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展寧婚後番外:小磊(上)

  她和展岩當年匆匆趕著結婚,是因為——

  那天,她才剛有自己又談戀愛了的意識,欣喜還來不及成形。

  他們接了一個電話,聽完電話內容以後,展岩整個人都僵凝住了。

  他的手腳,驟間變得冰冷。

  「剛才我警察局的熟人來電話,說看守所那邊……檢查出……金靜是愛滋病感染者。」他定定地看著她。

  怎麼會這樣?

  當時,傷害罪告不了金靜,只能以一條入室搶劫罪重判了金靜五年的有期徒刑。

  對這個女人,她無感,也無法同情,但是,他這樣看著她,是想讓她發表什麼意見?她有點不懂。

  「你……你那時候,是不是打過她?」他朋友的話,讓他整個心臟顫個不停。

  「是!」她點頭承認。

  她小時候有點野,常常和隔壁孩子幹架,但是長大後,金靜還是第一個能逼她動粗的人。

  「你那時候……臉就是被她抓傷的?」他小心翼翼又問。

  「是。」金靜那女人,打起架來,就只知道抓臉,潑得很。

  糟糕。

  他心涼了。

  整個人靠向椅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許久許久。

  他才又問,「我朋友說,你當時把她打得全身都是血?」千萬千萬一定要是誤傳!

  「是。」即使很難堪,她還是承認。

  她潑起來,也是很辣的。

  他整個人徹底凍住了。

  「我馬上替你安排身體檢查。」一股從沒有過的恐慌,席捲著他。

  好端端的,做什麼身體檢查?

  一分鐘以後,她才反應過來,「你、你……懷疑我也被感染了愛滋病?」

  他不知道。

  但是,一個愛滋病患者拿著自己的血手去抓她的皮膚,肯定會有被感染啥那個的幾率。

  ……

  當天,在他的協同下,她去做了HIV檢測。

  醫院說,可能需要幾天的時間,才能拿到報告單。

  當天晚上,他不斷給熟人打電話,有點狂躁:

  「什麼原則上酶聯也可以兩三個小時就完成測試?既然這樣,醫院為什麼要我們等三到七天呢?!」

  朋友非常專業地回答了他。

  「靜脈抽血用酶聯免疫法,試劑一盒夠五十人用,所以單單為一個人開一盒,太浪費了。所以疾控中心要把血樣攢夠了,湊齊人數才做的。」這什麼爛理由啊。瞭解了真相的他,一聽就氣得摔了電話,幾乎崩潰。

  什麼要到疾控中心檢查才準確,他是上了賊船了!

  想了又想。

  「不行,我明天去湊五十個工人,安排HIV檢測就能早點拿到報告單了。」他只能想到這辦法。

  早知道,下午的時候他也去抽個血本,可以多一個份額。

  「要不,我們先去用膠體金的方法做測試?」他整個人根本靜不下心來,事實上,他一天都無法辦公。

  「你朋友不是說,用快速法容易出現假陽?」她顰顰眉。

  她怕他到時候嚇死。

  事實上,其實她也很擔心,因為,他們做過好幾次。

  雖然他朋友說幾率不高,但是她怕自己真的不幸中招了,會把他也牽連上。

  所以,他也在擔心這個?

  晚上的時候,兩個人都輾轉難眠,她甚至不敢靠它太近。

  「寧夜,我們結婚吧。」他平躺著身,突然低聲道。

  她嚇了一跳。

  「我本想,我們也許可以慢慢談戀愛,用一年或者兩年的時間,把過去的感覺慢慢找回來,再談結婚……」他是真的這麼想。

  他一直以為,自己沒有像以前那麼喜歡她了。

  但是——

  他真的快發瘋了!

  這讓他慢慢清楚到,不是已經不愛,而是還沒有什麼事情足以爆發那種早就深埋的情感。

  她重新來到他身邊,他假裝冷漠,他假裝從容,他抗拒她給的所有,他只是怕受傷,但是,偏偏卻又會為了她,開始努力去生活,偏偏又會在知道她不結婚、她不糾纏他以後,忍不住暗暗安排她重新回到自己身邊。

  現在,知道自己可能會「失去」她,一顆心慌亂無比,只想死死去抓住u,去他見鬼的怕受傷,他只想珍惜可能剩餘的每一分每一秒。

  如果這都不是愛,那又什麼還是愛?

