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辦公室裡面空蕩蕩的,孫言言聽著耳旁任重的堅定語氣,直視著正前方的落地窗,落地窗猶如一塊透明的水幕,儘管看起來與外界毫無阻隔,可是湊近一些,輕觸它,就會發現,原來感覺在同一個平面上面的物體,相隔的距離是那麼的遠。

  孫言言沒來由地覺得疲憊,她對待愛情,一向很果敢,所以在堅定了對任重的感情之後,也沒有再管其他,不管是以前的Doris,還是現在的洛佩茲夫人,她都不在乎,誰不曾有過過去,如果對這些都要斤斤計較,還不如直接找個小男孩,從小培養。

  可是,她現在知道了,任重雖然看起來對自己很堅定,可是照樣會因為單獨跟洛佩茲夫人去美國而對她撒謊,更甚者,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孩子。

  孫言言不知道任重對她到底有沒有欺瞞,只是現在說這些又如何呢?沒有一個男人不愛自己的孩子的,那天從電話裡面聽到任重滿含寵溺的聲音,她就知道了,任重是喜歡小孩子的,更何況這個孩子還是自己的。

  「所以呢?」孫言言終於開口,臉上沒有半分惱怒的神色,就像是跟一個朋友談論天氣一樣,「你要放棄你的孩子麼?」

  「言言……」,任重不自然地捶了捶額頭,「這兩者並不衝突。」

  「為什麼不衝突?」孫言言突然覺得好笑,聲音瞬間高了不少,「這個孩子是你跟洛佩茲夫人的,她只有這一個孩子,會給你嗎?好,即便是她同意將孩子給你,然後藉著這個由頭,時常出現在你的面前,你覺得我能忍受麼?你這是要坐享齊人之福嗎?」

  「我以為你不會在意的。」任重抽手想去撫摸孫言言的肩頭,但被她躲過了。

  「我不會在意?你太高估我了。我可以忍受你以前亂七八糟的情史,但是不能忍受你的欺騙,更不能忍受才剛當上你女朋友就蹦出來一個孩子,若是以後我們在一起,是不是三不五時就冒出一個孩子,然後那孩子衝我怨恨的說『你是個壞女人,搶走了我的爸爸』,任重,你告訴我,我能不在意嗎?」

  「這種事情不可能會發生!」任重斬釘截鐵的說道:「這個孩子是個意外,我以前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夠了!我知道這是個意外,意外就是因為你不知道,所以才會出現。這樣對我太不公平了,也太冒險了,我怎麼會讓這種意外一次一次地攪亂我的生活,任重,我不想再聽你解釋……」

  「咚咚咚……」,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孫言言條件反射地往門口看去,Amy正抱著幾份文件站在門口,門是敞開的,大概是因為她和任重上來的時候,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沒有注意門有沒有關上。孫言言斂了斂眉,她並不想私人生活打擾了工作的事情。

  雖然也不知道Amy聽到了多少,但是現在不是談話之機。孫言言閉了閉眼,再次張開的時候,眼睛裡面的怒氣已經消散開來,她微微降低聲音,在任重耳旁說道:「等你確定好要孩子,還是要我了,你再來找我吧。」

  孫言言一把站起來,轉眼恢復成秘書應有的表情,沖任重微微示意,離開辦公室。

  任重不敢也不能抓住孫言言的手,畢竟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不能擾亂工作。他緩緩地吐氣,看著站在門口,微帶怯意的Amy,冷聲說道:「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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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幾天,孫言言和任重私底下都沒怎麼見面,一來是因為孫言言不想見任重,二來是任重沒有給出決定。二人都有意無意地避免單獨相處。

  孫言言每天按時上下班,週末無聊就會拽著江珞去轉一圈,日子倒是過得不錯。只是她心裡苦,面上雖然故意做出開心的樣子,但實際上每次露出笑容的時候,那絲笑意都沒有抵達眼底。

  江珞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這種心態她怎麼會不知道,她看著孫言言裹得嚴嚴實實地抱著一根涼涼的冷飲,實在覺得她是在自虐,她低下頭喝了一口飲料,登時透心涼,心飛揚。哎,她和孫言言果然是臭味相投,這種愛好也相似。

