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W城,他一邊環著她的肩膀往外走,一邊在接電話:
「小姑姑,你要來接我們?……在高架橋上,十分鐘後就能到機場了?……行啊,我和寧夜在機場等你!」
聽到他的電話內容,她整個人開始侷促。
「啊,機場大巴快開車了,我去趕車了!」他才剛收線,她腳底抹油,就想脫離他的掌控,快步奔向大巴車。
「回來!」他把她拉回來。
有私家車不坐,去坐大巴,她怎麼這樣!
「我、我怕……你們家親戚……」她終於彆扭地說出心裡話。
畢竟在公司這麼多年,他家的親戚偶爾有來過公司,其中她見過幾人,那幾位姑姑喜歡指手畫腳,一副有錢人的挑剔嘴臉,刻薄到能把老闆都當場批評到一無是處。
「我小姑姑很好相處的!」他不覺得自己家親戚有什麼不好。
因為他的關係,姑姑們對大哥沒什麼好感,說話難免有點不客氣,但是不代表他的女朋友,她們會不喜歡啊。
「我想我爸媽了,我要早點回家。」她盯著自己的鞋子,不敢抬頭。
她總覺得,見到他的姑姑們會出不好的事情。
他無語了。
她想爸媽,不是讓小姑姑的車送她回家,更快?
「好吧,你去坐大巴車吧,自己路上小心點。」嘆了口氣,還是包容了她。
「嗯。」她提著行李袋就跑。
才奔出了幾步,她還是不放心的回頭。
展岩還站在原地,看著她。
「會不會生氣?」她不放心,想想又跑了回來。
有點,但是現在不會了。
他笑著,搖搖頭。
「等我……做好了思想準備,再見她們,可以嗎?」她發現自己,好怕他會生氣。
「嗯。」他點點頭。
「我去趕車了。」
左右顧盼,好像沒人注意他們,掂腳,她吻了一下他的臉頰,「明天公司見。」
心裡甜蜜蜜的,她想,自己真的是應該快要戀愛了。
「好,公司見。」眼漸漸地彎起,嘴角也慢慢地上勾,一抹笑容在他嘴角展開。
他很好哄,真的很好哄。
見她又要走了,他拉回她。
他取下自己脖子上紫紅色的圍巾,細心的替她圍起來,「W城是冬天,這裡不比峇里島,注意保暖。」她穿了厚外套了,但是光禿禿的纖脖,總讓他看著不放心。
他個子比較高,這條圍巾,讓他自己繫著極有韓味,而系在她的脖子上,則矯俏迷人。
他的身子微微俯低,距離近到,她能清晰地聞到他頭髮上洗髮水的微香拂過她的鼻息。
四目相視,眷眷不捨。
「寧夜,我完了……」他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然後,大庭廣眾下,準確的探吮住她的唇。
探入唇腔的舌尖,纏吻,撩吮,緊扣住她的心扉,不想讓她掙開。
急忙推開他的那瞬間,她連耳朵都燙到起紅。
但是,他還是不願意鬆開她,頰畔貼靠著她,溫存斯磨。
「圍巾好配你。」突然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愛上她了
「……」
「你說,我們是不是其實原本就是一體的兩塊石頭,只是落地的時候,我體重比較重,比你早落地了四年?」他一本正經的問。
如男不是這樣的話,怎麼會突然覺得自己好愛好愛她?好像早就相戀了百年一樣。
她笑了,「你好肉麻呀!」他還臉先朝地呢,快冷死她了。
「……」
「好了,走吧走吧。」他嫌棄地趕這不懂浪漫為何物的女人。
剛才,他在表白呢!
