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站在公路邊看著下面沙灘上的人,「全上來,局子裡談。」
向陽幾人到了派出所後,矢口否認自己是故意的,他們說撞郭秘書的車是因為腳滑沒踩住剎車,然後人慌了,就又撞了牧馬人。
「多虧了牧馬人從前面擋著,不然我容易一腳油門開進海裡,說真的,是那車救了我的命。」向陽進了派出所完全不似之前那模樣。
因為來之前,易白說了,這裡不是春江,別把事鬧大了不好收拾。
司羽從頭至尾都沒再說話,全權由郭秘書一人負責,他表達的簡潔明確,意思清晰明瞭,就是這並不是單純的交通事故,要相關部門去痕跡檢查,下午他們的律師來了會要求看報告,還有司機的驗傷結果,醫院很快就會送來。
態度禮貌,邏輯清晰,要求合理,雖沒拍桌子橫眉冷對,但態度堅決強硬,看起來並不那麼好應付。
派出所走廊裡有哭天搶地的阿姨說女婿不孝借錢不還,有醉酒大叔在地上打滾怎麼也不跟前來領人的妻子回家,有找不到媽媽嚎啕大哭的小女孩,總之,亂成了一鍋粥。
屋裡面對郭秘書的幾個民警面面相覷半天,心想要是每天都遇到這樣的人工作該多輕鬆。
「那位,沈先生,他們說你動手打人了。」之前和阿倫去安潯家的小民警對不遠處坐著的司羽說。
司羽抬眼看了眼那邊坐著的三人,哦了一聲,「手滑了。」
「手滑了?」他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想幫他整理衣領,結果手滑了把他摔到了地上。」司羽說的漫不經心,嘴角難得的帶了絲嘲諷。
「啊?」民警看向阿倫,整理衣領?這可信嗎?阿倫使勁點頭,可信,可信,多可信啊。
既然他們能腳滑,那麼他為什麼不能手滑。
向陽攥緊的拳頭被易白拍了拍,「忍忍。」
因為有阿倫在,他們並沒有在派出所逗留太久,當民警合上筆錄對郭秘書說回家等通知時,安潯已經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窗邊角落隱蔽安靜,她雙臂環胸低著頭呼吸均勻,看起來睡的正香甜。
也不知道從哪找來了一個鴨舌帽套在了頭上,帽簷壓的低低的用來擋刺眼的陽光,穿著短褲的腿搭在矮桌上,讓人不自覺地就會順著腳腕看上去,一直到腿根。
司羽眉頭一鎖,走近她幾步轉身擋住眾人視線,「你們先走吧。」
趙靜雅似乎連看都不想看他們一眼,踹了門率先走了出去,大川撓撓頭,和其餘幾個人陸續離開。
向陽見其他人走了,對阿倫說,「喂,我們呢?」
阿倫斜眼瞥他,態度極差,「跟誰喂呢?」
「就跟你喂呢,媽的,老子呆不下去了。」向陽罵咧咧的剛站起來,旁邊幾個民警也跟著站了起來,警棍都拿到了手裡,「要鬧事啊,知道這哪嗎?坐下!」
「故意損害他人財務以及危害公共安全兩項罪名,你還想走?邊兒蹲著好好想想。」阿倫說著走了過去,伸手推著他靠到牆角。
向陽氣得臉都綠了,咬著牙怒視阿倫,但還算有一絲理智沒動手襲警,只心裡憤恨想著這要是在春江,非打的他跪下來求饒。
「你們倆可以走了。」其他民警示意易白和另一個人離開。
易白倒是沉得住氣,慢悠悠地站起身,對向陽說,「你先待著,沒事。」
向陽點頭,說了聲知道。易白面色陰沉的向外走,手搭上門把手之時突然回頭看向站在安潯身邊的司羽,司羽抬頭回視,微微一低頭算是打了招呼,易白輕笑一下,笑容並不那麼友好,似暗含警告,似在宣戰。
一場決定向陽是否有罪的戰爭無聲開始。
司羽回身看安潯,見她依舊是那個姿勢,這麼大動靜連動都沒動,想來是睏壞了。
身邊有人來來回回走著,電話鈴聲接二連三,其他人知道他們是阿倫的朋友,並沒有誰來攆人。
司羽在她旁邊蹲下,歪頭看帽簷下的睡顏,那雙亮晶晶的眼睛安靜的閉著,睫毛彎彎翹翹的黑長濃密,小巧的鼻頭有層薄汗,嘴唇粉嫩嫩的嘟著……
突然就開始心猿意馬起來,想到了早上親她時那濕軟的感覺,躲避的舌尖以及她緊張的滿是汗的手心,無意識覆在他腰間肌膚上的滾燙感……
他手指微動,還沒進行下一步動作就發現了身旁的動靜,司羽扭頭,阿倫伸在半空中的手一僵,見司羽看他,滿臉無辜的說,「我、我拿水杯。」
說著拿起桌上的保溫杯目不斜視地走了。
其他人目瞪口呆,心想,阿倫是怎麼將凶狠和蠢萌兩種性格如此自由的切換的?