  這幾天溫度下降得厲害,而且又到了一月份,眼看著年節就要到了,到處都裝扮了起來,看起來紅紅火火的,十分熱鬧。

  孫言言和江珞窩在角落裡面看著滿臉喜色的人們,有種分外想回家的衝動。

  「江小珞,你今年是跟我一起回家吧?」

  江珞眼神一暗,無意識地摩挲著裝著飲料的杯子。「不了,我今年不回家了。」

  江珞來S市的時候,差不多把家底都交代清楚了,所以孫言言也知道她那檔子事情確實挺麻煩的,畢竟人家不比自己,是為了逃避,才到S市的。孫言言可是為了好好工作,算了,孫言言也不勉強,她想到年節之類的,突然問江珞:「要不我去看看叔叔阿姨,你有什麼要帶的,我可以捎上。」

  江珞想著,若是孫言言上門,帶上節禮之類的,然後告訴父母是自己帶的,他們一定會拉著孫言言問長問短,江珞知道匆匆逃離T市是自己太任性了,但是現在她真的還不想告訴父母她在哪兒。

  「不用了,我老早在網上就買好了東西,準備寄過去。」

  孫言言點頭,戳了戳杯壁的水珠,垂下頭繼續喝自己的飲料。

  「最近你和你那位怎麼了?你不只週末叫我出來喝東西,有時候下班了還直接來我住的地方,難道是吵架了?上次你說小孩,後媽之類的,解決了沒?」

  孫言言擺擺手,有氣無力道:「我估計我這段感情又要game over了。」

  江珞放下手中的杯子,皺眉說道:「是因為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孩子?」

  「差不多,是我讓他在孩子和我之間做個選擇!」

  「那孩子真的是任重的?」江珞有些懷疑。

  「怎麼不是他的?」孫言言一想起這事,心裡就煩躁,說話語氣更是憋悶得慌,「任重自己也說那孩子眉眼之間像極了他,而且日子什麼的,估計他也已經跟洛佩茲夫人給對上了。要不怎麼那麼肯定,真想一刀剁了他,讓他為了享一時之歡不帶套!」

  隨後將任重跟她說的話告訴了江珞,然後又輕描淡寫了說了任重和洛佩茲夫人的關係。

  「你不覺得很奇怪麼?」江珞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奇怪什麼?」

  孫言言在性格上大開大合慣了,在細心上比不上江珞,這件事情都被當事人證實了,還有什麼好奇怪的?

  江珞杵著腮幫子說道:「根據你說的,那個什麼洛佩茲夫人應該是對任重有情,想和他舊情復燃。你也看到了,任重無法對孩子狠心,若是洛佩茲夫人一早就告訴任重,他們之間有個孩子,那是不是比洛佩茲夫人跟任重回憶舊情來得更容易?可是偏偏洛佩茲夫人一開始就不動聲色,期盼能用過往的感情拉回任重。」

  「當年似乎是任重受到了傷害,而且現在任重一門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完全不理睬洛佩茲夫人。既然洛佩茲夫人十分瞭解任重的性格,為什麼不直接把孩子拿出來說事?而要等到無計可施之時,才讓這個孩子出來,直接地影響到了你跟任重的感情?」

  「這不是說不通麼?」

  江珞說了一大段話,孫言言仔細聽了,也覺得奇怪,「可能是洛佩茲夫人不想借助外力來挽回任重的心……」

  「這個外力是一早就存在了的,洛佩茲夫人早就安排好了,若是她不想借助外力,為什麼到了平安夜會以孩子作為勾動人心的砝碼,要求任重跟她一起陪著孩子過聖誕節?這難道不是想好的步驟麼?」

  「我……我想是洛佩茲夫人不想讓孩子失望……」,越說到最後,孫言言就越沒有底氣,她根本就沒有想那麼多,當時她和任重的感情很穩定,任重也說過洛佩茲夫人來找過他,但他不為所動。而洛佩茲夫人來自己這裡,也曾叫囂過,認為自己是一個覬覦任重錢財的女人,自己根本就沒把她當一回事,二人完全就忽視了洛佩茲夫人這個人,只是為什麼洛佩茲夫人要這麼做呢?

