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完之後,整個場面出奇的安靜。
音樂停止,推餐車的服務員僵在當場,就連任重,臉都綠了,整張臉都跟雕塑一般,完全不見肌肉顫動。
孫言言忙把玫瑰花往旁邊一放,在桌上找到方形的餐巾,快速地在任重臉上擦了擦,見他的衣服上也髒髒的,又將餐巾往他身上擦去。她滿臉的歉疚,想道歉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任重在緩了幾秒之後,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動作。他本帶著微笑的嘴角微微抽搐著,一把抽走握在孫言言手中的餐巾,擦了擦額頭,突然他停住了,緩緩地將餐巾移到自己的眼前,看見上面亂七八糟的污漬,他猛地抬眼,將髒餐巾一扔,眉尾一直突突地跳,「孫言言,我求個婚你至於噁心到這種程度麼?」
孫言言覺得自己太委屈了,這不是求婚的問題,這是花香太滲人了。她無辜地把任重的餐廳拿過來,遞給他,「不是……」
「不是那你來把手伸出來!」任重完全忘記了紳士風度,整個人呈現出崩潰的態度,捏著她遞過來的餐廳,胡亂地一抹。
孫言言有苦不能言,尷尷尬尬用手背擦了一下嘴,伸出手來。
任重一臉嫌惡地盯著孫言言的手背,皺著眉頭,把絲絨盒子裡面的戒指拿出來,塞進了孫言言的指根。
雖然還是覺得胃裡面難受,但是孫言言揮揮手背,看了看無名指上面的戒指,那噁心的感覺似乎壓了下去,她一副小家碧玉地樣子,羞羞答答地問道:「坐下吃點東西麼?」
如果一個人被別人吐了一臉之後,而且衣服上也黏膩膩的時候,他還有胃口吃下飯,那麼整個人該是有多麼強大的內心啊,任重不認為自己有這麼□的信念,尤其是在他以為今天會是一場無比浪漫的求婚的時候。
任重都不敢輕易觸動自己的面部表情,他總覺得有髒污黏在自己的臉上,緊繃繃的,實在是難受。
「我不吃了。」任重直起身,長嘆一聲,已經晚上了,孫言言並沒有吃晚餐,若是自己直接離開的話,恐怕有點不近情面,他僵坐在孫言言對面,冷著臉沖僵硬的服務員揮了揮手,示意他將點的東西端上來。「你吃吧。」
孫言言今天可算是知道任重難得的忍耐力了,看著端上桌的餐盤,她覺得實在沒有胃口,尤其是在一堆玫瑰花香當中,她又有點想吐的衝動,放下刀叉,她捂著嘴直接往洗手間的方向跑去。
留在原地的任重實在有些想不通了,今天自己的求婚該是多麼倒胃口啊,她在面對自己的時候就一直吐,簡直是將他打擊得體無完膚。
等在洗手間門口,任重默然無語地平視著整理好了的孫言言,哀嘆道:「今天我忘記看日子了,仔細發現,原來今天不宜嫁娶。」
孫言言本就吐得面無人色了,這會子聽見任重這麼說,忙把戴著戒指的手往懷裡一送,凶巴巴地說道:「你難道想後悔?」
「不是。」任重搖頭,仔細看她的臉色,似乎真的不太好,他拉著孫言言的手,說道:「胃不舒服就去醫院看看吧,反正你也吃不下了。」
「你就這樣子去醫院!」孫言言一臉驚悚地望著任重頭髮上乾涸的某種污漬,以及他眼角旁邊的可疑液體。
任重不動聲色,實際上內心奔騰不休,「或許,我可以先回去換個衣服。」
孫言言直接撫著額,摸了摸不舒服的胃部,「算了,回家吧,我沒事,就是胃口不好。」
於是,在這個求婚的浪漫的氛圍中,混淆了某種不和諧的東西。任重記住了這個前所未有的求婚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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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言言的胃口一向不錯,很少出現這種聞到香味就吐,吃東西的時候更加要奔到洗手間去的時候。因為前段時間跟任重去了普羅旺斯旅遊,所以這段時間就忙了許多,飲食有些不規律,她倒是有些擔心自己胃出了問題,所以第二天乾脆去醫院看了看,安自己的心。
等結果出來的時候,孫言言簡直如遭雷擊。
七周,意味著什麼?一失足成千古恨。
這兩年來,任重堅定地執行著孫言言制定的「約法三章」,可是前段時間去旅遊,一時為法國的浪漫氣息所感染,二人有些忘我,然後就忘記了帶某種東西。沒想到一次就中了!
