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林瑤瑤並不知男人心內腹誹,她最近總是很快入眠,睡得深沉。

  這次也是睡不走空。只是夢裡的場景不再是巍峨肅穆的宮宇,而是一片燦爛的花海。她赤著腳,穿著拖地的白紗長裙,歡笑著奔跑在搖曳的花叢間,然後回身喊道︰「蚩,尤,你們怎麼這麼慢?快點啊!」

  在山坡下不遠處,有兩個高大的少年一前一後走了過來。走在前面的少年皮膚白而透亮,英俊的臉上帶著明朗的笑意,笑著說︰「王女,請走慢一些,現在幻夢花正是花粉成熟的時候,它會讓人有飽食的錯覺,吸得多了,您晚上又吃不下晚餐了。」

  她聽了反而俏皮地轉了個圈兒,長裙舞動激盪起了一片淡粉色的花粉。甜膩的香氣四處瀰散擴張開來。

  那走得慢的少年見此情形反而定住雙腳,不再往前走了,滿頭的黑髮在獵獵山風中飛揚,幽藍的眼楮如利劍般瞪向了那調皮的少女。

  前面的少年,這時回身問道︰「尤,你怎麼不走了?王女正在喊我們呢!」

  後面的少年滿臉的桀驁不馴,仰著下巴道︰「我們可不是終日飽食無所事事的神族,少吃一頓也無所謂。預選奴營裡的人只有晚上才會有肉沫的湯飯,你現在過去,是準備吸飽了幻夢花粉,再白白餓一宿肚子?明天早晨清理神殿的雜石,我們奴營所有的人都要去,哥,一上午的力氣活,晚上得吃飽!」

  他的這一番話,聲音不沒有刻意放低,立在山頭的她也聽得清清楚楚,原本難得走出王殿而放鬆的心情,卻立刻因為那山下少年的話而大打折扣。

  她慢慢停下了腳步,有些尷尬地站在飛揚的花粉裡,最後想了想,迅速從山頂走了下來,也不顧身後少年的叫喊,一個人跑到了山腳下的溪水邊,蹲下身子用清澈的泉水清洗沾染了花粉的手臂和雙足。

  就在這時,那個穩重的少年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一邊蹲下身子替她撩水一邊說道︰「尤是無心的,他不敢有冒犯王女的意思……」

  她抬頭回望少年,他也有一雙藍眸,卻不同於他弟弟的混沌暗沉,是讓人沉溺其中的心安蔚藍。

  「尤說得對,我不該拖著你們偷偷跑出王庭,更不該連累你們吸入幻夢花粉,明天你們要有體力活?我求母親為你們加肉食可好?」

  「謝謝王女的好意,但預選奴營的少年們都是要準備選拔進入黑鱗軍的戰士,嚴苛的飲食和重體力的勞動,是對每一個人是否有資格為神族而戰的考驗。您為我們謀求福祉,其實太過慈悲,反而會延長我們的考驗期。」

  她聽自己的一番好意再次落空,心情更加低落︰「怎麼辦?蚩,我覺得我永遠都沒有做好準備繼承母親的榮耀,成為崑崙之虛的王。」

  那少年聽了,明澈的藍眸裡滿是寵溺的笑意︰「您的這份慈悲將使您成為崑崙之虛最強大受人敬仰的王者,而我和尤也會竭盡全力,成為有資格庇護王權的黑鱗戰士!你說是不是,尤?」

  她聽了心裡一暖,甜甜地衝著少年微笑,並順著蚩的目光回身望去,尤正躺在離他們較遠的一處大石頭上,嘴裡叼著一根藍色的芒草,壓根沒有搭理哥哥的問話,只是兩眼凝望著紅色的天際,悠閒地消磨時間……

  當三個人回到王庭事,理所當然被神侍官抓了個正著。

  那個叫尤的少年心念不忘的肉沫湯飯徹底成為了泡影,兩個人因為私帶王女出宮,各自領受了一百藤鱗鞭,那是帶刺會蠕動的鞭子每次沾染了皮肉,都會如吸血水蛭一般黏附在模糊的傷口處,再被揮舞鞭子的施行官大力拔拽開來,帶起一片血珠……

  最後,要不是她苦苦哀求母親,承認了自己私自出走的錯誤,並承諾以後再也不會了,那兩個少年差一點便要死在這冷酷無情的鞭下……

  最後神侍官命令施行官住手,然後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癱伏在地的兩個卑賤的少年道︰「你們雖然是陪伴王女長大的小奴,但是現在王女已經成人,不再需要玩伴,不久將會繼承靈跡成為崑崙之王,你們怎麼配離王女那麼近?是要用你們骯髒的呼吸污染王女四周縈繞的芳氣嗎?記住你們的身份!你們永遠也洗刷不淨骨子裡的野蠻卑賤!」