  是為了挽回她和任重的感情?如果孫言言當時沒有聽到那個電話,她就不會跟任重決裂,如果不是裡面有小孩子的聲音,她也不會那麼生氣,這一切分明就是洛佩茲夫人一手主導的。

  孫言言想了想,任重上次有解釋過,那通已接電話根本就不存在,可是自己明明打通了,洛佩茲夫人也接了,那麼一定是洛佩茲夫人刪掉了她的通話記錄,所以才使得現在自己根本就不想聽任重解釋。

  她嘆了一口氣,自己忽略的問題,何嘗不是任重忽略的問題呢?任重一向比自己聰明,大概是因為被突然而來的事情沖昏了頭腦,才會忽略了這些細節,又或許是任重其實還想著過去,覺得他和洛佩茲夫人還有情,所以才會如此深信不疑。

  孫言言嘆息,低低地說著:「我給了他時間,讓他自己選擇吧,再說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不滿大街都是麼,我總不可能找不……」

  「等等,言言,你看看那裡,那是任重吧!」江珞一把打斷孫言言的話,指了指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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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飲品店正對著商業大街,孫言言原本打算和江珞喝完飲料就去逛逛街,到了冬天,該添置的衣物需要盡快添置,更何況快要過年了,總要買幾件稱心如意的衣服。

  她順著江珞手指指著的方向望去,燈火闌珊之處,任重靜靜地站在對面,似乎是在等待什麼人,孫言言幾乎懷疑是任重看到了她,在透過玻璃窗看著這處,可是她坐著的這個位置幾乎是死角,根本就不可能被發現。

  孫言言轉了轉頭,沖江珞說到:「喝完了麼?我們去逛街!」

  江珞無可無不可地聳了聳肩,跟著她出了飲品店的門。

  **

  周圍燈光影影綽綽,冬天本就是吹氣成霧的季節,眼前彷彿蒙上了一層白霜。

  孫言言挽著江珞的胳膊,努力讓自己的溫度和江珞的溫度保持平衡,她雖然平日裡穿的少,可今天溫度比較低,她倒是穿得挺多,而且戴了一頂保暖的帽子,很不湊巧,她只有一頂帽子,那頂帽子正好是上次任重買來給她的。

  孫言言覺得自己像做賊,心不在焉地跟著江珞逛街,實際上眼睛卻偷偷往任重的方向瞄。她刻意找些不顯眼的位置,再加上今天穿的也臃腫,若是不小心被任重發現了,估計任重也認不出她來。

  她為自己的這種小心機而洋洋得意,挽著江珞的手隨意找了個店面逛著,裡面的衣服倒是有不少款式是自己喜歡的,但是因為她一門心思想著任重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專注於任重的行為,倒是沒空試衣服。

  江珞有些無奈了,戳了戳孫言言的胳膊,拿了一件衣服在孫言言身上比了比,感覺挺合適,遂示意孫言言試一試。

  「別看了。」江珞調笑孫言言,看著任重在不遠處的一家店面徘徊,於是說道:「說不定是任重只是無聊到處逛逛,你如果想和他說說話,就直接過去吧。」

  孫言言臉上帶著惱意,女人誰不會在乎男友的選擇,她心內不安完全可以理解,再者她和任重確實很久都沒有和顏悅色地說過話了,她關注一些也是自然。

  「我才不想跟他說話。」說畢,孫言言接過江珞手中的衣服,又把自己的包遞給江珞讓她拿著,氣呼呼地進了試衣間。

  大衣很合身,顏色是時下流行的駝色,肩部類似於斗篷設計,綴在上臂的位置,腰部有一根腰帶緊緊繫著,顯得腰細細的,最主要穿著感覺挺暖和,孫言言試好之後,感覺不錯,出了試衣間,在試衣鏡前面照了照,果然符合自己的審美標準,不愧是閨蜜,江珞完全可以幫自己選衣服了。

  「江小珞,怎麼樣?」孫言言轉過身,走到江珞旁邊,伸展雙臂,讓她看看。

  「挺好看的,就這件吧。」江珞知道孫言言就是個衣架子,什麼衣服穿在身上都能顯示出充滿曲線的身形,這件衣服又十分貼合她的身材,價格也不算貴,買下來完全不虧。

  「嗯。」孫言言應道,去試衣間將衣服換下來,給服務員讓她包起來。

  付錢的空擋,孫言言又往任重的方向望瞭望,他竟然走進了一家玩具店。孫言言皺眉,他是要買玩具麼?

