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緩緩打開,小護士看到小老闆牽著一個女孩走出來,女孩臉上帶著極淡的嬌羞神色,正嗔怪地看著小老闆。
而小老闆,同樣也在笑著,眉目都沾染著溫柔笑意,「安潯你可以說的再大聲點。」
「可以嗎?」
「你試試。」
小護士第一次看到小老闆如此神情,愣愣的連電梯都忘了進了,司羽說話間看了她一眼,「李子涵吃藥了嗎?」
小護士就是那天去機場接人的其中一個,她是專門負責李子涵的護工,聽到小老闆提到李子涵才意識到他在和自己說話,忙回答,「吃了,小老……沈醫生。」
司羽嗯了一聲,牽著安潯便要走,小護士問道,「沈醫生您不是下班了嗎?」
「我來看看。」
「您是要看李子涵嗎?他病房裡有客人。」小護士說話間一直偷偷瞄著安潯。
就在她愣神的間隙,兩人已經轉身離去,只有輕微的說話聲傳來。
「沈醫生,她最開始想叫你什麼?」女孩的聲音非常好聽,似水般柔軟。
「你覺得呢?」
「小老……頭。」
隨即是小老闆低低的笑聲,那麼開心,「安潯這一點都不好笑。」
「那你在幹嘛?」
小護士生無可戀,唔……這麼甜蜜好虐人,看著兩人越走越遠的背影,她覺得受打擊的不能只有自己,忙拿出手機打給同事,「我失戀了,你也失戀了,對,小老闆來了,帶著他女朋友,我怎麼知道是他女朋友?他一直對那女孩笑啊,他們十指緊扣啊,他們站一起配一臉啊,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誰嗎?就是《絲雨》的作者,那個畫家安潯,對,本人超美,好想po上網,但又不敢……」小護士說著走進了電梯,電梯關門的時候,她看到對面樓梯間的大門被人從裡至外推開,一人走了進去,她忙喊,「喂,那個李子涵家的朋友,電梯在這邊。」
那人頭都沒回的走進樓梯間,蹬蹬蹬下樓了。
小護士一臉奇怪的按關了電梯門,對電話那邊抱怨,「奇奇怪怪的人,有電梯不坐……不知道長什麼樣,一直戴著連衣帽低著頭。」
安潯隨著司羽進了李子涵的病房,房間裡除了他們母子並沒有別人。
梅子見到兩人似乎有些意外,忙慌亂的站起來招呼他們坐,李子涵坐在病床上在看書,見安潯過去,特別乖的叫了聲姐姐。
「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司羽走到他身邊,摸著他的腦袋。
「沒有不舒服,醫生哥哥,」他合上書,特別期盼的看著司羽,「明天的手術會不會疼?」
司羽搖頭,肯定的告訴他,「不會疼,有個哥哥告訴我,輕鬆的就像睡覺一樣。」
李子涵眼中滿是驚喜著繼續問,「真的嗎?那個哥哥變健康了嗎?」
司羽本想開抽屜拿聽診器,聽到他的問話,生生頓住。
安潯伸手牽住他的另一隻手。
她的手很暖,很安心,司羽回握一下她,似乎在表示不用擔心。
他笑著對李子涵說,「是啊,他再也不會疼了。」
李子涵特別高興,梅子也跟著他笑。
梅子從另一個床上的枕頭下拿出一個信封,「沈醫生,這些錢……也沒多少,先給你……」
司羽蹙眉,沒接,抬頭看她,「剛才護士說,你這有客人,你在春江有認識的人?」
梅子臉色一白,緊張道,「是……一個老鄉,正好在春江就來看看子涵。」
司羽一直沒接那個錢,梅子尷尬的把錢放到櫃子上,看著他和安潯開門離開。
電梯裡,安潯靠在司羽身側,隨意說道,「我以為是阿倫來了。」
司羽側頭看她,輕聲說,「是李子涵的爸爸。」
安潯一愣,那個搶劫潛逃的人?她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他說,「猜的。」
安潯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司羽,「那我們要報警嗎?」
似乎被她的表情逗笑,他低笑一聲,「別擔心,不是什麼危險的人,等明天手術完吧。」
兩人說著走出了醫院大樓,司羽下意識的摸向衣兜,頓了一下又空手抽出來。
安潯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知道她避諱自己,於是,停住腳步,轉身站到他前面,伸手掏向他的兜裡,拿出一盒煙,還是那個外國牌子,她抽出一支含到嘴裡,抬眼看他,「想抽嗎?」
司羽眸色深深的看著她,看她又掏向他的衣兜,拿出那個銀色的打火機,點燃那支菸。
眸色更深了,她不知道她做這些動作有多誘人嗎?
