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陣,外面傳來一個太監小心地問話聲,」娘娘,這往哪裡去?」
直喚了兩聲,張綺才回過神來,她閉上雙眼,低聲說道:「隨便走走。」
「是。」
得了隨便走走的命令,外面眾人也放鬆下來。馬車也開始漫無目的在長安城中轉著圈。
在正街中轉了二個圈後,見馬車中的張綺還沒有開口說回,當下那太監點了點頭,馬車駛向旁邊幾條街。
—再這麼在正街上轉下去,只怕那些有心人都要疑惑了,讓他們猜來猜去,也不是個事兒。
馬車轉入了一條小街中。
便是小街,馬車所走的也是繁華所在,張綺的馬車雖然沒有任何標誌,可馬車兩旁騎馬的太監特有的體征,可以讓任何明眼人一眼便可猜測到馬車中的人的身份,因此,不管街道中如何擁擠,張綺的馬車卻是一直通行無阻。
走著走著,就在經過一條短短的,不足五十米長的巷子時,突然間,後面傳來二個急喝聲,「閃開!閃開!」「啊啊——快讓開!」
喝聲帶著驚慌,又急又亂。
四個太監連忙回頭,這一回頭,他們便看到兩匹馬瘋了一般地直朝自己的方向衝來!
一個太監最先反應過來,他尖聲叫道:「不好,莫衝撞了娘娘!」
喝聲中,另一個太監已尖著嗓子叫道:「快,快退退到一側。」
這事實在是突然,那馭夫饒是個人高手,也是猝不及防。他急得滿頭大汗地想把馬車挪到一側時,那兩匹沖得路人尖的尖叫,躲的躲閃,直是兵荒馬亂的瘋馬已是一撞而來。
只是一個轉眼,兩匹瘋馬已生生地撞上了最後一個太監的坐騎,就在那太監尖叫著嘶喊著時,只見其中一個騎士突然間從馬背上一躍而起他凌空一翻,恰到好處地落在了馬車上。
那人跳上馬車,閃入車廂中,再出來時,懷裡已抱著一個美人,可不正是張綺?正好這時,那人的坐騎已經一衝而出,遠遠掠過張綺的馬車,眼看就要衝出了巷道。那抱著張綺的黑衣人縱聲一嘯,竟是從馬車上縱掠而出準確地跳到了馬背上!
這人的動作,兔起鶻落,中間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優美流暢之極,那馬在主人縱嘯之時,也是身形一緩。等到主人跳到了身上,這才鳴嘯一聲,加速衝出,轉眼之間,這配合巧妙-的一人一馬已衝出了眾人的視野!
就在那騎士把張綺一擄走,四個太監想要尖叫時,那個撞上了其中一人的騎士低喝一聲「閉嘴——」
喝聲沉沉,煞氣十足。那太監尖聲叫戛然而止中,那人手指一彈,一塊小小的布帛便落到了當頭的那個太監手中。
然後那人跳上坐騎,馬鞭一甩,也是一馳而去。
當頭的太監連忙打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一行字,「借李妃一敘一個時辰後於清河巷歸還!」
匆匆把紙條看完那太監喝住尖叫著另外一個,揮手召他們上前把紙條給他們看了一遍後,一邊抹著額頭的冷汗一邊尖著嗓子小聲說道:「我們護著娘娘上街遊玩,卻把娘娘弄丟了,鬧上去,說不定死路一條!」
這話一出,不管是四個太監,還是那個馭夫,都打了一個哆嗦。
白著臉,那當頭的太監說道:「如今,我們也只能聽信這紙條所言,到清河巷等著娘娘了。」他朝前後看了一眼,見沒有幾個路人注意這裡,不由鬆了一口氣。不過出於保險,他還是朝其中一個太監吩咐道:「你去一趟,想法子讓看到了情況的人閉嘴!」
「是。」
張綺猝不及防之下,便被一人抓入懷中,給強行跳離馬車,落到了馬背上。
她驚慌之下,原是想要尖叫的,可一聞到對方身上那熟悉的體息,那尖叫聲便給哽在了咽中。
她安安靜靜地僵在那人懷中,匆匆回頭看時,正好看到幾個太監拿著紙條商量的情景。
不由自主的,她暗暗鬆了一口氣。
來人摟著她,奔行了不到三百米,便跳下馬背,摟著她跳入了一個巷道中。
一連翻過幾個巷道後,張綺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酒樓中。
吱呀一聲,來人踢開一個房門,摟著她捲了進去。
把她朝地上一放,來人關上房門。
張綺匆匆穩住身形,頭一轉,向那人看去。
那人也在直直地看著她。
一襲玄裳上,已灰塵遍染,俊美無疇的臉上,削瘦得很,顯得鼻樑更高挺,眼睛更明亮。
只是那眼神中,滄桑,空洞,彷彿隱藏著無窮無盡的失落和悲涼。
正是蘭陵王。
蘭陵王一瞬不瞬地看著張綺,在看到她一襲的宮妃裝扮,還有挽得高高的宮妃髮髻時,他垂下眸來。
只是看了一眼,張綺也側過了頭。她正要開口,蘭陵王朝她扔來一物,同時他低啞的聲音也傳來,「去那裡坐好。」
張綺反射性地接過那物,低頭一看,卻是一把玉梳。
她怔怔地轉頭看去,原來他指的,是一個放著銅鏡,胭脂,白粉還有釵子等物的梳妝幾。
就在張綺發愣時,聽劂他低啞的聲音再次傳來,「去坐好。」
這是命令。
張綺怔了怔,慢慢上前,慢慢在那幾前跪坐好。
這時,她又聽到他低啞的聲音傳來,「解下頭髮。」
張綺傻了一會,依言把秀髮解散。
「繼續!」
繼續?什麼繼續?
