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不過這種大隱於市者渴望被全世界遺忘的憂傷,廖敬軒顯然是不能理解。

  下一刻那門已經被他大力扯開,因為被拒絕的憤怒,他的隱氣也不再刻意壓制,一下子在樓宇狹小的空間裡蔓延開來。

  「瑤瑤,你可能誤會了,我並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你以前要放任自流無謂生命是你的事情,可是從今天開始,你歸我養了!」

  剛剛發作後的身體,哪裡能抵禦如此濃郁的隱氣?林瑤瑤咬牙抵抗了不到片刻,身子一軟便順著牆倒下。

  可是綿軟的身體未及坐到地上,就已經被廖敬軒攬腰抱起來。

  林瑤瑤強忍不適輕聲道︰「敬軒,你嚇到我了……」

  這種示弱的表現倒是適時緩解了廖敬軒的惱意。他收斂了隱氣說道︰「我們以後不會跟哥哥住在一起,你也不用別彆扭扭的拒絕,畢竟當初跟你翻臉的是大哥,又不是我,我讓人挑選了幾處房子,今天帶你去看一看喜歡哪一出。」

  林瑤瑤想了一會,慢慢點了點頭,說︰「你在車裡等我,我上去換一件衣服再下來。」

  既然林瑤瑤態度緩和,廖敬軒自然樂得維持君子風度,不好強跟上去欣賞佳人更衣的美景。

  女孩子出門磨磨蹭蹭也是人生常態,所以當林瑤瑤換好了一套運動休閒的衣服,又畫了淡妝從樓上下來時,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

  廖敬軒坐在車裡好笑地看著林瑤瑤背著個背包,還拎著裝了貓的提袋道︰「又不是郊遊好遛狗,你帶著貓幹什麼?」

  林瑤瑤將貓兒放到了後座上,安撫著一直喵喵叫的愛貓,也跟著坐到了後排道︰「它要打預防針了,一會看完房子你正好順便帶我去打針,可以嗎?」

  她軟軟糯糯開了口,廖敬軒自然是甘願做司機一路相伴。

  當他問林瑤瑤喜歡什麼樣的裝修風格的時候,她認真地想了想說︰「要保全系統先進周密些的。」

  廖敬軒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好笑地道︰「怎麼?這麼沒有安全感?」

  林瑤瑤也不說話,只是低頭從書包的側袋裡掏出了一枚戒指,套在了手上,然後又拿出小鏡子和小梳子梳理著頭髮,微微歪著頭衝著廖敬軒笑,蓬亂的短髮襯得眉眼彎彎,看得他不禁呼吸一滯。

  既然林瑤瑤提出了要求,他便先帶林瑤瑤看了自己鍾意又保全甚嚴的一處房子。

  它位於市郊的富人區,環境優雅怡人,二層的獨棟小別墅,不大的小院落方便打理,客廳整面牆都是透明的落地玻璃,金牌經紀人出售的房屋事先都找了保潔清理,家具鮮花零食一應俱全。寬敞開放式的廚房正好可以讓喜歡廚藝的林瑤瑤大展身手。

  事實上,站在這陽光傾灑現代感十足的客廳裡,廖敬軒不禁想像出以後瑤瑤每天給他做飯吃的情形了——就好像她以前總是替大哥烹煮可口的飯菜一樣,只不過這次的主人公終於可以換成他廖敬軒了。

