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姒還在東想西想,陳濯那邊已經轉入了刑事偵緝模式,開始詢問陳潤有關李涯等人鬧事並有關隋娘子的街坊傳言細節。
如姒聽了兩個問題,注意力便被吸引過去,聽得津津有味。誰說古代的法證探案系統不發達?
還是說這個不見史書的大盛朝也是穿越人士建立的?
仔細想想又不對,如今朝廷社會的架構,並沒什麼現代社會的民主氣息,只不過有些職能部門發展的還不錯就是了。
陳濯仔細問了一回,便讓陳潤先回去了。
這時一同說了半天的話,如姒也旁敲側擊地插了幾句對陳潤近況的探問,自然是混在吉祥布莊與隋掌櫃的生意往來問題之中。
待陳潤走了,陳濯心裡便很有數了。打量了心神不屬的采菀兩眼,便又帶了點玩味的笑意望向如姒:「沒有急事要急著走了?」
這傢伙在跟陳潤說話的時候居然也聽著屋裡的動靜?
如姒被戳穿了藉口,只得訕訕一笑:「這個,好像也不是很急。」
「濯哥哥!」柳澄音活潑嬌俏的聲音在外頭響起來,估計也是等了很久。
如姒的笑容瞬間就沒那麼自然了,不由脫口而出:「陳捕頭,我還是告辭了,您的音妹妹等著呢。」
陳濯又看了如姒一眼,便忍不住笑了:「既然不那麼急,便再等等,我送你出去。」
陳家院子雖然小,也有一株枝葉舒展,花香正盛的桂樹。從房裡一出來便見滿樹細碎芬芳的桂花下,柳澄音美少女正亭亭玉立。
只可惜見到如姒與陳濯先後出門,美少女的燦爛笑容裡也是帶了一絲僵硬,不過聲音裡還是滿滿的活潑與元氣:「濯哥哥,你什麼時候去我家啊?我爹聽了你近來辦的那些案子,說想見你呢!」
如姒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陳濯,刑部副總捕頭家的美少女,專業對口的青雲之路啊,少奮鬥二十年啊思密達!
陳濯神情倒沒什麼變化,聲音照舊沉穩的很:「那些都是小案子罷了,更是京兆衙門上下同僚之力。柳大人哪裡便能聽說什麼,師妹取笑了。」
這套外交辭令說出來,柳澄音立刻嘟了嘴:「師哥你跟我也說官話套話?枉費我跟爹爹說了你那麼多好話!」
所謂風氣開明,如姒真是再一次感受到了。這有關女追男的策略定理,真是千古如一。
只不過這樣看起來,陳濯算不算鳳凰男呢?
如姒正回憶起天涯上的無數八卦狗血故事,柳澄音的炮筒卻轉了過來:「對了,濮姑娘是桓寧伯府的外孫女?」
桓寧伯府四個字說的實在清晰,如姒愕然回神,雖然知道對方是中二少女,心裡卻也多少湧起了些異樣的感覺。
從頭一次見面,陳濯便知道如姒是燕家的外孫女,而燕萱燕蕭顯然都是有幾分情面眷顧的。
「澄音。」陳濯長眉微揚,瞬間面上便帶了些寒意,「柳大人若對我們這些京兆衙門的後輩有所嘉賞,我自當代表同僚敬謝前輩。但公事私事,最好不要混為一談。」
柳澄音見陳濯神色微變之中帶了些認真,不由有些後悔自己是不是失言,但當著如姒在場,更是氣憤羞惱,兼而有之。只覺得一片真心,竟是全被辜負了。
「好好好!都是我吃飽了撐的自己找事!」柳澄音又掃了一眼如姒,咬牙忍了後半句,一跺腳便跑走了。
這,簡直是狗血韓劇即視感啊!
