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2 章
原來是他在算計

聽到這裡,梁顯倒退一步,而大步走來的宇文連,也是臉無人色!

這個靖安侯身為使節,卻在這冬雪之日還滯留於荊州,還有閒心打獵,顯然是個聲色犬馬不務正業的。可便是這樣的人,也不是他們能誅殺的!要知道,這一次周國與突厥大戰中,元氣大傷,陳齊兩國,那是恨不能找到借口來進攻周地啊!

而現在,他們竟是把這個借口,生生地雙手捧到了陳人手中!

兩個權臣面面相覷了一會,突然的,梁顯跳起來嘶叫道:「快追!所有人都追上去,務必把那些陳人全殲!」

他這話一出,宇文連也清醒了,於今之計,只能是殺人滅口了。當下他也向左右急急命令道:「來人,來人,全部追上去,一定要把那些陳人一個不留的殺了!去,快去!」說到最後,他已是嘶吼!

就在兩人暴跳著下令時,突然的,山林中傳來一個沉冷而舒緩的聲音,「不必了!」

梁顯兩人急急轉頭。

在他們瞪大的雙眼中,蘭陵王帶著兩個護衛,從雪林中慢慢走了過來。他負著雙手,俊美得讓男人看了也目眩的臉孔上沒有絲毫表情。

似是沒有注意到兩人急急變青的臉色,蘭陵王信步走上山坡,他走到幾個陳人屍體面前,朝那個嚥下最後一口氣的陳人瞟了一眼後。走到另外一旁,朝那個高大肥胖,卻穿了一身普通護衛裝的屍體重重踢了腳,淡淡說道:「不用追出了,他們已經逃走了。」

「你,你怎麼知道?」

按住不安,梁顯小心地問道。

蘭陵王負著雙手。淡淡說道:「靖安侯是我引上山的。」梁顯兩人瞬時瞪大了眼。轉眼,梁顯驚醒過來:有可能,傳聞中,這個陳國的靖安侯極好男色。是了,他這次在我荊州之地停留。也是為了一個孌童。只恨當時屬下向他報告過此事時。他聽了也就聽了,並沒有往心上放……

在兩個周國權臣時青時白的臉色中。蘭陵王繼續說道:「至於剛才逃走的那幾十個隨從,我的人會助他們一臂之力,他們此刻已騎著馬逃得遠了。所以。你們追不上了。」

他慢慢回頭。目光冰寒地看著梁顯和宇文連兩人,好一會,他聲音放低,「高某平生最恨陰謀!然。如果有人對我使用陰謀,那高某也很樂意讓他自己也嘗嘗這等滋味!」

說到這裡。他優雅轉身,「想來不過多久,陳國也罷,齊國也罷,會對兩位所行之事齊力聲討,中原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只怕又要再起烽火了。梁公,宇文公,我看你們還是盡快回府,想想怎麼應付宇文護的震怒吧!」

說罷,他領著兩個護衛,施施然地從兩人的面前走開。

此刻,不管是梁顯還是宇文連,身邊都是數十上百的護衛,可是他們想也沒有想過,要對這個僅帶著兩個護衛的齊國郡王動手。

……因為,他連陳國靖安侯也算計到了,顯然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便是殺了他,也沒有辦法遮得住他那五百精騎的悠悠之口。而只要有一人把蘭陵王在荊州遇刺的消息傳回齊國,那後果就是,齊國與陳國一樣勃然大怒,進而聲討周國。

周人,剛剛經過突厥之亂,國力大耗的周人,已經不起又一場大戰了!

可以說,他們不但不能殺他,還要想法設法的討好蘭陵王,讓他息怒,讓他放棄勸誘齊主攻擊周國的想法!

想著那重重利害關係,越想越是絕望的兩個權臣,看著蘭陵王大步離去的身影,一時之間,竟是心死如灰。

是誰說的,齊國蘭陵王有勇無謀,極易謀算?

他們不過是揣摩了一下上意,覺得宇文護和宇文邕會樂於看到高長恭的屍體。他用得著因為這麼一點小事,生生地把陳週二國拖入戰火嗎?

是誰說,齊國蘭陵王稟性忠厚的?

在一陣絕望的安靜中,梁顯突然說道:「宇文兄,這一次可被你害慘了!」

他額頭上冷汗不停地流著,拭也拭不盡,臉色已灰敗一片,「也不知這一次能不能保得住這條性命?」頭上的烏紗帽多半是保不住了,唯今之計,也只能想方設法讓大塚宰息怒,以圖他日東山再起之時。

蘭陵王回到了府第中。

一入門,他便問道:「張姬在忙什麼?」

這都是他的習慣了,每次必問。兼任管事的楊受成躬身回道:「在發呆呢。」

又在發呆?