  「怎麼樣?你喜歡這裡嗎?」他舒展眉目回身問道。

  林瑤瑤正站在大門處,檢視著內外雙道的指紋鎖和旁邊全屋一體的門戶安全系統控制板,疑惑地按了按,然後問道︰「這個怎麼用?」

  廖敬軒走過去,站在她的身後,雙手環繞著她的身體,手把手地教她操作。

  見林瑤瑤似乎很喜歡的樣子,廖敬軒決定不再浪費時間,招來在一旁的房屋經紀人,大筆一揮簽下購買合約,同時用手機轉了定金,經紀人賺足了佣金,歡天喜地離去了。

  廖敬軒將房門關好,轉身走向站在落地窗前的女孩。從背後將她輕輕擁住,貼著她光潔的耳廓輕語低喃道︰「瑤瑤,今晚就留在這兒好嗎?」

  林瑤瑤輕輕嘆了一口氣,心內感慨這等平凡而舒心的生活為什麼總是結束得這麼毫無預警。

  她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也無可奈何,畢竟,她可不想當一只籠中的鳥兒。

  廖敬軒並不在意她的沉默,女孩子總是有些這樣那樣的矜持,若是太在意,豈不成了不解風情的傻子?事實上,他已經輕輕地啄吻起了她的小耳垂。

  林瑤瑤不適地微微縮了下身子,這是巫山族被天敵蚩族人親密貼近的自然反應,而廢體的不適感似乎更加強烈,不過她並沒有掙扎,許是她的乖巧鬆懈了廖敬軒的警惕,也許是廖敬軒已經猶自沉溺於舌尖的那點嫩滑,就算林瑤瑤翻轉過身子,他也不過順勢將她緊緊摟住,準備親吻她的嘴唇。

  一直呆在貓袋裡的老虎兒喘著粗氣惡聲叫了一聲似乎要掙扎出來,林瑤瑤微微偏頭對它揮了揮手道︰「老虎兒,乖!」

  可等她放下揮動的手時,突然手指微微屈起,翻轉了自己手指上看似不起眼的戒指,彈出一根尖刺,朝著廖敬軒的脊背處用力紮了進去。

  雖然蚩族強大,幼年體的巫山族壓根不能與之抗衡。不過蛇鼠自有生存之道,巫山族人在漫長的歲月裡自是鑽研出了一些對付蚩族的保命法子。

  生長在巫山族地的夢瑤花萃取的毒汁可以暫時麻痺一個成年體蚩族人差不多十分鐘左右。雖然不算太久,但是對於逃命來說也是綽綽有餘了。

  可惜此花並不是遍地皆是,難得能覓到一株,汁液尤為珍貴,不到萬不得已,是絕不會用的。

  那戒指上的刺便淬了這花毒,當然這也是摯友秦牧雨臨行前的餽贈。本來是用來防身,可沒有想到會用到廖敬軒的身上。

  雖然第一次使用,但是花毒好用極了。廖敬軒警覺地猛一睜開眼,隱氣頓顯時,針刺便入了他的身體,藥效甚是迅速,廖敬軒全身麻木,瞬間便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整個人帶著林瑤瑤一起往後摔倒。

  幸好有廖敬軒這個肉墊,不然林瑤瑤一定摔得狼狽。她趴在廖敬軒的身上喘了口氣,壓制下方才的不適,無暇欣賞廖小先生昏迷時鐵青的表情,只掏出了他的手機,爬起來拎著自己的背包與貓袋便來到了別墅門前,迅速按照廖敬軒方才所教授的方法,將別墅的門窗用電腦微控上鎖,電網充電,並修改了指紋密碼,鎖住溜之大吉。

  沒有密碼指紋,就算廖敬軒藥效消失後,也不能從裡面打開門窗,雖然他的力氣甚大,但是應該沒有抵禦電流的能耐,只要能將他困在這別墅裡,直到他的手下找到他的這段時間足夠她從容離開W城就行了。

  別墅裡的零食和飲料還是很充足的,希望對廖小先生的口味,只是方才聽房產經紀人說,別墅的網線和電視線還沒有接通,希望他不至於呆得無聊……

  老虎這是許是肚子餓了,在貓袋裡喵喵叫個不停。

  林瑤瑤坐上了出租車之後,點著它肉呼呼的鼻子道︰「對不起嘍,我們又要旅行了。」

  在方才哄騙廖敬軒讓她上樓的時候,她抓緊時間給好友秦牧雨打了電話商量對策。幸好秦牧雨正好出族地辦事,接了電話。秦牧雨聽到廖敬軒死纏著她不放的事情後,氣得聲音都顫抖了。

  「他們兄弟幹嘛盯住一個不放,非要把你弄死不可嗎?瑤瑤,想辦法甩掉他,快些收拾東西回到巫山,最近祭聖節要到了,每個巫山族人都要回來祭祖,所以你回來的話暫住在族地外的龍眼村住上幾天,族長應該也不會說什麼的。等熬過了這段時間,你再想法子找個新的落腳地。」

  如果可以,林瑤瑤半點都不想回到巫山族地,可是現在並無其他更好的出路。廖敬軒對自己興味甚濃,絲毫不見能平和溝通的跡象,無奈之下,只能浪費一根夢瑤毒針,撂倒了廖小先生。