「我真的走了!」朝他揮揮手,她快步去趕車。
脖子處,有他給的溫暖,暖暖的發燙。
她感謝他,因為他,她順利度過了人生最痛苦的荒漠。
「小姑姑,你到了?哦,好,我馬上出來……甯夜家人來接她,所以她只能先走一步了!」身後,他又在接電話,面不改色的撒謊。
……
「寧夜,你氣色變得真好。」家裡,姐姐一邊幫她整理行李,一邊誇她。
「是嗎?度假真的很舒服!」她摸摸自己的臉,忍不住笑。
除了某人老逼她吃飯以外,這個假期真的是完美到一百分。
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來,工工整整的疊好,然後,和展娃娃一起放在沙發邊旁的茶几上。
「貌似有人接受展同事,有新戀情了哦!」姐姐取笑她,內心,也重重鬆了一口氣。
和段馭辰剛分手的那段日子,即使寧夜什麼也不說,但是,她的痛苦姐姐看在眼裡。
她笑而不答,反而問:「姐,你會不會織圍巾?」姐姐的手工非常好,寶寶的新衣都是自己織的,反觀她,從小到大,就沒怎麼碰過針線。
她好像曾答應某人,織條圍巾給他,只是,那時候情緒不佳,一轉身她就忘記了。
「再過一兩個月,就要起暖了,現在還織圍巾?」姐姐驚愕。
「是啊,不能老欠著他。」她要學著付出了。
「你等等。」
姐姐去屋裡拿來絨線給她選。
她仔細的挑選著。
也織一條紫紅色好了,他穿紫紅色的,真的滿瀟灑。
「聽說,把自己的長髮織進圍巾裡,就能和系圍巾的那個人,開花結果,一生一世不分開。」姐姐掩唇偷笑。
是嗎?
但是,她不怎麼相信,一生一世這四個字了。
她只求,平平穩穩過一生。
「鈴鈴鈴」這時,家裡電話響起。
「應該是你同學吧,每天這個時候,他都會打電話來問你回家了沒有。」姐姐告訴她,「爸爸脾氣不好,不喜歡有男生找你,還罵了他幾句,虧他還願意打過來,只是他沒說自己是誰呢。」
「我去接。」沒有任何猶豫,她起身。
應該是同學吧,只要有聚會班級裡有一些男同學,確實韌性特別強。
「喂,您好。」她拿起話筒。
「……」
「喂,我是寧夜,您哪位?」她以為,是收訊不好。
「昨天晚上,為什麼,不復我資訊?」話筒那邊,終於傳來低沉的嗓音。
那熟悉的清冷聲音,讓她瞬間血管都凍結了,好像有一股寒氣,直鑽她的心窩。
「啪」的一聲,沒有任何猶豫,她掛斷了電話。
整個人,開始顫抖、顫抖。
「鈴鈴鈴」電話,馬上又響起。
她緩緩地、緩緩地,蹲下,摀住自己的耳朵。
不是分手了嗎?一兩個月不聯繫,都可以這樣過來了,為什麼現在還要找她,戲弄她,就這麼讓他有成就感?
「鈴鈴鈴」電話鈴聲好像一直在和她比耐力一樣,一直響著。
「寧夜,還不接電話?」連在燒晚飯的媽媽,都在裡屋喊著。
而姐姐看著淚流滿面的她,手足無措,倏地有點明白了,那個人是誰。
「你不要再打電話了!」被鈴聲催促著,她受不了了,接起電話,吼了一聲。
然後,不給對方任何機會,馬上又掛斷電話。
「鈴鈴鈴」
「鈴鈴鈴」
「鈴鈴鈴」
「寧夜,你的手機也在響。」姐姐默默地告訴她。
手機鈴聲,是《大笑江湖》
我騎著小毛驢,身後背著彎月刀
降龍十八掌,只練會第一招
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咱就跑
她急忙擦乾眼淚,笑出聲音來,「喂,你回家了?」
「鈴鈴鈴」無人接聽的電話,還在固執的響著。
「是啊,洗完澡了,躺在床上看天花板呢。」
手機那頭,是愉快的聲音。
「鈴鈴鈴」
「我還沒洗澡,在等吃飯。」眼淚又落了下來,她一邊用手背急急擦去,一邊裝出很快樂的聲音。
「還沒入夜,就想你了。」他笑了,很肉麻的說,「好想抱著你,一起睡覺啊!」
「你騙人,昨天晚上你都不理我。」該死的,為什麼眼淚象開啟了的水籠頭一樣,流個不停?