司羽輕推了下安潯,「回家睡。」
她依舊一動不動,司羽以為沒醒,再次伸手過去,還沒碰到人突然就聽她低低道,「不。」
依舊是除了動了下嘴唇哪也沒動,司羽失笑,想起她鼻尖上的薄汗,起身走到窗邊將窗戶全部打開,還好,沒有風,空氣溫暖。
安潯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外面天陰的十分厲害,似乎要下雨了。
派出所就剩一個大叔一個年輕女警員坐鎮,其他人都不在,包括大川幾人,她並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走的。
司羽沒離開,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安靜地趴在桌子上睡的沉沉的,臉衝著她的方向,安潯看了一眼,對倒水給她的女警員說了聲謝謝,隨即若無其事的看向其他地方,然後不自覺的眼神又回到熟睡的他身上,女警員還沒走,偷偷瞄著安潯。
安潯察覺到她的視線,輕笑一下,「怎麼了?」
女警員忙擺手,也覺得自己失禮了,「就覺得你們這對兒太養眼了,又十分有愛。」
安潯疑惑挑眉,這對兒?
女警員誤會她要問的是如何有愛的,甜蜜蜜的看了眼司羽,對安潯說,「你睡覺的時候太陽偏過來照你身上,正好這邊的百葉窗壞了,他就一直靠在窗邊替你擋陽光,太陽走哪他就移到哪,直到剛才突然陰天他才坐了會兒,估計累壞了,坐下就睡著了。」
女警看安潯不做聲地低頭凝視司羽,又加了把勁,「瞧這T恤上的汗,還沒乾呢,估計後背被曬夠嗆,」
安潯心裡暖烘烘的,見窗戶開著,悄悄起身把所有的窗戶都關上了。
不遠處看報紙的大叔呵呵一笑,對女警說,「瞧這倆小年輕,他怕她熱把窗戶都開了,她怕他著涼又把窗戶都關了。」
大川打電話來的時候,安潯正捧著手機在發郵件,司羽被電話吵醒,抬頭看了眼安潯,隨即視線又被屏幕上的字吸引住。
收件人:沈司南。
司羽視線頓在了那裡,電話依舊不厭其煩的在褲袋裡震動,半晌他才站起身走到窗邊接起電話。
安潯則鎮定自若地把郵件內容編輯完發送出去。
然後抬頭看向司羽,他已經打完了電話,正背靠著窗戶看著她,手裡把玩著手機,安潯疑惑,「怎麼了?」
司羽將手機收進兜裡,「大川說海邊來了很多人,車子弄上來了讓我們去看看。」
出租車上安潯一直拿著手機等郵件,通常沈司南迴信會很快,這次倒是一直沒動靜。
司羽付了錢示意她下車,同時看了眼安潯手裡的手機,說道,「想問沈司南是不是有個弟弟叫沈司羽?為什麼不問我是不是有個哥哥叫沈司南?」
安潯一愣,先反應過來的是瞪他,「偷看?」
「離我這麼近,你也不遮著點。」
兩人說著下了車,確實如大川說的,海邊的人多的不得了,很多遊客圍著觀望,還有警察維持秩序,保險公司的工作人員以及沈家叫來的幾個律師,總之,陣仗非常大。
知道的是看打撈車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出了兇殺案。
郭秘書看到司羽下車,恭恭敬敬的行了禮,其他幾個律師熱情的稱呼他為小沈先生,安潯在一旁聽著,默默回味了一下這個稱呼,覺得真好聽。
保險公司的人仔細的查看著車子做著損失金額估價,大川和其他人走到司羽身邊,其他人還好,只是偷偷打量,大川明目張膽的拉著司羽左瞧右瞧,「司羽,你還是當初那個和我一起在日本打工的司羽嗎?」
「怎麼了?」司羽視線從車子上移開,轉頭看大川。
「郭秘書說,那些都是你家的律師,你家開律師事務所的?」大川瞪著大眼睛盯著司羽,見司羽並沒有搭話的意思,他便特別嚴肅的問道,「你跟我一起打工是不是想泡我?」
司羽依舊理都沒理他,而是突然抬腳向車子那邊走去,速度極快,別人以為出了什麼事情,忙看去,只見司羽走到後備箱那處,伸手接過工作人員手中的一幅畫,面色凝重的看了兩眼,接著又從後備箱拿出一幅幅的畫卷。
全都滴著水……
安潯雖然離得遠,但還是看到了展開的畫捲上的畫作,她沉默半晌,突然說了句,「那是我的畫。」
大川啊了一聲,反應過來後驚叫,「什麼?」
他還記得百科上說的,她的一幅畫曾經拍到了二十多萬,歐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