  匆匆地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衣服,她正準備再湊近一些,看任重買什麼,誰知道任重旁邊陡然多出來一個身影——洛佩茲夫人!

  孫言言停住了腳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二人的方向。

  任重手裡拿著一個籃球,在手上隨意的掂量著,似乎在思考買不買。而洛佩茲夫人則拿著畫板,對任重說著什麼,任重既沒有點頭,也沒有說話,旁邊的營業員見狀立馬喋喋不休地說起話來。

  孫言言即使沒聽到,也知道營業員說的是什麼,無外乎這個東西多麼多麼好,買個孩子又是多麼多麼好。她怎麼就犯傻了,以為任重是一個人出來閒逛。

  玩具店?有孩子就要買一些玩具啊。呵!多好!孩子的父母一起來幫孩子買玩具,若是小孩本人到場,估計所有人都會認為這是和樂融融的一家。那她算什麼?第三者麼?毀人家庭的狐狸精?

  孫言言僵直在原地,她突然覺得自己真是窩囊,這時候就應該像往常一樣,走到任重的身邊,「啪啪」兩個巴掌送給任重,然後大聲吼「我們完了!」

  可惜,自從和任重在一起之後,她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她看見洛佩茲夫人很專注地在聽營業員的解說,手更是自然而然地搭在任重的胳膊上,有時候會在營業員停頓的時候將腦袋轉向任重,似乎是在徵詢任重的建議,任重顯得很自然,似乎洛佩茲夫人的這個動作完全不突兀。他嘴唇動了動,將手中的籃球遞給營業員,似乎是讓營業員將這些東西包起來。

  她想,她果然是錯了,給任重時間又如何?她和任重才多久的感情?任重和洛佩茲夫人又是多久的感情?完全不能對比!更何況他們兩個人還有一個孩子。

  孫言言所有的表情都表現在臉上,她看見任重緩緩的轉頭,似乎轉到了這邊,可是洛佩茲夫人與店舖的角落形成一個暗影,擋住了他的視線,使他完全沒有發現孫言言的存在。

  她默然無聲,看見洛佩茲夫人飛快地往她這邊看了一眼,唇角更是勾起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孫言言眯了眯眼,無視洛佩茲夫人的挑釁。

  「言言,怎麼了?」剛才江珞一直在旁邊轉著,看還有什麼適合的衣服,沒有注意孫言言的表情發生了變化,這會子看到孫言言僵直在原地,有些摸不著頭腦。

  待看到不遠處的場景時,她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

  「言言!」江珞將孫言言的視線拉向自己,故作輕鬆地說道:「我們去看看別的店!」

  孫言言不自然地露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語氣略輕鬆地說道:「對,我還要買好幾件衣服呢,走走,去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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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深夜,孫言言一個人回到家,才敢卸下偽裝,她在朋友面前一向是強勢的存在,她知道自己不能示弱,所以什麼苦都埋在心裡,如今剩下自己一個人,那份叫做堅強的假面具才敢卸下來。

  她軟軟地癱倒在沙發上,用手摀住雙眼,遮住滿心的疲憊。她想大概自己是不需要等任重的答案了,親眼見到的遠比親耳聽到的要更強,她已經知道了任重的選擇,再做無謂的糾纏只會讓自己更加傷心。