昨天才被求婚,今天就要拉著人去結婚嗎?太驚悚了。
孫言言摸著自己的肚子,想像著大著肚子穿婚紗照的樣子,整個人抱著胳膊抖了抖,她絕對不能容忍穿婚紗還帶個球的局面出現。
想及此,孫言言在公司告了個假,直接殺到了RC公司,問到了任重在哪兒,她大步流星地推開會議室的門,兇殘無比地把任重拉了出來,徒留下目瞪口呆的眾人。
「怎麼了?」任重被孫言言慌慌張張地拖出來,完全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她從來不會在他開會的時候打擾他,若不是急事,她更不會像現在一樣,沒打電話就冒冒然然的衝到了RC。
「你證件什麼的是放在家裡嗎?我們現在去拿吧。」孫言言現在想到的就是趕緊登記,然後速度地把婚給結了,最主要的是要在肚子還沒顯出來的時候穿婚紗照,這樣才能漂漂亮亮的。
「什麼證件?」任重更加不理解。
孫言言直接從包裡面拿出一張紙往任重胸口一放,霸氣無比地說:「我們登記去!」
任重仔仔細細地看了那張紙兩遍,終於看明白了那幾個字,他瞳孔猛地一縮,驚道:「你懷孕了?」
「廢話!」孫言言朝天翻白眼,嘮叨道:「你快回家拿相關的證件……」
話還沒說完,孫言言就看見任重翻出手機,沖電話裡面的人喊道:「Amy,幫我看看這個月哪一天的日子比較好,適合嫁娶,準備好酒店,約好攝影,把結婚需要的事宜都給我安排好,我要結婚!」
果然兩人都是手腳麻利的人,一句話都沒有多的,任重已經直接吩咐秘書去辦這個事了。
「走,我們去拿證件!」這時,任重和孫言言的態度完全打了個轉,任重心急火燎地往停車場跑,而孫言言則被他拽得只能小跑,所幸任重還有點良心,知道牽著的是一個孕婦,可以放緩了速度,可唇角的喜悅卻是攔都攔不住。
等車開到了樓下,任重趕上樓,打開抽屜,整個人都醒悟了過來,他轉動著脖子,哭笑不得地說道:「言言,我似乎忘記跟你說了,我是美國籍。」
孫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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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這件事最後是如何解決的,婚禮如期舉行,整個現場完全可以媲美服裝秀現場,一應的燈火輝煌,一應的衣香鬢影,孫言言一直刻意地收腹,生怕別人知道她是帶著球結婚的,就連江珞她也沒告訴。
婚禮之後,二人火急火燎地去美國補辦各種手續,等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孫豔豔的額肚子毫無疑問地鼓了起來。
五個月的時候,孫言言的肚子出奇的大,就連任重都有些懷疑她肚子裡面的那個球該是多麼的營養過剩,所以導致孫言言只能辭職在家休息。
所幸江珞也懷孕了,兩個孕婦時不時湊在一起說說話,日子還不算太枯燥。
八個多月的時候,孫言言正跟江珞二人撐著肚子玩撲克,孫言言運氣好得不得了,贏了不止一點,她獰笑著看著江珞打出來的一串牌,手裡捏著炸彈就要甩出去,誰料剛準備扔出去,肚子就一抽一抽的疼,疼得她牌都拿不穩,直接掉在了沙發上面。
作為一個女人的直覺,她覺得自己是要生了。這不靠譜的預產期,明明還有一個月,這娃子該是多麼想出來啊。她捏著江珞的手,深呼吸,看著明顯不知所措的江珞,吼道:「江小珞,姐要生了,你別愣著,以後你要是要生了,我絕對不伸援手!」
這時江珞才回過神來,慌慌張張的撥通任重的電話,「言言……言言要生了。」
孫言言疼得一抽一抽的,終於等到了任重,任重二話不說就將孫言言抱到了車上,眼中滿是焦急,他安慰道:「別怕,別怕,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我沒急!」孫言言死鴨子嘴硬,疼得唇色都發白了。以前總以為電視劇裡面那些鬼哭狼嚎的孕婦是假的,這會子才知道生孩子真的很疼啊。她捏著任重的手,死命地掐。
任重由著她,拜託江珞照顧照顧孫言言,自己一踩油門就往醫院的方向飛奔。
「任重,你這個混蛋……我,好疼,不生了……」,孫言言嘴裡一直罵著任重,實在想不通為什麼自己那麼快就懷孕了,罪魁禍首就是任重啊,要不是他不做好措施,自己何至於這樣,於是一直罵,從車裡罵到車外,後來直接罵道了病床上面。
任重和江珞一直在旁邊抹汗,這生龍活虎的樣子根本就不像沒有力氣,估計孩子很快就能出來了。
果然,不過兩個小時,孫言言就生產結束,而且外帶買一贈一,她——生了一對雙胞胎。
任重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娃娃,眼角眉梢是藏都藏不住的喜悅,他坐在孫言言的病床旁邊,看著扔在昏睡的孫言言,吻了吻她淺淡的唇,淺淺嘆息道:「我愛你,言言。」不管你聽沒有聽到,我都願意一生保護你和孩子,這是我對你的承諾,是我對這個家的承諾。
修養了一個月之後,任重帶著老婆孩子回到家,微暖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有一層淡淡的光輝。孫言言微垂著頭,抱著孩子,似乎在對孩子說著什麼,整個人身上都帶著母性的溫暖。而他也看著懷裡的小娃娃,微笑著親了親孩子軟軟的臉頰,來到孫言言旁邊,牽著她的手,對兩個孩子喚道:「寶貝,我們到家了……」
寶貝,我親愛的老婆和孩子,我們到家了。
《言色》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