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珮?
秦建宇低下頭看了看掛在自己脖子上近三十年的玉,說道:「它有什麼問題嗎?從我懂事以來它就掛在我的脖子上了。」
徐曉銘本想伸手去摸了摸,但是他還是把手縮了回來。
是的,這玉珮對他來說非常重要,這是一件信物,與一位朋友再次相遇的信物。
戰亂的國度裡除了難民還有軍官,軍官們都負責打仗,徐曉銘來到了這裡後並不知道他的國家還存不存在,至少他翻閱書籍裡面並沒有提過他的那個國家。
可是,他的國家明明在當時是很強大的,只是後來昏君聽信國師的讒言,導致國家動盪不安,苛捐雜稅又重,百姓們的生活是顛沛流離。
在那種日子裡,出來遊歷的徐曉銘看盡了一切,他並沒有作為旁觀者存在,他也是受困百姓中一員,不過幸運的是,他遇到與邊境國家打仗的軍官,他們看中了他的醫術,便跟在軍中行醫。
當時,那位帶他進去的元帥人極好,武功也極好,他們在不打仗的時候就會切磋武藝,他們是好朋友,什麼話都可以說的那種。
元帥名叫候華晨,他們家世世代代都在軍中為國家打拼,已經跟著好幾朝代了,現在繼續在軍中呆著,這仗無論如何都得嬴下來。
徐曉銘在軍中呆了兩年,也跟候華晨當了兩年的好朋友,他們習慣把酒言歡,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候華晨還告訴過徐曉銘,其實他只想做個老百姓,像現在這樣肩負起國家重責,是件很疲憊的事情,每天除了不停打仗還是打仗,也不知道哪一天才是頭。
他羨慕徐曉銘的逍遙,羨慕他有一手好醫術可以行走天下,徐曉銘的一切都是他羨慕的。
作為好朋友的徐曉銘會安慰他,當然,除了安慰之外,他也會說說自己行醫的心得體會。
有時候看到明明自己能治療的病人,卻因為時間的耽擱而救不活,他會特別的內疚,而這,是徐曉銘作為大夫最為無奈的地方,師父早就讓他出去游醫,根本沒辦法跟師父交流這些事情。他會把這些藏在內心已久的事情說出來與候華晨分享,看著對方都有難處,他們也明白不同的位置同樣有著一樣的無奈,一樣的糾結。
在候華晨最後一次上戰場之前,他送了徐曉銘一個玉珮,他似乎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夠回來,於是便告訴徐曉銘不管他能不能回來,這個玉珮都是一個信物。
是的,候華晨真的是沒有再回來,他死在了戰場上,他被敵方五馬分屍,連屍首都沒有找回來,那一戰,失敗了。
傷心欲絕的徐曉銘連著哭了三天,除了師父之外,候華晨是對他最好的人,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如果他那次跟著去的話候華晨是不是不會有這樣慘烈的下場,他也不會失去這樣一個重要的朋友。
渾渾噩噩幾天之後,徐曉銘拿著簡便的行李離開了死寂沉沉的軍營,在這裡,他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留戀的了,他最重要的朋友死在了戰場上,連屍首都沒有找到。
在他們經常喝酒聊天的地方悄悄地給候華晨建了一個小墳,裡面放的是他的衣物,幾乎已經被他國侵佔的國家,根本就不會再給這些戰亡的勇士們建立碑墓。
徐曉銘離開了軍營,他繼續到處行走,又看到了痛苦不堪的難民,看到很多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事情。看到這個玉珮,讓他回想起最不想回憶的過去,那些回憶都證明著他曾經在那個世界存在過。
徐曉銘對秦建宇說道:「我曾經有過一個跟這個很相似的玉珮。」
其實,不是相似,而是一模一樣,徐曉銘並不確定這個玉珮是不是就是候華晨給他的那個,或許只是巧合而已吧。
秦建宇說道:「曾經?」
他看徐曉銘身上穿的全都是比較廉價的衣服,還有這種貴重物?假貨麼。
徐曉銘說道:「是啊,不過後來不見了。」
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就被侵佔他們國家的人追著跑,要勒索他身上的那個玉珮,但那是他朋友的遺物,也是重要的信物,他不會輕易交給別人,在來往的打鬥中,徐曉銘幾個武功高強的人逼至絕境,他掉下了山崖,掉下去之前手上還握著玉珮。不過,醒來的時候玉珮就不見了,他當時還找了很久,或許是候華晨在幫著他吧,他是這麼想的。
很多事情徐曉銘自然不能跟秦建宇說,不過秦建宇也沒有深入探究,在徐曉銘真正向他敞開心扉的時候,他自然會說,而他也會繼續耐心的等待。
搞了半天,秦建宇發現自己實在是太文藝了,他看了看電腦上的時間,對徐曉銘說道:「睡覺吧,明天你還要回醫院辦理離職手續吧,還沒有轉正,三天內辦完很快的。」