「喂,那位小姐,醫院不能抽菸。」有人從不遠處出聲阻止。
兩人循聲看去,見說話的是一位年輕護士,她身邊站著的正是之前在電梯口碰到的那個護士,他們發現兩人是沈醫生和安潯,忙臉紅的打招呼。
安潯用拇指和食指掐著煙從自己嘴裡抽出來塞到司羽嘴裡,笑著對兩個護士說,「是你們沈醫生抽的。」
兩個護士看著他們,不知說什麼才好。
「醫院門口也不可以嗎?」司羽將煙拿在手裡,笑得溫和,「我下次會注意。」
兩個護士臉頰更紅了,忙擺著手離去。
安潯瞥他一眼,率先下了樓梯朝著車子走去,「你把你們醫院的護士姐姐迷的都快暈倒了。」
司羽把煙叼進嘴裡,「吃醋?」
安潯不理他,開門坐進副駕駛,司羽跟著坐進去,俯身壓住她,度了口煙給她,「我又不會對她們這樣。」
安潯把煙吐出來,瞪他,「司羽你真是個時好時壞的人。」
剛才在病房裡,看著他溫柔的樣子,心動的一塌糊塗。
出來還沒一會兒,又變得這麼壞。
司羽挑眉,似乎在思考她的形容,半晌輕笑,「司南才是這樣的人。」
當一個人開始和你談論那個諱莫如深的事時,說明他的傷口開始癒合。
「他嗎?看起來是個很有禮貌的人。」像剛認識時的司羽一樣,張弛有度,禮貌溫柔。
「只是表面,有時候壞起來真的特別討厭,」他似乎想到什麼,抽了口煙後說道,「挺小的時候,他說他之所以生病,是因為在母親肚子裡的時候我霸佔了所有營養,他身體才有缺陷,這一切都怪我。」
司南竟說過這樣的話,安潯心疼的看著司羽,「你一定很傷心……」
他不置可否,「可能就那時候想著當醫生把他的病治好,省的總是怪我。後來長大,有次搶救後,他對我說,幸好生病的不是你,真的太疼了。」
外面有救護車的叫聲,有進進出出的護士醫生,車內卻突然安靜下來,他將煙掐了扔到窗外,回頭看安潯,笑道,「你這表情是想哭嗎?」
安潯哼哼鼻子,「我才沒要哭。」
他又俯過身吻她,在她唇間輕輕說著,「過去很久了,我好多了。」
第二天是中國人的小年,安媽媽一早就把全家人叫起來打掃衛生,安潯說要去醫院陪梅子,穿上衣服便要離開。
安非說陪她一起去,卻被安媽媽拽回來,「你姐姐的朋友你去湊什麼熱鬧。」
「這可是我姐夫第一台手術,多有意義啊,我得去加油打氣。」和打掃衛生比起來安非認可去醫院聞消毒水味。
「他又不是主刀醫生,不用加油。」安潯說完瀟灑的離開,留下欲哭無淚的安非。
路上接到阿倫打來的電話,他仔細的詢問著李子涵的病情和手術安排,安潯猶豫了幾次最終還是沒把李子涵父親出現在醫院的事告訴他。
安潯到醫院的時候手術的事基本上已經準備齊全,她本來以為能看到司羽穿白大褂,結果去了才發現他已經換上了藍色手術服。
梅子有點緊張,安潯一直陪著她,從早晨到黃昏。
十個多小時,手術室的燈才滅掉。
主刀醫生最先走出來,司羽跟在他身後。
安潯見司羽臉色有點白,額頭還有細細汗漬,知道這一站十個多小時有多辛苦,「很累嗎?」
他搖頭,看著她,「很想抱抱你,可是你得等我換完衣服。」
主刀醫生對梅子說手術成功了。梅子激動的眼淚嘩嘩流,懸著的一口氣舒出來後差點站不穩。
見她腿軟的要倒,安潯剛想扶她,突然從另一邊伸出一隻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梅子的胳膊,梅子坐到椅子上才發現來人,緊張的看著他,顫抖著嘴唇半晌說不出話。
安潯看著突然出現的男人,大概猜出了是誰。
極其疲憊的醫生和護士離開了,司羽走過去將安潯擋在身後,對那個男人說,「如果你想見李子涵,還要等一陣子。」
坐在長椅上的梅子猛地抬頭,「你……知道?」
司羽又看了一眼那個男人,「看完李子涵,希望你做出正確的選擇。」
那人一直低著頭,半晌才十分輕微的嗯了一聲,後又沉沉的說了聲,「謝謝。」
司羽牽著安潯要走之際,又聽他說道,「安小姐,沈醫生,對不起。」
安潯奇怪看他,「為什麼要道歉?」
他終於抬頭看向他們,是個挺年輕的男人,長得很周正,只是眼中滿是滄桑,他說,「對不起,偷了你們的東西。」
這話說完,坐在他後面的梅子摀住了臉。
一切都是為了李子涵的醫藥費。
搶劫,偷東西都是為此。
聽阿倫跟梅子說他父親生病住院,需要照看的別墅常年無人居住,他大膽的去了一次,偷了幾個包,拿回去給梅子,梅子哭著留下了值錢的東西,把證件送了回去。
她說那些證件裡面的一個人請她和兒子吃過飯,是個很好的人。
無意中又聽到阿倫對梅子說,那家的女主人是個畫家,她的畫很值錢,他又去了一次,把所有的畫都搬了出來,只有沒裝裱的那個賣的最好。
見到作者和畫中的人是在李子涵搶救那天,他躲在小屋的床下,看到他們幫著關燈、鎖門,聽著他們和阿倫打電話要去醫院幫李子涵交押金。
後來,梅子說那人是個醫生,幫著聯繫了醫院,免費給子涵治療。
他偷偷跟來。
「我不知道那畫會對你們造成這麼大的困擾,對不起。」他在報紙上看到了一些報導,竟有人懷疑這些是為了炒作,他鞠躬致歉,「我會找機會說明情況。」
安潯好半晌沒反應過來,她看著梅子無地自容的樣子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而司羽,似乎早就料到,他並沒有任何的驚訝。
李子涵的父親看向病房,「我不會為自己狡辯,不管犯罪的理由是什麼,犯罪就是犯罪。」
他走到長椅上抱了抱梅子,「等子涵醒了我看他一眼就去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