  她站在母親的身後,立在高殿之上,心疼地看著咬牙起身的蚩,他顯然已經疼得渾身快要虛脫,卻還是衝著她微微一笑,似乎在寬慰著她的內疚自責。

  而尤,則慢慢地坐起身,垂下頭安靜地跪伏聆聽訓斥,可是當他抬起頭時,那一眼的濃黑,如同化解不開的怨靈一般,直直朝著她射了過來……

  林瑤瑤竟然被這怨毒的一眼給嚇醒了。

  山頂的夜晚,清涼如冰水帶著瑟瑟寒意。她伸手朝旁邊摸了摸,卻發現廖臻並沒有躺在她的身旁。

  她慢慢坐起身子,一眼看到廖臻正坐在落地窗外的廊下,披著睡袍端坐在籐椅上,緩緩吐著煙氣,兩指間夾著一根菸,在明朗的月色下冒著點點火光。

  林瑤瑤從來不知道廖臻會抽菸。事實上,在她的心裡,廖臻簡直就是完美男神般的存在,他門門功課成績優異,談吐舉止永遠是停留在中世紀的黑髮貴族,更是沒有任何不良嗜好,而如今則是成功的精英男士,金融圈子裡的名流大鱷。

  叛逆期少男會有的打架罵髒話,或者是撩逗小女生的種種行徑,都是不可套用在廖臻身上的低級荒誕。

  而現在,在夜色的掩護下,她盡然發現廖臻也有些凡人才有的癖好,不能不覺得驚異。

  當她下了地,輕輕推開落地窗時,廖臻將吸了一半的煙遠遠地扔在了外面的草叢裡,吐淨裡嘴裡的煙氣後才問︰「怎麼起來了?是我吵醒了你嗎?」

  看林瑤瑤竟然光著腳兒出來,他起身將她抱回到了床上,摸著她冰涼的足底道︰「怎麼不穿鞋?」

  「屋子裡黑,鞋子可能被踢到床下了……」林瑤瑤邊說話邊嗅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忍不住問,「原來你還會抽菸!為什麼我從來沒看見你吸過?」

  廖臻顯然不欲開展這樣讓自己跌落神座的話題,淡淡道︰「只是偶爾吸一根而已。」

  林瑤瑤一場深夢前後,睡意展示凝聚不起來,只將眼珠轉了轉問︰「那你還會點什麼是我不知道的?你以前說我是你的初戀,你以前從來沒有跟女孩子交往是真的嗎?為什麼我現在回想起來,你那時的吻技太過嫻熟呢?」

  廖臻低下頭,淡淡道︰「我學任何東西都是無師自通,你要不要試試其他的方面?」

  林瑤瑤特不禁逗,雖然是自己起的頭兒,卻招架不住這種深夜床上曖昧的功夫探討,最後只能舌頭打結道︰「哦,我……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偷看過那個……那種影碟……」

  廖臻莫測高深地看著她,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道︰「這麼說來,你也看過哦,說說什麼內容的……」

  林瑤瑤被捏得只能用嘴呼吸,輕而易舉地被攻佔了唇舌,只能與他一邊親吻一邊嗤嗤笑︰「唔……不告訴你,除非你先給我講!」

  月光入窗,籠罩著一床的溫情纏綿……

  而在與她們院落相對的屋子裡,有一個高大的人影,立在了窗簾的後面,在開啟的窗縫間朝外凝視……

  第二天早起時候做飯的時候,也許是移情作用,林瑤瑤看見梁慎言走進來時,不知為啥,看見他的幽藍眼楮就覺得虧欠了他一頓肉沫湯飯。

  結果別人的早餐都是雞蛋羹外加奶黃包,只有他是一大碗蓋了肉醬的肉湯泡飯外加一個荷包臥雞蛋。

  不過這種詭異的飯食顯然不適合夢境崑崙虛之外的人,看梁慎言捧著這碗暗黑料理愣神,林瑤瑤也後知後覺,覺得自己是莫名秀逗,不過是做夢而已,就做出這麼莫名的食物。

  她正想端走,梁慎言卻笑著說︰「很特別的早餐,看著有食慾。」然後便大口吃了起來。

  加了蘑菇的肉醬被熱氣一蒸騰,鮮香四溢,方文熙也嚷著要給自己的雞蛋羹上來一勺子肉醬。

  林瑤瑤乾脆給每個人都加了一勺,果然開胃,三蒸籠的奶黃包也被分吃得一乾二淨。

  就在這時,廖臻的電話響起,原來是暗探得到了巫山族地的最新消息。那兩個一直遲遲不歸,探尋祖地的小隊,終於回來了一隊人馬。

  只是那一隊裡的蚩族人的雙腿被不知什麼怪獸齊齊咬斷,也不知是憑藉了什麼奇遇,竟然能一人抱著與他搭檔的只剩一口氣的巫山族人,利用她羸弱的精魂打開了結界之門,掙紮著逃亡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