張綺怔怔地回頭向他看來。
他這次沒有看向她,只是側頭看著左側的牆壁·啞聲道:「繼續。」
張綺回過頭來。
她看了看手中的梳子,頓了頓後,慢慢拿過那銅鏡,把那銅鏡緩慢地擺在自己面前後,她又回過頭來。
他已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了。見她回頭,他嘶啞地命令道:「繼續。」
這時,張綺明白過來。
他是要她梳妝。
當下,她一一摘下頭上的髮釵飾物,拿起那玉梳·慢慢的,就著銅鏡,梳起自己長達腰間的墨發來。
隨著一縷縷墨發在她的動作間飄散開來,陡然的,房中變得明亮而沉靜起來。
那一日一日,她從他懷中清醒,總是這樣坐在几旁,笑靨如花地梳妝著。那時侯,她是微笑的,他也是微笑的。
墨發一縷一縷梳順·一縷一縷捲起,一縷一縷像穿花一般,在她的指間穿梭,然後用一根釵子便可固定。
梳完發後,張綺靜靜地站起,如往常任何一個清晨一樣,她走到一模一樣的角落處,就著水盆把臉淨乾。
然後,她又回到幾前,把白粉看了看後·放到一側——她還年輕美貌,這些白粉會掩去她青春的明透和白潤粉紅。
拿起胭指,她一點一點按在唇上。
她的動作仔細而優雅·因寧靜和專注,她的眉眼間,閃耀著隱隱的愉悅幸福。她細細的,均勻地把那胭指一點點按上去,直到她嫣紅的小嘴變得紅透。
以往做完這個動作後,她興致來時,會悄悄潛到他身邊,把塗得紅紅的唇印在他的頸項上·鎖骨上·甚至,在他沒有注意的耳後·也會悄悄印上一個。讓他洗也洗不去,總是被身邊的將士笑話。
不過·此時此刻,自是沒有這麼洗妝的必要,垂下眸,張綺從另一側几上,拿出一塊乾淨的布帛,一點又一點,把唇上塗得太紅的胭脂拭淡。
張綺的身後,已傳來低低的哽咽聲。
把胭脂放下,張綺拿起了額黃,這額黃,她給剪成了梅花狀,高興時,她會把它貼在額心。不過張綺一向懶得過份,大多數時候,她是不貼額黃的。
把妝化好後,見到蘭陵王還沒有開口,張綺走到一側,拿起放在塌旁的,她以往慣常穿的粉紅裳服。
她一直是一個很俗很俗的人,她不喜歡那種高貴的大紅,金黃和紫色,也不喜歡代表風雅脫俗的白色,更不喜歡凜冽的黑色,不喜歡很少有人穿是出來的青色。
她喜歡的,其實只是這種粉嫩粉嫩,既帶著黃,又透著一點紅的橘色。便如那枝頭的桃花,她喜歡這種平平常常,熱熱鬧鬧的顏色。
把粉紅裳服穿好,張綺低下頭,從床塌的另一個角落,拿出一雙擦洗得乾乾淨淨,她才穿了三次便因離開而廢棄的靴子後,張綺已打扮妥當。
她回過頭向他看去。
堪堪回頭,後面終於傳來他沙啞的聲音,「重來!」
重來?
什麼意思?
張綺怔怔地站在那裡。
這時,他沙啞的聲音又傳來,「重做一遍。」
重做一遍麼?
張綺垂下眸,她慢慢解下身上的衣裳,慢慢穿上自己來時的裳服,慢慢地走回剛才的塌几旁,慢慢地,重新拿起玉梳。
重新解去墨發,重新挽起雲鬢,重新洗去鉛華,重新抹上胭粉。
當一切妥當時,她又聽到他命令道:「再來,再做一遍。」
便這樣,在這麼寧靜的時刻,在午後陽光的照耀下,寧靜的,美如春花的張綺,一遍一遍地梳妝著。每每她在紅唇上塗上胭脂,又輕輕拭淡一些時,隱隱間,總是有那麼一兩聲哽咽傳來。
這一刻,外面春光燦爛,暖洋洋的太陽照耀在天地間,無數的少年男女,正嬉笑著遊玩在春河之畔,涼亭之上。
這一刻,美麗的宮妃一次又一次脫下她的宮裝,解去她的雲鬢,一次又一次的,如以往那無數個日夜一般,為君妝點容顏,為君染上鉛華…···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低低地說道:「可以了。」
如來時一樣,他匆忙地抱著她,在寂寂春風中,把她送到了清河巷。
清河巷中,當張綺的馬車啟動時,她忍不住回過頭去。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個高大的,一襲玄衣的寂寞身影,一步一步地走出她的視野。
直到她淚流滿面,直到什麼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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