徐曉銘問道:「轉正是什麼意思?」
秦建宇拍拍的腦袋說道:「好了,向來準時睡覺的小大夫該上床睡覺了,這些問題我們留到明天再解決,現在去刷牙睡覺。反正,你到我這裡來,肯定不會有轉正這一說,一來就必須是正式員工。」
徐曉銘歪了歪腦袋還是沒有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便說道:「那你明天再給我解釋。」
秦建宇微笑道:「當然。」
徐曉銘刷完牙之後,準備回沙發上睡覺,不過秦建宇卻對他說道:「今晚睡床吧,睡沙發不好。」
徐曉銘說道:「可是客房不是沒整理過嗎?」
秦建宇說道:「我讓阿姨整理過了,今晚可以睡裡面,不用把被子抱來抱去了。」
徐曉銘也沒有反對,他的睡眠質量還可以,在哪裡都可入睡,想也沒有想就答應了:「好。」
今天也實在太困,他穿著秦建宇的寬大睡衣很快的爬上床睡覺,後者依依不捨的看了把自己裹在被子裡的徐曉銘一眼,為什麼有種想抱過去的衝動。
理智戰勝了惡魔,秦建宇回到自己的房間,將最後兩封郵件看完之後也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徐曉銘發現秦建宇比自己起得更早,但他卻沒有做早飯的打算,被徐曉銘用鄙視的眼神看了兩下,然後他決定今天兩人可以在外面用早餐。
沒有反對意見的秦建宇自然是欣然接受的,吃完早餐之後,秦建宇就載著徐曉銘回醫院收拾東西,今天是徐曉銘在醫院呆的最後一天,他送徐曉銘到醫院也是給他一定的鼓勵。
在徐曉銘下車之前,秦建宇告訴他:「這種醫院走了就走了,不要太掛心,以後你就有自己的診所了,不要想太多。」
徐曉銘說道:「謝謝秦先生,我很好,不會想多了。」
他也知道自己昨晚失態,但是在這個世界他除了這個引以為傲的醫術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了,如果不能行醫,他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剛開始的幾個月沒有行醫,那是他有期許,昨天被人斷定無證就不行醫之後,他多多少少都有絕望,放棄行醫,就是放棄了對師父的念想,也放棄了對他最好的朋友的念想。
有了秦先生的鼓勵,他知道自己不能放棄。
那個巧合的玉珮提醒了他曾經遇過的人,見過的事,付出過的感情,這些都是不能忘記,不能從他的記憶裡抹去的。
再次回到醫院,徐曉銘的心境顯然變得很一樣。
馮健似乎還不知道徐曉銘要離開,他還是那一副表情,不過徐曉銘倒覺得今天的他挺可愛的,不為什麼,因為他即將會有自己的診所。
溫以新照常出現,不過今日他身後跟著個沈醫生,也就是他的老師,沈大夫見到徐曉銘之後便歎息一聲,並說道:「可惜了。」
徐曉銘輕笑:「沈大夫,沒有什麼好可惜的。」
沈大夫說道:「曉銘,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徐曉銘說道:「那沈大夫就什麼都不要說了吧。」
溫以新看看徐曉銘又看看自己的老師,說道:「老師,曉銘,你們在打什麼啞謎,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嗎?」
徐曉銘搖搖頭說道:「沈大夫,我把江城後面的事情交給以新,你看是否可行。」
沈大夫點頭:「可以,曉銘以後要常常回來看看我這個老頭兒。」
徐曉銘說道:「如果有時間會來看沈大夫的。」
從他們的語句中聰明的溫以新似乎聽出了些什麼,但他又不確定,直到沈大夫離開後,徐曉銘才對他直言:「以新,今天是我呆在清心堂的最後一天,江城後面的治療我就交給你了,好好幹。」
溫以新聽到這句話立馬就震驚了:「什麼?你要離開清心堂?為什麼?」
一連三個問句,徐曉銘都沒有回答,他只是說道:「醫院和我的性格不合。」據行政姑娘說,這個理由是時下男女青年們分手最好的借口。
一天下來,徐曉銘都只是將自己在這裡的事交接給溫以新,他沒有去見江城,也沒有跟其他人告別,就連馮健也不知道徐曉銘即將離開。
實在是不想驚動大家,本來他呆在這裡就引起了很多爭議。
還沒有到下班時間,徐曉銘就將工牌交給行政,然後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醫院。
站在醫院大門口回望兩眼,他看到了站在三樓走廊的許湛研,朝他揮了揮手。
徐曉銘輕聲道:「再見,清心堂。」
無論怎麼說,這都是他在這個世界呆的第一家醫院,或許有不愉快,但讓他成長了不少。
感慨時,徐曉銘身後傳來:「走吧,上車。」
不是誰,正是秦建宇。
徐曉銘回頭,輕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