  她打開手機,翻了翻日曆,還有小半個月的時間就過年了,她想她或許需要提前請個假去休息休息。

  打開電腦,她下載了一張表格,開始填寫請假的原因,以及請假的時間,準備明天交給人事部。

  作為秘書,她對這些打字的工作手到擒來,不過五六分鐘,請假條就打好了。她收拾收拾了書桌,準備將鑰匙放進抽屜裡面。打開抽屜,右下角有一個小小的絲絨盒子,她覺得有些陌生,不經意的翻開一看,竟然是一對貓眼石材質的袖扣。

  她對這貓眼石的袖扣有些陌生,仔細回想了一下才勾起自己的記憶,這是在公司酒會上面任重送給自己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孫言言覺得任重有時候的想法真的很奇妙,從來沒見過有人將袖扣作為定情信物的,她初始覺得好笑,可是後來珍而重之地收起來,覺得這個袖扣挺有意思的,再加上二人的感情漸入佳境,她自然珍視這一切,萬萬沒想到,他們會到今天這種田地。

  絲絨盒子裡面白色的襯布映著貓眼石一般的袖扣,格外的好看。袖扣在燈光下發出幽幽的光芒,像是人複雜的眼,孫言言覺得心煩,將絲絨盒子蓋上,一把從抽屜裡面將絲絨盒子扔了出來。

  夜色漸漸的暗下來,她不想再折騰了,慢慢地往床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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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將表格交上去的時候,孫言言覺得身心輕鬆,她的假期積累的時日,完全夠她請足夠長的假,人事部說兩天後就能給出答覆,她心裡覺得應該會通過,自然毫無壓力。

  孫言言儘量避免著與任重的接觸,生怕自己不小心流露出不耐煩的情緒,所以交議程表之類的事情就交給了Amy,好在Amy知道最近她和任重之間鬧矛盾,毫不推辭。

  任重大概也覺得現在二人見面不太好,也沒有主動去找孫言言。

  兩天之後,孫言言拿著請假單,高高興興地收拾行李,準備過幾天的回家事宜。將公司的事情交接給Amy,孫言言拿著機票歡快地坐上了回T市的飛機。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孫言言在飛機上的廁所裡面碰到了盛凜,不對,正確的描述應該是孫言言在通往廁所的過道上面遇到了從廁所裡面出來的盛凜,兩個人看到對方時都是大吃一驚。

  盛凜率先開口:「言言,你怎麼在這裡?」

  孫言言微微笑著,說道:「最近有點累,我請了假提前回來,免得到了年關的那幾天買不到票。」

  盛凜點頭,反射性地問:「Rex知道你回T市了嗎?」

  人是群體動物,看見某個人會自然而然地想到跟這個人有關聯的其他人。盛凜現在就是這種狀態,認為孫言言和任重是男女朋友,自然而然話題就轉到了任重身上。

  孫言言的表情略微凝滯,幾秒後恢復平靜,指了指過道,似笑非笑地說道:「凜哥哥,你先讓我去廁所吧,其他事情等會說。」

  盛凜有些尷尬,這場合還真不是談天的時候,他側了側身子,讓孫言言過去,告訴孫言言自己坐在哪兒,讓她等會可以走過來。

  兩人的位置隔得並不遠,孫言言沒有拒絕,安安靜靜地去了洗手間。

  盛凜坐在座位上仔細回想著孫言言的表情,他雖然是被任重請回來的,但本質上還是屬於RC的員工,最近也聽聞任重和孫言言之間的事情了,更何況他更是任重的好朋友,自然看出了好友最近這段時間的不在狀態,但感情的事,唯有當事人能夠解決,局外人只能作為旁觀。

  他並不知道洛佩茲夫人和任重之間有什麼糾葛,他是在國外認識任重的,那時候他應學校的要求,跟著攝影組到處奔波,在無意間認識了任重,那時候任重正好渡過艱難時期,生意有些起色,時常來往於國內國外,一來二去,二人竟然混成了朋友。

  他曾經在任重口中得知他有過一個女友,但從來沒聽過任重詳細談過,他自己對待感情一向是合則來,不合則分,更沒有打聽別人隱私的習慣,所以不知道任重究竟有什麼過往。

  現在看來,那個洛佩茲夫人應該就是任重年少時分的女友了,他有時候弄不懂任重的想法,畢竟任重看起來對感情不認真,實際上他對待感情倒是格外真摯,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

