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力地拖著行李,她用鑰匙打開屋門。
迎面而來的一股濃郁的異香,讓她眉心馬上輕蹙。
懷孕以後,她對一些氣味特別敏感與難以忍受。
比如,煙味。
再比如——
香水味。
她打開那間小一點的客房,裡面,亂七八糟地,衣櫃大開,卻空空如已,衣服反而在床上堆得像小山一樣,甚至連地上也落著好幾卷乾淨的襪子、扔著很多個衣架。
他的房間?他晚上睡老鼠窩的?
她轉身,去另一間房間。
這間房間,就整潔很多,衣櫃是全空的,床上也算整潔,被套透著洗衣液的淡淡芳香。
所以,她住這裡?
她先抱著行李,在屋內一角堆放著。
現在,從哪裡開始做起?
她想起他的警告,眯了眯眼,對!她就先開始洗衣服!
彷彿和誰故意唱反調一樣,她換好家居服,把辮子清爽的紮起,捧著換下的外套和毛衫向陽台走去。
她在陽台上找了一圈,這裡扔著好幾瓶洗衣液,但就是找不到洗衣粉或透明皂的蹤跡。
而且,連雙洗衣服的皮手套也沒有!
這就是闊少爺的生活方式?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一個月前,她已經開始習慣戴皮手套幹家務活。
不知道為什麼,很自然就這樣做了。
既然,這裡什麼都沒有,寧夜只能認命地打開洗衣機的蓋子,準備把衣物扔進去。
一股撲鼻而來的異香又湧了出來,她搗唇,腸胃一陣翻攪。
她這才注意到,洗衣機上的定時洗滌模式已經調好,裡面早就扔著襯衣、西褲等。
而那股濃郁的異香,就是從最上面的那件襯衣上散出。
和剛才剛踏入客廳時的那股香味,很相似。
她怔愣了三秒。
因為,襯衣的肩膀和領口上,還有隱約被染上的豔麗口紅印。
她蓋上洗衣機的蓋子,沒有繼續把自己的衣服丟進去,也沒有再去碰那個洗衣模式。
「叮咚、叮咚」有門鈴聲。
她正輕扶著腰側,忙碌的在整理著衣物,往紙箱裡安放。
這些衣服,今年應該是用不著了,畢竟她的肚子會一天天隆起來,但是不帶上平時衣物的話,又怕家人會生疑。
「甯小姐,我來,我來。」打開門,是一位中年婦女,見到她正在幹活,急忙自我介紹與制止,「我是吳阿姨,是展先生請過來的鐘點工!」
「好。」她退開,讓吳阿姨進來。
「剛才展先生打電話給我,讓我馬上過來。」吳阿姨笑吟吟道,「他讓我看著你,說你有了身孕,別碰到洗潔精什麼,也別到處亂跑。」
「嗯。」她淡應一聲。
其實,她真的不需要別人照顧,幹活的話,她也會做好防護措施,但是,他如果不放心硬要派個人監視她的話,她也沒辦法。
有了做事情的人,她只需要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吳阿姨忙前忙後。
「甯小姐,我把你的衣服都分季節收拾好了。」
「謝謝。」
「甯小姐,你中午要吃什麼?」
「隨便。」
「甯小姐,我在拖地板,你別亂走動。」
「好。」
甚至,連去倒杯開水,都會被制止,都會有人急忙準備好遞給她。
棒著熱溫的開水,她一直在發呆。
才一個上午而已,她已經覺得度日如年。
「甯小姐,你要看電視嗎?」吳阿姨問她。
她才剛反應過來。
「哦,對了,我忘記你是孕婦了,要注意防輻射,不能看電視。」吳阿姨已經自言自語。
她垂下眸。
「要我去買點雜誌或小說給你看嗎?」剛問完,吳阿姨又自己否決掉,「看這些也不好,情情愛愛的,孩子生下來會多愁善感。」
她盯著自己腳下的棉拖鞋,不語。
「你要出門走走嗎?」吳阿姨怕她悶,熱情提議,「我可以陪你去公園走走,或者你想買點孕婦用品,我也可以陪你去市區!」
出門?
她馬上搖頭,「不,我不出門!」W城這麼小,一不小心遇見家人或者段馭辰,那該怎麼辦?!
「那你去陽台曬曬太陽吧,對孩子有好處呢!」吳阿姨經驗豐富。
想了一下,她點點頭,「好。」
吳阿姨急忙幫她搬了一張椅子,在陽台上。
她坐在陽光裡,繼續,發呆。
為什麼覺得暖暖的陽光,也好寂寞。
寂寞的,快讓人發瘋了。
「甯小姐,展先生的衣服該怎麼收拾呢?」對著小山般的一床衣物,吳阿姨犯難了,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我——」要瘋了,她怎麼知道該如何收拾他的衣服?
