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他的房門口,才短短四年未踏入過這房間,彷彿已覺隔世。
因為,他們早已經不是那種分別能讓相思更濃的關係。
「進來吧。」還是,他先開口。
她點頭,才敢邁進來,關上門。
「找我?」她也是今天才開手機,看到手機裡的關機提醒業務,知道他打過電話給她。
「嗯,這幾天去哪了?」他問。
知道新娘不是她的消息後,他衝動下就打電話給她了,哪知道,根本聯繫不上她。
「找了個地方,安靜待了幾天,專心去做一些東西。」她回答。
這幾天,她實在是誰也不想見,誰也不想解釋。
取消婚禮,對女人來說,到底是不太光彩的事情。
既然這麼辛苦,為什麼要取消婚禮?這個問題,他很想問,但是,在舌尖轉了一圈以後,他到底還是嚥了下去,沒有問出口。
歲月教會他,什麼都埋在心裡最安全。
「你打電話給我,有什麼事?」她又問。
她以為,他再也不想和她有任何聯繫。
「沒事,只是想問候一下,你還好吧。」他淡淡回答。
兩個人,彼此,都有一陣沉默。
「對了,給,這是還你的錢。」她又把一疊鈔票,推給他。
他只是打電話給她,她卻親自跑了過來,當然需要最合理的理由。
他凝視著那疊紅色紙鈔,不語。
只是。
「接下來,我可能沒這麼快還你錢了,你把卡號給我,以後我一有錢,馬上匯到你卡上。」她牽強微笑著說。
這是她剛拿的最後一個月工資。
每一次,見到他,總是會還一點還一點,幾千幾千下來,兩個月的時間,居然也還了六七萬,把她這幾年的積蓄,全部都還光了。
接下來,她要找新工作,而他,要結婚了——
以後,再也沒有能相見的理由,花光了,還完了,沒了,什麼都沒了。
說管錢不錢啊!他最不缺的就是錢!
但是,他只是淡淡點頭,「銀行卡在皮夾內,估計在抽屜裡,你自己抄一下卡號。」
「嗯。」她點頭,拉開他的抽屜,很快就找到他的皮夾,但是,在找筆的時間,費了一些功夫,因此,意外的找到了藏在抽屜最裡面的另一樣物品。
是她。
泥塑的她。
笑得開懷,笑得可愛。
其實那時候,她很憂傷,可以從她的眼睛裡看到跪弱。
人生啊,總是這樣,一個在前跑,一個在後追,往往,位置總是容易調換。
她不動聲色,把泥娃娃放回抽屜底層。
她已經沒有藉口與理由,那麼,就讓這個被人遺忘的泥娃娃,代替她繼續守在他身旁。
她把卡號抄好,收入自己口袋裡。
然後。
「請你吃霜淇淋。」她厚顏坐在他床邊,悠閒地將雙腿交迭,取出帶過來的兩盒霜淇淋。
他看了一下,全部都是芒果口味,他曾經的最愛。
淡淡搖頭,「你吃吧,我不吃。」關於那些回憶,他也不想再去回想。
他只想平平靜靜的過日子,不想再被誰折騰。
但是,現在兩個人的氣氛很平靜,他不想又被自己冷言冷語破壞。
「醫生還是說,你現在不能碰冰食?」她取出其中一個霜淇淋,開始小口小口的先勺吃。
「不是,我現在不愛吃這些了。」他說出實話。
做什麼事,都有個年齡和心情,總覺得,那個愛笑愛鬧的自己,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你現在的樣子,能讓別人很無助,不知道怎樣才能討你歡心。」她勺了一大口,吞下,說出心裡話。
「不用討誰歡心。」他淡淡說,「人活著,不要刻意去討誰歡心,這樣能活得好一點,輕鬆一點。」真的,不用刻意討好誰的日子,特別好。
以前她對他太重要,重要到總是怕失去,總是自然而然,想去討她歡喜。
「是哦,我現在也這樣想。」她笑了,「一個人一無所有了,反而覺得輕鬆了。」
聽到她的話,他卻沉默了。
因為他清楚,害她一無所有的人,是誰。
是他。
而且,總覺得,她今天來這裡,很不對勁,好像有什麼……
最後想做的事情。
果然。
「一無所有之前,我能不能放縱一回?」她凝視著他,問。
他反應不過來,也回凝她。
突然,她俯近,帶著芒果香的舌,猛得鑽進他的唇畔。
他愣抽一口氣。
他就知道!!!
他抿緊了唇,雙側的拳,握緊又鬆開又握緊。
她有注意到。
她退開一點點,然後,又含住一口霜淇淋,卻繼續任性喃語,「吃吧,這樣霜淇淋就不會冰了——」笑了笑,眸底有點不易察覺的水霧。
舌,又用力、貪婪,追隨而上。
不放過,絕對不放開他。
她想留住最後一份回憶!
他嘆口氣,再躲下去的話,他的唇畔要全部都變冰漬了。終於還是微微張開了唇,任她的舌鑽了進來。
他嘗到了芒果味的霜淇淋。
流連不去的芒果味。
許久、許久以後,她才鬆開他。
彼此,默默凝視。
「為什麼不結婚?」終於,他還是問了。
她唇角微微一揚,「說過了,不想結,做一輩子的老姑娘算了。」她是真的有這樣打算了,他說得對,愛來愛去,真的是太累了。
他沉默了。
反正,總覺得她今天——
倏地,脖子一暖,他低頭一看,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條紫紅色的「抹布」。
他眼尖,還看到「抹布」裡面若隱若現有幾根頭髮。
「這什麼?」他手拿起來,疑惑地看看。
「圍巾。」她回答。
圍巾?也太醜了吧?!
「我織了好幾天。」她還是一臉平靜告訴他。
他一窒,多多少少有點明白她的意思。
「織它來做什麼呢?!費力又沒意義。」他抽掉圍巾,淡淡擱在一旁。
他不想要,真的不想要。
但是,他自己為什麼只是擱在一旁,而不是直接丟進垃圾筒了?!
……
他的行為,象最無聲的拒絕。
拒絕兩個人,還有任何可能。
他冷淡的拒絕,又重重傷到了她,但是,她不氣餒。
因為,她只有這一晚可以任性了。
今年最後的一晚,她人生的最後一晚。
「它的用處很多……用來綁你,好像很不錯……」話音剛落,他一隻手已經被綁住,他動作太慢,她快速的將他另一隻手也捆住,綁到另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