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著小雨,車子漸漸馳近。
因為她有孕在身的關係,展岩每次都將車開得很穩,從不搶道更不會超車。
即使,這次,很急,他還是不敢把油門催得太急。
雖然他說過,展爸爸不在公司,但是,她還是不安的,因此,特別心虛。
要是被他的親戚看到她大著肚子坐在他車上,那麼,她實在不敢想像會引起如何大的軒然大波。
他的那幾位姑姑,她可是早就見識到了厲害。
快要臨近他說的廠地址了。
「很冷?」他轉過眸,見她一直在環撫自己的手臂,於是,問了一句。
「嗯,有點。」她點頭。
他把冷氣轉小。
然後,另一手摸索著,從後座拿出一件薄外套給她,「蓋在身上吧。」八月底的天氣,雖煞看似還酷熱著,但是,下雨的時候,穿著短袖對著冷氣,還是有點涼意的。
「好。」她順從的接過。
「嘟——」轎車喇叭按響,保安認識他的車,馬上放行。
他繼續輕踩油門,車馳入公司內部。
她的心,更緊張了。
好想落跑——
正這樣掙紮著,突然,遠處辦公樓門。一道安靜屹立的身影讓她大吃一驚。
「馭辰?!」
「啊!」
「你停車!」
她從馬上認出那道身影,本能低叫,然後,到急急制止。
展岩的唇畔,微揚一抹有點殘酷的微笑。
「他馬上要參加設計比賽了,你別這樣!」她低吼,終於知道,他想做什麼。
卑鄙,卑鄙,卑鄙!他居然單方毀約!
他根本不懂,馭辰為了這個比賽有多拚命!
馭辰總是對她說:
寧夜,對不起,我又忘記給你打電話了。
寧夜,對不起,我又通宵了。
寧夜,對不起,你要多忍忍。
他都辛苦成這樣了,她怎麼能在這時侯,讓他面對這殘忍的世界?
不行,絕對不行!
但是,展岩卻不為所動地繼續踩下油門。
他不管,為了小磊,他什麼都不管了!
「吱——」因為急剎車輪胎突然被緊急鎖死,發出刺耳的聲音。
前座的兩個人,因為衝力,差點就摔向了擋風玻璃。
幸好,都繫著安全帶,
幸好,他的車速不快。
否則,真的後果不堪設想。
她雙手緊按著電子手動剎車,整個人,都在發顫,但是指間死擰著手剎鍵,就是不放。
死也不放。
他怔著、怔著,足足用了一分鐘,才回過神來。
緩緩地、緩緩地,他轉過臉,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著她,「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有多危險?我們三個人隨時都會出車禍!」如果沒有那條安全帶,現在他們一家三口可能都要送進醫院了。
「你不可以這樣!」她悲憤,「是你先不講信用!」
不講信用。
是的啊,他是想不講信用了。
可是,怎麼辦,他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悲。
前方,那個長得異常俊逸的男人,看過來,好像在評斷著這邊的狀況。
但是,距離有點遠,他又不能看得很清楚車內的人。
遲疑一下,男人向這方走過來。
「怎麼辦、怎麼辦?「她慌成一團。
「呵嚓」轎車的電子車門鎖,自動打開了。
是展岩按下了控制鎖。
「你走吧。「心灰,胸膛涼得像冰一樣。
她咬咬唇,推開車門,馬上準備下車,但是,她想了一下,她又不安回頭,「展岩,你、你、我、我,等十、十月,馭辰、他……」結結巴巴的,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
「他就快到了。「展岩冷淡地提醒她。
沒時間了,她馬上下車,然後拿起薄外套,無法多想.匆匆披在自己頭上,遮住臉,快步狂奔而去。
「砰」得一聲,清晰地關門聲。
他眸底,有某一樣情感,也同時澆滅了。
天,還在下雨。
灑得世界灰濛蒙一片。
灑得人心,濕漉漉。
覺得累了,真的好累。
展岩靠在椅背上,突然有種走過了萬里長征,卻依然到達不了終點的疲憊感。
段馭辰有微許的近視,再加上,今天的天氣真的不怎樣。
前面,好像發生了一點小事故,那輛銀灰色的寶馬車.突然停在了廠中央。
拋錨了?
他記得,那好像是展總的車,但是,不太確定。
於是,打起了雨傘,他主動向那輛車走去。
雨中,車門被打開,只見一個女人跳下了車。
女人用薄外套擋住了頭,擋住了整張臉,看不清楚她的樣貌,但是,那隆得很高、圓滾滾肚子,分外扎眼。
段馭辰頓住腳步。
莫名的,心在狂跳。
止都止不住。
那道,急步而去的背影……
有點眼熟。
他甩甩頭,嘲笑自己想太多。
寧夜的肩很小,沒有這麼寬。
甯夜的背很薄,沒有這麼厚。
寧夜的腿很細,沒有這麼粗。
不遠處那急急奔走,有七八個月身孕的女人背影,又怎麼會是她?想太多了,果然,想太多了!
用輕淺的步伐,他走向銀灰色寶馬車。
禮貌的,他敲一下車窗。
十幾秒後,車窗慢慢自動降下,露出一張面無表情,卻顯見疲憊的臉孔。
「展總,這是結算單。」他把單據遞進去,「每筆材料支出的單據全部都附在下面——」
段馭辰收住話語,因為,對方已經絲毫不詳看,就俐落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宇和「已核」兩字。
「好了,你拿這張單據去財務部拿支票就可以了。」他很疲憊的簽好宇,將這疊裝訂工整的單據遞出車窗。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和氣。
段馭辰愕了一下,然後,伸手接過單據。
公事都完畢了,他把車窗升上。
完美、漂亮的一個倒車,轎車向公司門口馳去。
段馭辰怔怔地看看自己的指尖。
剛才一不小心的碰觸。
那個男人的指尖,涼的跟蛇一樣。
……
展岩開了一小段路,馬上找到她了。
「上車吧,別著涼了。」他把車,停在她身邊。
語氣,和氣。
她淋到了一點雨,在雨霧裡,灰濛蒙地看著他。
「上車吧,我以後不會不守信用了。」他說。
聞言,她急忙點一下頭,想扯開一抹微笑,是求和。
「到小磊出生為止,你先委屈著我們必須相聚在一起吧。」他淡然加了一句。
她唇角的微笑,凍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