  「我們結婚吧,我突然很想很想娶你。」

  他意外提到結婚,她一愣一愣的,心跳得很快,幾乎反應不過來。

  他以為,她在猶豫。

  「嫁給我吧,我雖然身體不好,但是,我不會讓你吃苦的。」他側過身,撫撫她的發,柔聲想說服她。

  求婚,其實,他需要很大的勇氣。

  這樣的身體,和另一個結合,成為人生的伴侶,他會跑,會顧慮。

  「等、等我報告先出了——」突然被求婚,她情悸到好像馬上就點頭,但是……

  「無論報告結果如何,我們都結婚。」他卻打斷她。

  不知道為何,他剛才躺在床上,一直想起他高中女同學妙妙又一次半仙一樣的感慨。

  她說,無主的孤魂野鬼,是會被處處欺淩的。

  妙妙的母親,是從事非常特殊行業的。

  其實,他一直不太相信這些。

  「不行!」如果她真的被感染愛滋病,他們怎麼能結婚?

  沒想到,他已經拿來電話,通知家人。

  「媽,酒席是不是還沒退?農曆四月底是嗎?……還有一個星期,你和爸辛苦點,幫我和寧夜籌備婚禮吧!」他簡直說風就是雨。

  她還在一愣一愣的,半天,才擠出兩個字,「不、行……」

  他故意把臉一沉,「你嫌棄我?怕自己照顧我會辛苦?」

  「不是!怎麼可能?」她急忙搖手。

  「那就行了!因為我身體的關係,我們婚禮不會太鋪張……」他又想了想,「明天我們把結婚證先給領了!」打鐵趁火熱,為免她又猶豫。

  但是、但是。

  「不行!」她掙紮著。

  「你今天不答應點頭結婚,就是傷了我自尊心,算我被你甩了!我們分了後,你以後想復合,難了!」他眼一眯,像是嚇唬小孩一樣去嚇唬她。

  其實,他是真正的在害怕。

  害怕自己很多事情,還來不及和她一起經歷,人生就得這樣結束。

  哪有這樣的!她不要分手,可是、可是——

  她急了。

  「你、你別逼我——」她不是不想結婚啊,可是——

  他用唇,堵住了她結結巴巴、猶猶豫豫的小嘴。

  有什麼好多想的,乾脆點頭就行了。

  ……

  就這樣,在他又威又迫中,他們結婚了。

  令彼此心中大石落地的是婚禮的前三天,她拿到了報告單。

  是陰性。

  於是。

  「我就說了,我只是被她抓了幾下,哪有這麼嚴重!」她頂著很大的黑眼圈,開始事後炮。

  估計世界上沒有比她更醜的新娘了。

  同樣,還有個同樣好幾夜沒睡好,世界上最醜的新郎,也頂著黑眼圈,笑眯眯的輕鬆道,「寧夜,你自己說,其實這是你騙婚的手段吧?!」

  騙婚?

  她額頭黑線好幾根。

  「你、你、你——」她結巴了。

  明明是他求的婚,明明是他逼她嫁的,現在反倒成了她騙婚了。

  他繼續笑著,彈了下她的額頭,心情非常愉快,「等以後小磊出生了,記得一定要勇敢對他承認,是媽媽先倒追爸爸的哦!」

  她冷抽一大口氣。

  這壞人!

