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安放了水,泡在浴缸裡的時候,隱隱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放在一旁的香薰正冉冉的冒著霧氣一般濃重的白煙,淡淡清雅的薰衣草香讓神經全部放松下來的程安安只覺得像是置身於一大片的薰衣草花田裡。
天色是湛藍的,水是清透的,連風也是溫暖的。
霧氣氤氳,她靠在浴缸邊緣,緩緩瞌上眼。
一閉上眼,她就看見六年前的自己站在聚光燈下的手足無措,臉色雖然還能看,但是心裡卻緊張的不行。
她不是科班畢業,只是憑著本能去表演,去展示一個完美的程安安。
那時候她剛剛和秦墨在一起,他那日剛開完了會就在附近。她拍攝《天王巨星》,正站在噴泉的下面。
那時候已經是秋末冬初,天很涼,更別提那些水濺在她的身上被冷風一直吹著是什麼滋味。
那場戲她一直NG,她受不了那樣冷冽的環境和別人的漠不關心。
她是幸運的,被徐紫鳶一路提撥著上去。那時候的徐紫鳶已經是名動Z市的人物了,她微瞇著眼
看著她的表現,雖然不滿卻是從來沒有不屑或者是嘲諷的表情。
她說,「程安安,你很棒,但是你不要給自己太多的枷鎖。你是天生的演員,注定是要站在聚光燈下的。」
她一回頭,就看見車窗半開,坐在後座的秦墨。
他指尖夾著煙,眼神卻是平和的。
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總感覺瞬間充實了起來。
那夜,她疲憊地回到公寓裡。
他坐在燈光璀璨的大廳裡,看著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拍攝花絮,看得入迷。
看著她微微錯愕的表情,朝她招了招手,「安安,過來。」
她順從地走過去,被他拉著坐在了腿上。
他雙手繞過來抱著她,下巴隨意地就擱在了她的肩膀上。
花絮很全,從她進入劇組第一天開始都有。
她剛開始的迷茫,無措,不知應對,到後來的游刃有余,他看著看著就笑出聲來。
安安低頭去看,就看見他看著屏幕的眼睛裡滿滿都是笑意,再溫柔不過。
隨後,他便聽著他說,「安安,你是天生的演員。」
這是第三個人這樣對她說了,第一個是徐紫鳶,第二個是導演,第三個便是他。
好像這個認知讓他覺得愉悅,抱著她的手也微微地緊了些。「在劇組裡,有什麼不方便的或者是不舒服的?」
程安安歪著腦袋想了想,搖了搖頭,「除了被有心人爭對著,別的都還行吧。」起碼,她已經開始適應並且在受到傷害的時候學會了反擊。
這樣的變化,他是知道的,並以此為傲。
那是他的安安啊,正一點一點的慢慢變強。
從被人一點也不做措施的扇耳光羞辱,被故意推下游泳池之後,她也開始學著防備和反擊。
他雙眸微微瞇了瞇,緩緩地笑了起來,「誰敢欺負你你就要比她更厲害,讓她知道你不能招惹。」說罷,他頓了頓,語氣悠長,「她扇你一耳光你就卸掉她的手,她推你下游泳池你就讓她求生不得求死無能。」
他話裡的狠戾嚇得她渾身一顫,尋了他的眼睛看去,卻看見眼裡一點也沒有開玩笑。
他在說真的。
想到這裡,程安安突然笑出聲來,那時候覺得他的不留情面此刻看來卻已經融為他的一部分了。
他生在驍勇的軍官世家,自己也是鐵錚錚的一名軍官,即使從戰場上退下來,他卻把如何制敵的想法刻在了骨子裡。
他一步步教會她為人處事,讓她漸漸的沉迷,到如今再也離不開。
程安安想,這是他故意的。