  等她坐上了高鐵時,終於可以鬆懈一口氣,剝了一根低鹽小火腿腸掰成小塊給老虎兒打牙祭,這才發覺自己也餓得前心貼後心了。於是掏出自帶的小麵包配著清水填了填肚子,

  雖然有餐車提供的套餐盒飯,可是林瑤瑤並不打算去吃。現在自己走得急匆匆,又沒了生計來源,存款也不多,自然是要精打細算。

  過了足足一天一夜,當林瑤瑤下了高鐵時,馬上找了一家火車站附近的小麵館,要了一碗熱氣騰騰的拉麵,又加了肉丸和滷蛋,然後便呼嚕嚕地吃了一大碗。

  等吃完之後,她又轉坐大客來到了距離族地很近的一處叫龍眼村的村子。

  巫山族地從遠古以來,便一直有神秘的隱力籠罩。其入口甚是隱秘,族地幾千年來幾乎沒有改變過模樣。所以像秦牧雨這些年輕不耐寂寞的幼年體,特別喜歡到龍眼村來玩,幾乎巫山族的族人們都在龍眼村有另外一個家,而這村子裡的居民大部分是男子,他們幾乎都是娶了巫山族女人的外鄉男子,拋棄了城市的繁華和自己原本的生活,跑到這窮鄉僻壤安家落戶,只等心上人一年中心血來潮的幾次出村臨幸。

  秦牧雨的父親方教授也是這裡的居民。以前是著名學府教授的他,就算來到這個村落裡種田為生,依然不失儒雅氣質。在簡樸的農舍院子裡種滿了艷紅色的玫瑰花,愣是營造出幾許英倫鄉村的野趣。

  他受了女兒的囑託,自然是熱情地接待了女兒的小友。

  看著忙著在廚房為她煎炸烹煮的方教授,林瑤瑤心內不禁感慨。她一直羨慕好友能與父親三五不時地見面。

  巫山族的女人都是很功利現實的,若不是當初秦牧雨的母親秦露與方教授一舉得女,而且嬰兒帶有難得純正精魂的話,恐怕秦姨是絕不會允許方教授搬來此處的。只有優良基因的男子,才會被巫山族的女人留在身邊。

  這些被愛情和瘋狂迷戀矇蔽了心智的男人們,恐怕終生都不會領悟到自己在愛人的眼裡,不過是合格的配種公雞罷了。

  可惜她的父親卻連這個可悲的身份都沒有撈到。畢竟十六歲才顯現精魂的她,當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存在。

  因為祭聖節要到了。秦牧雨趁著母親不留意,得空溜出來跟林瑤瑤見上一面。

  眼看就要從幼年期過度到成熟期秦牧雨隱約已經有脫胎換骨的跡象,天然的波浪長髮垂至腰際,眉眼精緻得仿若畫筆描摹一般。只是身材還沒有顯著的變化,依然是乾癟平板的少女身材。

  她先是激動地抱住了分開甚久的好友,然後捏了捏她的臉蛋道︰「怎麼這麼瘦,外面的東西不好吃嗎?」

  林瑤瑤笑了笑,輕聲道︰「想你想的瘦了。」

  兩個女孩子窩在方教授的沙發上笑著打鬧了一陣後,秦牧雨道︰「不知為什麼,最近族地附近的蚩族人越來越多,母親囑咐我這段時間不準再出族地,所以這次我給你多帶了些藥,免得你發作的時候沒得吃。」

  說著,她從自己背包裡取了出四個藥瓶遞給林瑤瑤,同時囑咐她道︰「你就在我爸爸這裡呆著,哪也不要去,更不要在村子裡走動,免得落了單,被外來的蚩族人踫上。」

  林瑤瑤笑著點了點頭,順手擰開了一隻藥瓶,可是當藥瓶被打開時,林瑤瑤卻不解地問︰「怎麼?秦姨換配方了嗎?怎麼藥的顏色和氣味都變了?」

  秦牧雨接過藥瓶,倒了一些在手心裡聞了聞道︰「一直是這個配方啊?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林瑤瑤的臉色慢慢凝重,她看著好友手心雪白的粉末,心內不禁一翻,若是藥方沒變,那麼她一直以來吃的那暗紅發腥的粉末又是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