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一個人的情悸,花開與花落,也只是自己一個人的故事,原本,他們的人生,不該有交集。
高三,臨近畢業,只有一個月了。
「寧夜,你知道嗎?段馭辰家裡破產了!」同學們互相八卦著的這個新聞,很驚悚。
她整個人撼住。
甯夜務實,聽從了家人的建議,準備早點工作,前段日子,家人帶著她到處東奔西跑,結果還真走了狗屎運,居然幫她安排了一個設計院實習生的位置。
就在她努力工作的時候,而人生理想不同的段馭辰,和班級裡大數的同學一樣,都在認真準備高考,繼續學業。
和已經實習工作的小部分同學一樣,這段日子,寧夜很少來上課,如果她不是來取畢業考的准考證,今天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下課鈴聲一響,段馭辰垂眸,木然的把課本一一收拾進書包,好像所有投射在他身上同情、好奇的目光,都不存在。
他提著書包,走出教室。
「轟」得一聲,沒急著走的同學們,議論開了。
「聽說他家現在債主天天上門呢!」
「段馭辰要繼續讀書,他父母只好把他一個人丟下來,自己跑路了呢!」
「他女朋友也好久沒出現了!」
……
寧夜跟在他身後,一前一後。
段馭辰總是走走停停,然後,他的目光,總會停留在某一點。
久久的。
寧夜在想,這些轉彎點,一定曾經有個女孩,藏在這裡或者站在那裡,趁他不備的時候,跳出來嚇唬他。
因為,他是很簡單的人,他的眸裡,那種壓抑的悲痛與渴望,是那麼明顯,深深打痛寧夜的心。
他住的地方,其實離學校挺近。
一棟二層樓小洋房,外觀漂亮奢華。
但是。
「你們小心點,東西搬壞了你們可賠不起!」有個老闆模樣的男人,站在門口,粗著嗓子指揮著工人。
黑色光潔如鏡的鋼琴,外觀新潁的蘋果電腦,高檔的歐式沙發、桌椅,甚至連軟床也沒有放過。
他就站在門口,木然看著那些人,搬光他家的所有東西。
「小子,我下回還會再來!」男人最後離開時,走過他的身邊,心有不甘,惡狠狠推了他一把。
而他,差點腳步不穩,但是卻依然一臉的無波。
只是,寧夏注意到,那種沒有任何情緒的無波,是抽空了所有感情的表情。
等那些人都走了,周圍,終於恢復安靜,他單肩背著書包,繼續邁入房子。
寧夜情不自禁地放輕腳步,又跟上。
他依然絲毫沒有查覺。
屋子內,全部都是空的,彷彿一座空城。
他挺直直地向二樓走去,然後先推開某一間房間的房門。
那個房間同樣搬空了,裡面什麼都沒有。
但是,那粉色加金邊的精緻牆紙,依稀透露著曾有的奢華。
推開房門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出現了片刻很脆弱的神情。
然後,沉澱成麻木。
「馭辰,馭辰!你能聯繫上你媽嗎?」有個大嗓門的女人,一邊嚷著一邊急匆匆的奔上樓。
對方在樓梯口,見到縮了縮肩膀的甯夜,鄂了一下。
寧夜尷尬地像當場被抓的小偷,紅了紅臉,就想走。
「姑姑,我目前聯繫不上我爸媽,您有事?」甯夜急步往下奔,但是,他彬彬有禮的聲音,還是從二樓清晰地傳到她耳裡。
「有事?我能有什麼事?」被稱為姑姑的女人,尖銳地大叫,「你爸媽跑路的時候,騙了我兩萬塊,他們到底什麼時候還給我啊!」
寧夜收住腳步。
因為擔心。
二樓,一陣沉窒。
「馭辰你乖,你爸媽肯定給你留了生活費!有多少錢,你先還給姑姑!」
又哄又騙的聲音以後,傳來書本紛紛掉在地上粗暴的翻找聲。
甯夜回頭,一步一步又向二樓走去。
她小心翼翼地站在樓梯口,目睹著世間最平凡,也是最殘忍的一幕。
那個女人,翻遍了他的書包,以及他身上的每一個口袋。
「五百塊?你怎麼可能只有五百塊?!」女人不甘地嚷嚷著,「你爸媽留給你的生活費,是不是都被金靜那個賤女人捲走了?!」
他麻木地神情,終於,有了反應。
因為,金靜兩個字。
「姑姑,她不是賤女人,她是我的女朋友。」他反駁,「而且,她也沒捲走我的錢。」
即使事已至此,他也不想聽到任何人說,說她半句壞話。
「女朋友?沒捲走你的錢?」被喚姑姑的女人,差點嗤笑出聲,「她吃你家的,喝你家的,住你家的時候,平時嘴巴上愛來愛去,當然是你的女朋友!你用父母的錢買給她這麼多東西,她都拿走了,不叫捲走你的錢?你可別忘記了,你父母出事的時候,誰跑的最快?還不是她金靜?!」
他臉上的神情,一繃。
好像活活被人砍了一刀。
「我不是告訴過你,她被一個可以當她爸爸的老頭用豪華車接走了?!才18歲而已,勾引人的手段就了得!」姑姑抽走他書包裡僅剩的五百塊,冷聲嘲笑。
「你騙人。」他背脊挺得很直,拒絕相信。
「你這傻瓜,你就一直傻等著吧,看她會不會主動回來與你共患難!」
他緊抿著唇,一聲不吭。
平日就內向的性格,根本處理不了親人的刻薄言語。
「別怪姑姑我不念舊情,你爸媽發達的時候,也沒見給我多少好處,臨走的時候,居然敢刮我一筆……聽說這房子也要被人收了,對方大老闆可憐你,允許你過了這個暑假再搬走,但是,你別想著住到我家裡,你姑姑我可不像你們家那麼『有錢』,去養個閒人!」
「不過你長得這麼漂亮,要活下去一定有辦法的……這點,你可要學學金靜!」
姑姑一眼也沒有多瞧他和寧夜,憤恨地轉身,一邊嘲笑、罵冽,一邊大步離開。
對於一個養尊處優了19年的男生來說,一切的變故,來得太措手不及,以及殘忍不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皎潔的月色糾纏在他清瘦而挺拔的身姿上,那般讓人捨不得移開目光。
他坐在冰涼的地板上,仰起長長的睫毛,面色蒼白如水晶一樣脆弱。
那一刻,月下的他,重重擊中她的心。
寧夜突然發現,自己的生命中,又多了一個想要保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