只是是有心還是無意,便不得而知了。
「水涼了,還不起來。」耳邊熟悉的聲音響起,她受驚睜眼就看見本該在A市的秦墨用浴巾把她一裹,直接抱起來扛在肩上走了出去。
她被甩在床上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扯開嗓子尖叫,「混蛋,流氓,我要告你性/騷擾!」
秦墨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不由扯著唇角冷笑,「你去告啊。」
說得風淡雲清,讓安安徹底想起來這個男人一手遮天的權利,頓時噤了聲,只睜著雙眼瞪著他。
她還記得他早上從她的床上起來,她問他怎麼還不去上班的時候,他回答說要去接蘇欣彤。
當下臉色越發的難看,盯著他面無表情的臉,只想潑他一杯咖啡以此洩憤。
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他卻懶得提醒她,長臂一伸,直接把張牙舞爪的她抱進懷裡,拿過一旁的衣服幫她穿了起來。
程安安象征性的掙扎了下,見他不打算松手,就乖乖地任由他擺布。
秦墨卻在這時緩緩慢了下來,幫她帶胸罩的時候手指還有意無意地撩撥著她。
但程安安此刻說什麼也不願意被他誘惑了,當下撥開他的手就往被子裡面縮。
「別動,陪我回趟A市。」他皺了皺眉,撥開被子就把人拖了出來。
程安安不樂意了,揪著他的手揪的緊緊的,「才不要。」
本想說讓他去找蘇欣彤的,但話到嘴邊,卻突然打了個轉變了。萬一他真的回去找蘇欣彤了,這不是給自己添堵麼?
她就算真的不想去,也不希望他身邊有別的女人出沒好麼。
想到這,她眉角一挑,手纏上他的身子,像沒了骨頭一般柔軟地靠著他,「我不想動,你抱著我走。」
她剛剛從水汽氤氳裡被他抱出來,姣好的五官都細致地像是蘊著水汽一般白皙光滑,臉頰紅撲撲粉嫩嫩的,一雙隨時能醞釀出不同心情的雙眼此刻也霧蒙蒙的,黑漆漆地一片。
他不由自主俯身去吻了吻她的鼻尖,見她乖巧的不反抗,又移了下去親了親她的唇。「明天送你回來。」
程安安私以為他這樣應該是有些要緊的事情,跟著他連夜回來,此刻看著他悠閒地撐著身子靠在台球桌旁,她揉了揉額角,怒極反笑。
「我說秦總,你這麼把我帶回來就是為了打一桌台球?」
秦墨漫不經心地擦著球桿,示意對方繼續。
秦霜是秦墨的堂弟,聽了這話,悶悶地笑出聲來,「秦總?這稱呼真好。」
秦墨斜眼看過去,眼底的警告徹底讓秦霜噤了聲,忙擺准了姿勢瞄准3號球,但明顯的,還是有些心不在焉地關注著這邊。
程安安和秦霜的關系還不錯,秦霜第一次見到程安安就跟洪水洩閘了一樣,話跟倒不完了一般拉著她談人生理想,談音樂,談話劇,甚至還談到時裝和時尚。
程安安一邊感概秦家這一代個個都沒有當兵的鴻心之外,也是跟秦霜一見如故,甚是談得來。
所以,此後,秦墨要是有什麼活動了,帶著程安安的同時一般都會叫上秦霜作陪。
程安安一眼瞪了回去,掩著唇,眼底波光粼粼的,難掩眼底的艷色。
秦墨看了她一眼,見她犯困了,把球桿一放,走了過去,「累了睡會,裡面有個VIP,我的房間。」
程安安卻是不領情,看了他一眼,坐在沙發上硬是不起來,「我是被拉來陪坐的,哪有先去睡覺的道理。」
秦霜這次終於沒忍住,笑了出來,「程安安,你這樣挑釁我哥你一定會被折騰慘了的。」
他話裡有深意,程安安當作沒聽懂,扭過頭掰了橘子一瓣瓣地往裡塞。
秦墨倒是不以為意,注意力似乎根本不再這裡,像是在等著什麼一樣,心境平和得詭異。