「這房間以後是用來堆雜物?」吳阿姨先問清楚。
「不,我們分開睡!」她搖頭,語氣肯定。
如果要睡在一起的話,她馬上就走。
「那展先生應該是今天早上才匆匆搬到這個房間吧,衣服都亂成一團了。」吳阿姨瞭然了。
她沉默。
吳阿姨把她的沉默當成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其實懷孕了,兩夫妻還是分床睡比較好,不會因為做丈夫的有需要,『傷』到小寶寶呢!」
她眼角抽了一下,不過,她只能保持緘默。
「叮咚、叮咚」門鈴聲又響。
「咦,是誰?展先生說自己這段日子,白天都沒空回家,也不會回來吃晚飯啊!」吳阿姨一邊奇怪著喃喃,一邊去開門。
他很忙?那,還真真真好!
她終於有了點愉快的心情。
「小姐,您找哪位?」吳阿姨奇奇怪怪,遮遮掩掩的。
好奇下,她從陽台裡步回客廳。
「我找展總經理呢!」嗲聲嗲氣的,如蛇般的身段,已經輕推開吳阿姨,自若的入內。
她顰眉,走近,一股濃郁的香水味,讓她的胃,又一陣翻江倒海。
好熟悉的味。
眼前容顏豔麗有姿的女人,見到她也愣了一下,「不好意思,我不是來找麻煩的!」然後,曖昧一笑,「昨晚,我丟了只耳環在展總家裡,是個客人送的,有點貴,所以,我必須找回來呢!」
吳阿姨一陣緊張,站在她身旁。
「沒事,那你進來找找。」她平靜道。
「謝了!」女人直奔沙發的位置,她的裙子很短,翹著屁股在沙發邊緣上一陣摸索時,甚至能看到她若隱若現的紅色網狀底褲。
「哎呀,我就知道昨天晚上被展總粗魯地打了一下,掉到這裡了!」在縫隙裡摸到某樣尖銳物品,女人大喜,急忙往自己耳朵上套,不忘抱怨,「喝醉酒的男人手勁太大了,就是難伺候……」
「喂,你找到東西可以走了吧?」吳阿姨不安地看了她一眼,匆忙想趕對方走。
「知道了,急什麼!」女人扭了下屁股,走到她面前,居然客氣地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她,「小姐,我叫舒麗!」
想了一下,寧夜還是接過名片。
掃一眼,是某私人會所的公關小姐。
名片上的印法。
「麻煩您把我的名片給展總,他是個很闊氣的生意人,如果可以的話,請他多關照熟面孔的生意哦!」女人嗲聲交代。
「我會把名片放在他房間裡。」她的臉色,依然平平靜靜。
反正,大家都是打工的。
「謝謝。」女人很滿意,揮揮手,識相的走人。
「甯小姐——」吳阿姨忐忑著。
回過神來,她露出還算明朗的笑容,「我繼續去曬太陽。」
她現在只要做對寶寶有益的事情就可以了。
那是她的工作。
回到陽台,她繼續筆直坐在椅子上,繼續曬太陽。
……
雖然是一個屋簷下,不過,這半個月的時間裡,他們確實都碰不到面。
他很忙,忙到別說白天回家了,連晚上也不見人影。
應該是,忙著——
花天酒地吧。
也許是因為白天無事可幹睡得太多,也許是因為新的住處,陌生到絲毫沒有安全感,或者也並是心裡的壓力太重,晚上,她總是睡不踏實,很難成寐。
半夜起來上完廁所,她已經是數不清第幾次倚靠在窗戶旁,看看樓下亮眼的街燈處,夜歸人的身影們。
她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淩晨三點多。
剛好,社區內,一輛熟眼的銀灰色寶馬車,由遠馳近,停靠在特定的車位,然後,邁出一個陌生的中年人,匆匆去開後座的車門。
一道喝得酩酊大醉的熟眼身影,腳步不穩地從車後座,挪了出來。
一位長相妖嬈的小姐,親暱無間的攙扶著他,兩個人近得幾乎糾纏、擁抱在一起。
然後那位小姐,小手攀上他的胸膛,毫不害臊在一陣曖昧地亂摸以後,幫忙著掏出他的皮夾。
他腳步不穩一傾,一陣嬌笑間,女人扶住他,粉舌剛巧舔上他的嘴角。
他好像已經有點習慣,只是微推對方些許距離,胡亂掏出鈔票給司機,接過自己的車鑰匙。
甯夜平靜地走回床畔,掀被子,繼續睡覺。
幾分鐘後,客廳傳來騷動地開門聲,每次回來,總是聲音弄得這麼刺耳。
「展總,要唱水嗎?」客廳燈大亮,女人扯高聲音喊。
今晚,又是一位陌生的女人。
每晚的面孔,都不同。
「說話輕點……別吵著房裡的女人睡覺!」他酒氣很重,低聲不悅地喝止著。
聲音頓時輕了,只剩下沙沙數鈔票的聲音。
「謝謝送我回來,今晚的服務費!」
「謝展總!」女人眉開眼笑的聲音。
很快,大門又開又關。
夜,才陷入了安靜,只剩下他艱難向房間走去那不穩的腳步聲。
房間裡的她,閉上眼睛,唇角多了一抹淡淡譏笑。
她住在這真不方便呢,他都不能留女人過夜。
一個人的變化怎麼能這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