能幸免。」

陶瑾很沮喪,頭埋得低低的,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只有一只手緊緊地抓著江衡,胳膊有點顫抖。

她想不明白,如果真的跟周溥有關系,他為何要這麼做……她寧願相信他,相信他什麼也不知道,否則她會有被背叛的感覺。

半響她問:「皇上會殺了他麼?」

江衡道:「說不定。」

於是她不再問了。

耳邊聽到一聲歎息,江衡寬厚的手掌托起她的下巴,拇指抹了抹她腮邊的淚水,「你就這麼在乎他?」

陶瑾吸了吸鼻子,無助得很,這時候只能依賴他了。她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脖子,埋在他頸窩蹭了蹭眼淚鼻涕,悶悶地說:「我不相信他會做這種事,寧嬪得手對他有什麼好處,他不是那種貪慕權貴的人……」

江衡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撫她:「他想要的或許不是權貴。」

陶瑾不明白,「那還能是什麼?」

江衡把她抱在懷裡,沒有回答。

還能有許多種可能,人的貪欲裡除了權勢富貴,還可能是女人。如果打垮他,周寧語的兒子成了太子,那周溥便是未來的國舅,想要什麼人,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

江衡烏瞳一深,他是絕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

過幾天江衡把陶瑾接回魏王府,總是住在楚國公府也不大好。若是被有心人傳出去,恐怕還以為魏王跟魏王妃不和睦,出現了什麼矛盾。

回去這天,剛好宮裡來了消息。

當時陶瑾就在江衡身邊,下人稟報的內容,她跟著聽的一清二楚。最近皇上寵寧嬪寵得愈發厲害,言官的勸誡根本聽不進去,連著好幾日沒有早朝,每日跟寧嬪醉生夢死,一心想著長生不死。

非但如此,皇上去皇後那兒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大抵是上回寧嬪動了胎氣,跟皇後身邊的人有關,皇上便越發不待見她。多年的夫妻情分,生生被他糟蹋了。

江衡聽罷,臉上表情很不好看,揮了揮時候讓那人退下,坐在椅子上揉捏眉心,許久不發一語。

陶瑾站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魏王舅舅為何不把寧嬪的所作所為告訴皇上?」

江衡睜開眼,想了一會兒。

原本他確實打算告知皇帝的,但是見到慧王之後,他便改了主意。皇帝恢復江衍的王位或許另有隱情,他不再限制江衍,大抵是想看他下一步有什麼打算。何況皇上現在對寧嬪寵得很,即便他把那封書信送上去了,估計皇上也不會多看一眼。就算看了,屆時寧嬪在皇上耳邊哭幾回,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懲罰。

皇上若想包庇一個人,誰都沒有辦法。

於是江衡要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他現在不好跟陶瑾說,便簡單地對她解釋:「我有別的打算。」

陶瑾問他是什麼打算,他摸著她的頭問:「叫叫,如果你犯了錯,你認為我會如何對你?」

陶瑾歪著腦袋想了一會,「我不會犯錯。」

這個回答真是讓他哭笑不得,江衡低聲地笑,「是是,你從來不會犯錯。」頓了頓問:「如果是打個比方呢?」

這樣的話她就要認真想了,江衡一直很包容她,除了上回禽獸了點,其他時間一直對她挺好的。如果她犯錯的話,她遲疑著道:「是會害死你的那種錯麼?」

江衡點點頭。

她抿了下唇,「我不知道,你會不會原諒我?」

江衡看著她的眼睛,唇角扯出一個弧度,「我會傷心痛苦,但最終還是會原諒你。」

半響,陶瑾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腦門子,學著他教訓她的口吻:「雖然我不會這麼做,但是魏王舅舅親自把刀送到我手上,真的好嗎?」

江衡一笑,握住她的手指,「同理,皇上也不會對寧嬪下狠手。」

所以他在等一個機會,能夠一舉拿下寧嬪。

那個機會現在在慧王手裡。

*

朝廷內越來越動蕩不安,皇上無心政務,書房奏折堆積如山,他卻看都不看一眼。

底下大臣紛紛不滿,甚至揚言要鏟除奸妃,請皇帝交出寧嬪。皇帝氣得不輕,當場就把說這話的大臣打了三十板子,甚至警告日後誰再說這話,便一道罷官回家罷。

從此之後無人敢在他面前說起此事,背地裡不滿的聲音卻越來越大。

不知從哪裡來的消息,說皇帝允諾寧嬪,若她生的是個兒子,便將太子之位留給他。

此話傳到慧王江衍耳中,他憤怒地拍了拍桌子,桌上茶杯顫動,他冷聲道:「真是荒唐!」

他底下有那麼多兒子,哪一個不比剛出生的嬰孩強?居然要立一個嬰孩為太子,說出去真是天大的笑話。

右相及其他幾位臣子站在一側,右相掖手喟歎道:「皇上被寧嬪迷得七葷八素,目下說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另有一位大臣符合:「如今外域虎視眈眈,若是我大晉再從根裡敗壞,真是岌岌可危啊。」