  他私心裡面覺得任重和孫言言在一起是不錯的,孫言言性格直爽,任重內斂,兩個人可以互補,只是二人如今這樣不冷不熱地淡著,讓盛凜有些著急。

  *******************

  下飛機的時候,盛凜自然而然地轉動著目光尋找孫言言的身影。因為在飛機上面不好說話,孫言言就跟他打了個招呼,隨意說了兩句,就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面。現在下了飛機,他倒是可以送孫言言回家,順便和她說說話。

  「走。」盛凜接過孫言言手中的行李,在機場門口叫了一輛出租車。

  「言言,你這次假期有多少天?」盛凜隨意找了個切入點開始聊天。

  「我請了假,大概十幾天的樣子。」孫言言這時候其實並不想和盛凜說話,尤其是看到盛凜就聯想到任重,聯想到任重,自己心裡就添賭。

  「嗯。」盛凜看了看孫言言的表情,知道她暫時不想說話,也就沒有找其他話題,只說道:「假期好好玩玩,放鬆放鬆心情。春節如果有空的話,我就去拜訪孫叔叔。」

  孫言言點頭,對盛凜笑了笑,狀似疲憊地說道:「昨天睡晚了,我先眯一會兒。」說著就靠著車窗假寐。

  送孫言言到了家,盛凜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給任重。

  ……

  「我知道。」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十分平靜,任重的聲音有一種淺淡的磁性,讓人覺得十分舒服,「她需要一些時間散散心,人事部把請假條給了我,我同意了。」

  「你打算怎麼解決?」

  「Sharon,這件事情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清楚的,我需要好好想想。」

  「好吧,言言是個好女孩,如果你想要跟她分手,你就好好的跟她講清楚,我今天只是稍微提到你,她的臉色就變了。」

  「並不是我想分手,是她說的分手,我……」,任重頓了頓,似乎在想怎麼措辭,「嗯,等我解決好這邊的事情再去T市找她。」

  「好吧,你們的事我不知道,我也不摻和,你們自己解決吧。」

  盛凜掛了電話,他實在是覺得鬧心,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冷冷淡淡的,沒有了往日的熱情,實在讓他有些吃不消。

  或許他可以在假期多找找孫言言,帶她出去散心,順便問問她和任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

  孫言言在家優哉游哉地躺了兩天,整個人一下子精神了不少,她忙著跟以前的同學們聚會,心裡的不快似乎被這種喜悅的心情給沖淡了,而且盛凜也三不五時地邀請孫言言出來玩,現在孫言言看到盛凜也不會主動聯想到任重,感覺倒是不錯。

  春節那天,盛凜果然來了孫家,陪著孫國棟聊了聊天,讓孫國棟一時感慨不止,感慨的內容無外乎時間過得真快,一下子十年就過去了之類的話,孫言言一個勁地翻白眼。孫國棟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老了,總是感嘆再加感嘆。

  孫言言幫盛凜續了一杯熱茶,二人端著茶坐在沙發邊上聊著天。

  「Sharon,恭喜發財,紅包拿來!」孫言言在和盛凜玩了幾天之後,徹底撕破了自己在盛凜面前的鄰家小姑娘的形像,將凜哥哥的稱呼改成了盛凜的英文名。

  「小丫頭,這麼大了還要紅包。」盛凜敲了敲孫言言的腦袋。

  「紅包這種東西無關乎年齡,只是一種習俗。你是不是在國外待久了,連這種見面禮都忘記了。」孫言言單手叉腰,怒視盛凜,劈里啪啦地說道:「你的工資可是我的好幾倍,難得過個年,給小輩一個紅包不為過吧!」

  盛凜覺得好笑,強調道:「你跟我平輩!」

  「平輩也可以送紅包。」孫言言腆著臉,一點也不矜持,笑嘻嘻地說道:「就當是給我紅包買零食。」

  盛凜拉著孫言言,走到門口,無賴道:「紅包沒有,不過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買零食。」