見掐不起來,程安安索性也就去房間裡睡了。
秦霜見她不玩了,歎了口氣,頗為遺憾,卻被秦墨一竿子揍的「嗷」了一聲,老實了。
安安睡著沒多久,就被外面的聲音吵醒了。
她揉揉眼,一走出去就看見屋子裡多了六七個,一看都是像秦墨一樣從大院裡出來的。
她掃了眼,都是有些眼熟的人,但也交不上關系。當下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往秦墨身邊走去。
那邊一桌子的人在打台球,另一邊沙發卻是坐了兩個人正抿著酒,看著程安安出現,目光皆是一沉。
一個是蘇謙睿,一個是蘇謙城。
程安安眉角一挑,對於蘇謙城的出現還是覺得有點意外。不過在知曉蘇謙城另一面的身份之後這份意外自然也就減少了很多。
但是程安安在面對一起來,只是暫時去廁所方便現在又回來的蘇欣彤小姐時瞬間就淡定不下來了。
秦霜靠在一邊朝她晃了晃杯子裡的紅酒,笑得一臉陰險狡詐。
秦墨見她出來卻是皺了皺眉,她出來的時候沒披外套,就著一身酒紅色的長裙,此刻凸顯的身材甚是火辣,奪人眼球。
比起一旁看起來清新淡雅的蘇欣彤,她的艷麗呈壓倒性的勝利。
蘇欣彤的敵意自然是大,但看見程安安也只是哼了一聲,笑瞇瞇地過去挽著秦墨的手說著些什麼,說著說著兩個人都看了過來。
蘇欣彤自然是那種看笑話的神情,笑瞇瞇的,卻是不懷好意。
秦墨卻是看不出深淺來,只是點了點頭,不再二話。
所以蘇欣彤走過來的時候,程安安自然當作沒看見也不認識她一般跟秦霜說著話,說說笑笑的別提有多得意了。
程安安不覺得秦墨今天把她拉來是為了當那麼多人的面羞辱她,自然對出現在這裡的蘇欣彤沒有了太強的危機感,所以面對著這個看似純真靚麗的小姑娘,程安安還能笑得春風得意,志得意滿。
「聽說程小姐台球打得不錯,反正今天有的是時間不如切磋一下?」她的聲音清脆,不大不小正好夠整個屋子裡的人聽見。
程安安冷笑一聲,抬手理了理長發,一臉的親和,「只是略懂一些而已,拿不出手。」
她的謙虛聽在蘇欣彤的耳朵裡自然成了示弱,當下笑得越發的燦爛,「是麼?我倒是聽說程小姐是斯諾克高手呢。」
聽說?
程安安想了想,只記得那一次做節目的時候小露過一手,只是把球撞進袋子裡,她不偏不倚地打了幾個算是助興,到不知道誰那麼有眼光說她是高手。
秦墨卻是知道的,程安安對於台球有一種驚人的敏銳。雖然她不怎麼說過,但是他卻知道她台球玩得跟專業的選手根本無差。只是她從不顯露,也從沒有說起過。
蘇欣彤見程安安明顯興致缺缺的樣子,不由下了一個重磅,「這樣吧,有賭注才玩得好,誰輸了誰答應對方一個條件如何?」
程安安挑了挑眉,的確是被她吸引了,當下放下酒杯,抬眼看過去。「什麼都可以?」
蘇欣彤點頭,眼底的自信毫不掩飾。就這麼肯定她會輸麼?程安安冷笑,抬眼看了看秦墨,抽走了秦霜手裡的台球桿算是迎戰。
蘇欣彤見她答應下來,笑了笑,「那你先開始吧。」言語之間,都給人一種「你是弱者我讓你」的感覺。
程安安也沒那麼大方,既然人家不願意高看你,你哪有說話的權利。她看了看桌面整整齊齊的台球,剛俯下/身,抬眼看見一旁一直旁觀著的秦墨,頓時心生一計。
「花式台球會麼?」
蘇欣彤一愣,但隨即點點頭,「沒問題。」
程安安瞇著眼笑得像狐狸一樣,「你會輸到這輩子都不想再看一眼台球桌的。」說罷,她略有深意地瞥了眼秦墨,越發的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