蘭陵王提步朝寢院走去。

看著他急步而行,楊受成想了想,認真說道:」郡王何不把準備和離之事告知張姬?」這是第二個人這般勸他了。

蘭陵王止步。

他回頭看著楊受成,沉默了一會,他徐徐說道:「我想等鄭氏願意和離了再說此事。」他抿著唇,淡淡說道:「男子漢大丈夫,何必把還沒有做到的事空自承諾?」

甩下楊受成,蘭陵王來到了院落中。

穿得厚厚的,裡三層外三層都包成了一個雪球的張綺,正拔拉著几上的一個茶盅尋思著什麼,直到蘭陵王走近,她都沒有察覺。

張綺是在尋思,不管是在齊地還是長安,或者是現在,一有空閒,她便坐立不安著。

她覺得,她應該做些什麼增加實力,而不是如現在這般,生死榮辱繫於一個男人。可她又實在想不出,她能做什麼。

像現在,她出入都有蘭陵王的護衛跟著,到外面收買那些受過苦難的人吧,那些護衛還會擔心接觸她的人中,有刺客或胸懷陰謀的呢。說是收買蘭陵王自己的屬下吧,她這種女流之輩的人格魅力,又哪裡是蘭陵王這種與他們共過生死的袍澤之情能替代的?

至於賺錢,那已沒有必要了。現在蘭陵王的錢都放在她的手裡,她要拿走隨時都可以。可在這樣的世道,只有錢沒有強而有力的武力保護,唯一的下場就是死,或者被踐踏!

這是一種悲哀,兩世為人,她都想不出在這個世道上,如她這樣長相這樣實力的獨身婦人,能做些什麼增加自己實力的事?

也不知尋思了多久,張綺陡然感到不對,便抬起頭來。

她對上靜靜看著她的蘭陵王。

與他相識太久,哪怕只看他一眼,她也能分辨出他是喜是怒還是有憂思。

看他一眼,張綺問道:「長恭,你剛才出去了,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嗎?」轉眼她明白了,馬上站起,「是不是那個荊州刺史的事?你是怎麼應對的?」

蘭陵王笑了笑,他伸手撫著她的長髮,低聲道:「已經結束了。」他的阿綺,那主意是這麼好打的麼?不理會也就罷了,一旦出手,就必須是雷霆一擊!不一下子打疼了,打狠了,打得他們周人一想到此事,就連牙根都疼上幾天,那他以後還怎麼去護著更見美麗的阿綺?

他不解釋,張綺只好疑惑著。

接下來,這個臨時的府第一下子變得熱鬧了,幾乎天天都有刺史府的人登門拜訪,還有那個什麼杞簡公,對上蘭陵王時,也是點頭哈腰不已。

偌大的荊州城,再也沒有比那兩個勢力還大的官了。他們如此,那些下屬官吏自然也是跟著來。於是,饒是蘭陵王一直冷著臉,對所有人不假辭色,可天天上門求見的,送禮物的,想通過她的門路討好的,那是絡繹不絕。

在這種熱鬧中,新年到了。

早早的,楊受成便把府第佈置得張燈結綵,婢僕們也都換上了新衣裳。

張綺站在院落裡,靜靜地看著興高采烈的婢僕們。

她這是第一次過新年。以往在鄉下時,每逢新年,她便被關了起來……親戚朋友來來往往,高朋滿座的大好日子,沒有的讓她這種晦氣人掃了興。

蘭陵王大步走來,遠遠的,他便看到穿著厚厚的裘衣的張綺,歪著頭,雙眼亮晶晶的,笑盈盈地看著眾人忙活著。

多久了?他都沒有見到她這麼笑過。

他加快了腳步。

來到她身後,他輕聲喚道:「阿綺。」張綺回頭。

蘭陵王上前牽著她的手,「怎麼這麼冰?想出去走走嗎?」張綺仰著臉看著他,輕輕「恩」了一聲。

兩人行走在荊州街道中,這時,天下又飄起了雪花。

這是一種很安逸的感覺,兩人都沒有說法,只是這樣手牽著手走著。

走了一會,張綺低下頭來看著兩隻緊握的手。自從重逢以來,無數個夜晚,蘭陵王便是把她抱在懷中,都沒有碰過她,端方規矩得宛如,呃太監。

也不知怎麼的,他這樣地行為,慢慢地讓張綺的心有點暖。他是怕她生氣吧,怕她又拒他於千里之外吧?所以每天晚上,那麼辛苦也強自忍耐著。

兩人靜靜地行走在雪地上,隨著他們地走動,一陣格支格支的脆響不時傳來,這時腳步落在雪地傳來的聲音。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突然竄了出來。那人影沖得極快,如旋風一樣,轉眼便衝到了兩人面前。

然後,只聽得「撲通」一聲,來人跪倒在雪地上,就在這街道中,向著張綺,向著蘭陵王,以五體投地之勢趴伏在他們腳下,哽咽起來。

直到這時,張綺才發現,跪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美麗的,皮膚特別白皙的少女。這個少女身著華貴做姑子打扮。這般跪伏著,那臀部高高翹起,形成一個極具誘惑性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