  孫言言任由盛凜半拖半拽著,怒道:「前幾天你還讓我忙你挑禮物給盛伯母,一點辛苦費都沒給,現在給了紅包還推三阻四,果然摳門。」

  盛凜實在是服了孫言言的嘴皮子,從衣服口袋裡面拿出一個紅包,遞給孫言言,說道:「給你,給你,跟小孩子似的。」

  孫言言歡天喜地的接過紅包,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裡面的數目,看完之後眼睛差點沒掉下來,她輕咳道:「你真大方,這也能拿得出手!」

  盛凜但笑不語。

  孫言言抽出那張紙,面無表情地念道:「欠條。」

  「哈哈哈哈……」,盛凜狂笑不止。

  「你簡直是太狠了,令人髮指!」孫言言可算是認清了盛凜的真面目,以往暗戀盛凜的時候,覺得盛凜完完全全就是夢中情人的樣子,鄰家大哥哥,長相好,家世好,脾氣好,待人溫和,十分體貼。如今跟他熟悉了之後,才知道這些特質盛凜確實都有,但同時,他也有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一面,比如喜歡開玩笑,以及各種整人的方式。

  盛凜在孫家吃過飯,跟孫言言約好過幾天一起出去走走,看看該給盛媽媽買個什麼禮物。前幾天他們就一起看了,但奈何不是覺得禮物的顏色太豔了,就是覺得太過孩子氣了,所以沒有定下來。

  幾天之後,過了正月的前幾天,商場陸陸續續開門,到時候再買一個禮物作為新年禮物,相信盛媽媽會開心的。

  孫言言自然是同意了,反正回T市和同學也聚過了,如果沒什麼事,估計她也就是在家宅著,陪著自己的父母待著,然後再走走親戚,親戚中與她同齡的還真不多,更何況她在S市工作,和其他人也沒什麼共同話題,所以懶得去。

  「好的。」孫言言同意了盛凜的要求,送盛凜下樓。

  春節這天任重一直沒跟她打過電話,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發個短信去祝福一下,畢竟他們還沒分手。即便是分手了,任重還是自己的上司,下屬發個新年祝福給上司,十分正常,想及此,她坐在樓下的長凳上面,發了條短信。

  很簡單,很公式化的短信,基本是收到的群發短信,只不過改了名字。

  看著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的短信已發送,孫言言覺得沒來由的輕鬆。

  等再次回到S市,估計就是自己和任重正式分手的日子了。她是不是該找個簡簡單單的男人談個戀愛,然後再簡簡單單的準備結婚。

  過了年她就二十五了,二十五不小了。

  孫媽媽在二十二歲時生下她,若是自己在那個時候,現在也是孩子她媽了,怎麼會仍然糾結在感情中。

  二十五,該穩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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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言言等了好一會兒,想看看任重會不會發回短信,可是等了好久,她都沒有收到,到了新年,領導之類的都會很忙,在年前就有很多人來拜訪孫國棟,邀請吃飯喝酒之類的一天比一天多。

  任重經營著那麼一間公司,應酬肯定不少。自己這樣等,還真是有些傻。

  想了想,孫言言把手機收進口袋,上了樓。

  午夜的時候,孫言言看到了漫天的煙火,煙火過境之處,滿城燈火通明,一夜間彷彿進入到了白晝。辭舊迎新,感情也需要辭舊迎新。

  孫言言關了手機,枕著自己的念想進入夢鄉。

  直到第二天,孫言言都忘了開機。等到想起來的時候,正好是孫言言準備入睡的時候,她按下開機鍵,才發現手機上面有一條未讀短信,短信上面寫著:「言言,新年快樂,還有我愛你。」

  她看到那三個字突然覺得有種淡淡的諷刺,他輕而易舉的說出那三個字,可是短信卻遲到了將近一天,現在這條短信終於被她看見了。遲到了將近一天的短信,終於被她看見了。她看了看短信的接受時間,眼眸微眯,上面赫然顯示的時間是今天下午四點,孫言言登時明白了過來。

  她毫不留情地把短信刪了,將那三個字湮滅在自己的嘲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