  但是,她後知後覺的發現,他會笑了。

  那天笑著對她開玩笑。

  後來,婚禮時,笑著對所有賓客敬酒。

  他會笑了,那種輕鬆、愉快、帶點調皮的笑容。

  在那種笑容裡,好像,他們開始要見見回到過去的感覺了。

  ……

  三年了,她的婚姻,真的很愉快很幸福。

  雖然,她知道,外界一直有很多傳聞,說他們夫妻性生活根本不和。

  那是因為——

  她盯凝著內褲上那沾著的鮮紅綻放的「花朵」,久久的發呆。

  又失敗了。

  她又失敗了。

  無論,做了都少檢查,吃了多少中藥,她還是失敗了。

  她洗了澡,從衛生間裡出來,臉色暗沉。

  「肚子疼?」他正躺在床上看雜誌,見到她臉色不對,於是,放下雜誌,關切地問。

  她不想說話,我在他身邊,一聲不吭。

  看她的表情,再算算日子,他已經懂了。

  他寧可問題出在他身上,偏偏,他的生殖報告又健康到不行。

  而她,因為以前剖腹術的關係,有點子宮內膜異位。

  「來,躺過來一點。」他朝她伸伸手。

  不想靠過去。

  但是,她還是挪了挪身,只因為,如果她不聽話,他就會行動。

  她不想讓他太辛苦。

  如果用一句話去概括她的婚姻,那麼,就是,很簡單的一句話——

  彼此珍惜,感情自然會越來越濃。

  「你呀,心情別這麼緊張……我們還年輕,慢慢來,孩子嘛,緣分一到,總是會有的。」他摟住她,安慰她。

  他的妻子,這幾年,越來越敏感。

  為此,他甚至春節都沒有參加親戚們的新年宴了,就怕她們更給她壓力。

  她斂著眸,不語,但是看得出來,心情低落。

  「其實我們現在兩個人也挺好的,二人世界多開心?」他又說。

  可是,還是安慰不到他的妻子。

  「寶貝、寶貝,老公最愛你了,笑一個……」所以,他開動他的纏功了。

  這就是婚姻吧。

  以前忽覺得,愛這個字眼,開口好難,但是現在自然而然,就脫口而出,比啃白菜還簡單。

  因為,安定的婚姻會讓你知道「愛」是安全的。

  但是,同樣的,悲慘的三年之癢,她聽了一點感動的感覺也沒有。

  「我沒心情。」知道他是故意纏鬧她,她肚子也痛,不想被他安慰到。

  他想抱她,想親她,偏偏她沒心情到覺得像牛一樣,一手緊抵住他的胸膛,凝聚相反的作用力,抗拒著他。

  女人心情不爽的時候,都只想安靜。

  見她這樣,他也是在不好受。

  唉,小磊小磊,你什麼時候才降臨?他不希望妻子繼續不快樂。

  她窩著窩著,許久以後,心情沉晦的說了一句話:

  「岩,要不,我們離婚吧!」

  他忍不住搗著額頭,輕嘆了口氣。

  又來了又來了。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不同是,男人除非真的不想過了才會把離婚兩字提出來,而女人,一賭氣就喜歡拿這兩字考研男人的耐心。

  於是,他假裝臉色大變。

  「老婆,唉,你不要我的話,我也不活了!」他嘆氣、嘆氣。

  果然、果然,她就對他號那麼幾個月,新婚一過,她就原形畢露了。

  她喜歡折騰人的這一點,就是不會變。

  他說了,他不想愛了,果然是對的,因為現在每天真的日子過得像演戲一樣。

  比如現在,他還得斬狗頭灑熱血。

  她愁眉苦臉。

  「但是,我要是真的不會生,那該怎麼辦?」她心理壓力好大,雖然公公和婆婆對她的態度始終沒有絲毫變化,但是,她現在看到別人家的娃娃,就會想到自己可能無法傳宗接代,就好難受好想哭。

  不會生,那就不要生了啊!

  這句話,他就說過無數回了。

  唉聲嘆氣,「要不,我們去領養個孩子?」醫生說,她也沒什麼大毛病,就是心理壓力太大了,情緒太緊張,才會導致難以受孕。

  「沒用的。」她搖頭,她不喜歡。

  「那我們去養隻狗當兒子?」他提議。

  她哭笑不得。

  不喜歡狗兒子?

  「要不,我們明天去排期做試管嬰兒?」他又建議。

  只要不拿離婚兩字來煩他、來折騰他,他都行。

  果然,她的表情很心動。

  可以嗎?真的可以嗎?其實,她早就想……因為他以前那麼抗拒,她才一直不敢提議。

  搞定了,他鬆了一口氣。

  同時。

  「以後別再提離婚兩字了,再亂提的話,我會發貨的。」哼,他就是脾氣太好了,才老被她欺負。

  她露出慚愧。

  「不對,想也不許想!」他又表態。

  「可是……」試管失敗了怎麼辦?

  他差點抓狂。

  「我想,我也許活不長了。」他暗淡。

  「呃……」

  「醫生說,我那時候其實受損的器官滿多的,壽命可能不長……」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愛演了。

  「不會的!」她急了。

  誰說的?誰說的!她老公健將康康這呢,能活一百歲!

  「所以,你就多忍耐我幾年,別再提離婚兩字了。等我死了,你想和誰在一起,我都不攔。」他拍拍她的肩膀。

  她紅了眼。

  耳根終於清靜了。

  他背過身,吐出一口氣,感慨——

  對付女人,真的很需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