如姒望瞭望陳濯,嗯,腿還是挺長的,果然符合中二少女心目中的長腿歐巴形象。不過看看這院子這環境,只能算高帥窮吧。
然而那句「桓寧伯府」到底是讓如姒有些介意,心中吐槽了兩句,也是輕鬆不了多少。
陳濯沉默了片刻,還是溫言道:「我送你出去吧。」
如姒並沒拒絕,只是氣氛尷尬,兩人都不知道說什麼。默然無語地一路走到了百福巷口,陳濯終於開口,卻算半件公事:「有關隋掌櫃那件事情,若有旁的線索,便打發人到衙門裡說一聲罷。」
如姒心裡悶悶的,點頭嗯了一聲:「知道了。聽說石仲朗還跟賭坊勾結放印子錢,利息高的很,李涯可能也是管這事情的罷。」
這件事情當年是跟隋娘子的事情一起被翻出來的,如姒原本的計畫,便是要將印子錢的事情想法子宣揚出來,因為如今石賁將軍在京,鬧出來必然石家門裡會是一場鬧騰。石賁將軍雖然不能打死石仲朗,但若是將李涯料理了,那麼跟采菀的婚事就自然作罷。
不過燕家既然迅速出手碾壓了池氏,這一招就沒急著用上。如今既然陳潤剛好撞見了隋家的事情,陳濯又要插手,那就甩出來讓衙門去查吧。
這一趟百福巷之行其實算的上內容豐富,收穫不小,只是回了家的如姒和采菀主僕卻都是心事滿懷,各自不語。
采菀還好,如今在濮家算是撥雲見日,如姒手頭也有了錢,只要盤個鋪子再將陳潤招來,想來重複了前世的姻緣之路也不難。
但如姒心情卻複雜的很。
鳳凰男什麼的不過是玩笑之語,只看素三娘子的談吐教養,便知不是尋常出身。但柳澄音提起的桓寧伯府一語實在刺心。
說到底,若論金大腿,羽林中郎將燕衡,中書省長史燕蕭,甚至即將嫁入英國公府的燕萱和未來的鐵血將軍燕榮,搭上任何一個燕家三房的人,都比刑部總捕頭強多了。畢竟所謂的「官吏」二字,實在是天壤之別。
文官自科舉入仕途,武官從邊戰累戰功,哪怕是從最低等的從七品主簿或是小校開始做起,理論上將來都有出將入相的機會。
但是「吏」則是另一個範圍,衙役、公差、捕頭這些差人就算做到頂,也就是刑部總捕頭,大概相當於總探長的級別,那也就是正五品。再往上的四品緝盜司或是慎刑司司正,通常就是大理寺或者刑部文官調任,基本不是捕快捕頭可以企及的。
總而言之,若是真有心仕途,柳總捕頭能給陳濯的助力,連燕家的零頭都比不上。
人往高處走,這並不是不對。
只是一想到倘若陳濯對自己每一樣的好處都有燕家的緣故,如姒的心情便實在明亮不起來。
心情低落了大半天,直到晚間朝露將整理過的嫁妝賬本拿到跟前,如姒終於重新振奮起來。
居然有一萬兩這麼多!
雖然早就知道燕微的嫁妝是很不小的一筆錢,但實打實地看見銀子和東西,還是讓如姒瞬間興奮了一把。
按照如今的物價,尋常小門小戶的平民一年收入開銷也就是十兩不到,那這一萬兩省著用的話,豈不是夠一千年?
咳咳,好像自己生活並沒那麼省,而且也不需要那麼長。
當然這一萬兩並沒有那麼快完全收回,只是總賬已經根據燕家的存底和邱媽媽等人的供述先整理出來了一個清單,朝露正在一筆一筆地跟進回收的進度。
果然傳說中的買買買和發紅包都是最好的精神療法。什麼傷春悲秋,愁緒愁思,統統一邊去。如今有錢了,還是先籌劃怎麼邁向大盛朝馬雲之路,走向人生新高峰吧!
如姒正在這邊重振精神,算計著大展宏圖之時,隨著濮家內部的風頭轉換,月露居也開始有客人上門。
首先來的是如姝,燕字宮絛自然是摘了去,衣服頭飾也樸素了許多。不知道是被池氏沒收拿去還錢湊嫁妝,還是自己明白了做人要低調,總之看起來是轉向了田園小清新風格。
「大姐姐,我來看看你。」如姝笑的天真燦爛,手裡還拿了些新鮮的秋梨。
剛好在試衣服的如姒決定非常沒品地土豪一回,除了沒有換下去贊新的錦緞月華裙之外,更是從燕微嫁妝裡選出她曾經在前世見過如姝佩戴的芙蓉金釵和丁香宮絛,手腕上兩對金絲嵌珠鐲子叮叮噹噹。當然有現代人審美打底,如姒倒也不至於將自己打扮成移動聖誕樹,但跟從前的寒酸清素相比,自然是華麗奪目了許多。
如姝的豔羨之色全然掩蓋不住,寒暄之間眼光便在如姒身上轉來轉去。
如姒只笑笑:「有心了。聽說太太病了,你不去伺候病榻,倒來我這邊說話?」
如姝笑得又甜又自然:「如今季節更替,母親有些咳嗽,倒是沒有太嚴重。有二姐姐在跟前伺候其實也是夠的。而且二姐姐也總嫌我煩,我只好過來求大姐姐垂憐了。」
這樣小就能見風使舵、跟紅頂白到這個地步,如姒也算大開眼界。若是放在職場上,或許如姝能比池氏還更強一些。
這是天生的馬屁公關人才啊!
只不過這樣的人才遠距離看著是牛的很,近距離接觸起來實在有些噁心,如姒想起此時還是傲氣依舊的如妍,倒覺得那樣反而更有骨氣些。又覺得自己也是無聊,在如姝跟前炫富實在是索然無味:「你是太太的親閨女,床前盡孝才是本分。我還是不留你喫茶了,免得耽誤你盡孝,對你名聲倒不好。」
如姝倒也不意外,只是起身之時補了一句:「哎,從前的事情其實我也勸過母親的,只是母親說我不懂事,也不聽我的。不過幸好如今姐姐好了,我心裡也高興。」
「嗯。同樂,同樂。」如姒不想多說,直接端茶送客,便自己進去了。
原以為這也就是極限,誰知兩天之後,如姒又收到了更加意想不到的禮物和請帖,竟是來自那最熟悉的陌生人們——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