不能再等了。

江衍原本不打算這麼早動手,但被情勢所逼,只能先發制人。

他把幾人叫到跟前,這其中有兵部和吏部的人,還有幾個高官重臣,也有手握兵權的將軍副將。若是由他和懷化將軍一起從南門攻入,殺得他們措手不及,再由副將帶兵從另一個門接應,他直沖宣室殿,應當由九成的把握能夠逼皇上讓位。

只是到時名聲不大好罷了。

然而現在皇上自己道德敗壞,讓底下一眾官員不滿,他若是逼宮,是人心所向。估計大多數人是支持他的。

商量好確切的時間後,幾位大臣紛紛道:「臣等提前恭賀慧王,祝慧王早日取得大業!」

江衍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明明心裡跟他們想的一樣,嘴上卻道:「一切未定,說恭賀還太早了。」

*

陶瑾想起莊皇後以前跟她說的話,讓她多入宮陪陪她,又想起那天聽下人說,皇後娘娘最近過得不大好。

她最近便時常出入宮中,陪著莊皇後聊天嘮嗑,一坐便是一個下午。

莊皇後很歡迎她,每次她去她都要高興很久。兩個人聚在一起什麼都說,陶瑾是那種跟長輩也能談到一塊的人,專挑長輩喜歡的話題說。說起阿娘有了身孕,又討論在如何安胎保胎,甚至連帶孩子這種話題也說。

說到最後,莊皇後總是忍不住看陶瑾的肚子:「叫叫,你跟衡兒……」

她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納悶。每次江衡來昭陽殿接陶瑾,兩個人關系瞧著恩愛得緊,怎麼肚子就遲遲沒動靜呢?

成親都有兩三個月了,她沒法不著急啊。

江衡都三十了連個子嗣都沒有,想想就操心。

陶瑾有些窘迫,真要問她為什麼,她也不知道啊。江衡在這上面一點也不含糊,雖然用他的話說溫柔了很多,但每天晚上還是胃口很大。有時候她累著了,他便放過她幾天,但是事後一定會如數討回來。

一開始陶瑾承受不住他的熱情,畢竟他那麼壯碩的身軀,光是壓在她身上就怪可怕的。盡管陶瑾慢慢地能接受了,有時候還是會被他弄哭,因為太激烈,他的體力實在太嚇人了,跟個蠻牛似的。

想起一些畫面,陶瑾情不自禁地紅了臉,不想讓莊皇後看到,於是低下頭:「魏王舅舅說要順其自然。」

對,對,順其自然。

莊皇後想起自己曾答應過江衡,不逼他們,她拍了拍陶瑾的手背,「本宮只是太著急……你看,瑜郡王跟瑜郡王妃都有身孕了。我總想著抱孫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那天。」

說罷想起什麼傷心事,別開頭按了按眼角。

陶瑾對於她跟皇帝的事有所耳聞,但不知道該怎麼勸。她抿唇,搖了搖她的手臂,撒嬌一樣,「怎麼會等不到,母後是要長命百歲的。到時候我跟魏王舅舅會生很多孩子,您就等著承歡膝下吧。」

莊皇後這才高興了點,笑著說:「那本宮就等著那一天。」

陶瑾肯定地點頭。

*

離開昭陽殿後,陶瑾直接坐了馬車回魏王府。

今天江衡沒有跟她一起來,他一早就出發去了軍府。她回去之後,他還沒有回來。

軍府裡,江衡正在跟趙斌吳權商議大事。

除了他們兩個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言官。仔細一看,這個人正是那天出現在慧王府的兵部侍郎。

江衡隨手翻閱手中的圖紙,掀眸看了他一眼:「來的時候被人看到了麼?」

兵部侍郎盧飛抱拳施禮,正色道了一聲,「回稟魏王,屬下來時做了偽裝,並未被任何人察覺。」

江衡點點頭。「有何事?」

那人頓了頓,說道:「慧王打算起兵謀反了,時間定在後日凌晨子時。」

此言一出,趙斌和吳權皆一驚,下意識看向江衡。

江衡反倒冷靜得很,似是早就猜到如此,「詳細告訴本王。」

那人便將慧王此次行動計劃如實告知,無一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