「我這不是……」賭氣了嘛。
「好,你今天晚上來我家,我補償你,大大的補償你!」一夜七次郎,OK了吧?!
「你很討厭耶!」手背上也都濕潤了,鼻子抽了抽,但是,心情確實稍微平穩了很多。
「你在哭?」他終於聽出來了,「是你爸媽罵你了?他們知道你是和男人出去度假,所以罵你,說難聽的話惹你傷心了?要不,我現在去你家,拜見你父母?」他的聲音,也焦急了。
「不是呢,不是呢,我爸媽不知道,你別來,你別讓我被他們罵。」她急忙搖頭,眼淚又紛紛掉落。
「鈴鈴鈴」
電話鈴聲,還在沒完沒了的響著。
「你家的電話,怎麼一直沒人接?」他感覺到不對勁了。
「我這不是和你在講電話嗎?哪有空接其他電話。」鼻子抽了抽,眼淚又刷了下來。
「……」
兩個人默默無語了幾十秒。
「寧夜,也許他後悔了。」展岩不得不說出自己的直覺。
「他後悔有什麼用?他都能把別人領回家,讓我迴避,他都能把所有的積蓄都給那個女人,他還指望我會回來嗎?他後悔有什麼用,我不需要一段在還債的感情,我已經不再等他,我已經有你了啊!」她啞著聲,一口氣說完。
展岩又沉默了十秒:
「寧夜,這些話,你不該對我,而是該對他講。」
「……」
「寧夜,我已經開始沒有安全感了。」展岩對她坦白。
她不敢再哭了,因為,她不想傷害他。
終於,她遲疑地問,「我怎麼做,你才能有安全感?」
「鈴鈴鈴」
「你現在,深呼吸一口氣,心情放平靜,把電話接起來,告訴對方,你已經有結婚物件了,請他不要再找你。」他教她怎麼做。
「就……這麼簡單?」
「對,就這麼簡單!」
……
第二日,展岩開車去接她上班。
一上車,她就特別的沉默,眼斂下的黑眼圈,也再現江湖。
「昨晚和他談得怎麼樣?」俐落的切檔,打轉方向盤,他問。
「他約我見面談。」事實上,昨晚,兩個人根本談不清楚。
「見面談?為什麼要見面談?電話裡談清楚,不可以嗎?」展岩錯愕。
「他好像覺得,我說什麼都是在賭氣,電話裡談不清楚。」她也很茫然,事實上,電話裡段馭辰講的話,一直讓她很茫然。
「那我陪你去!」他馬上決定。
「不,展岩,你讓我自己解決,好嗎?」但是,她搖頭。
展岩也一起去的話,這種方式,太狠了。
「……」
「我會和他談清楚的,相信我,好嗎?」她希望他給她信心。
想了一下,展岩唇角一揚,「好。」愛一個人,就是讓她覺得很自由、很快樂,而不是將自己的不安,自己的狹義,強加在她身上。
「不過,你得和我拉勾、上吊,不許和別人跑了。」他騰出一隻手,伸出小拇指,在她面前晃。
「你怎麼這麼不相信我?!」因為他的話,她終於失笑。
沒好氣的用小指勾住他的小指,晃了幾晃,然後,蓋章。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後悔,再給你蓋個章!」她童聲童氣的逗他。
他笑了。
那時候的她,沒料到,自己根本是個女騙子。
而他不斷給予的寬容、相信、原諒,反而一路縱容了她的欺騙、隱瞞、搖擺,直到,被她狠狠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