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如姒愕然,多少也有些被這位美少女的英武之氣嚇到。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好女更要知情識趣、不做炮灰。當即退了一步:「柳小姐與陳捕頭之間的事情,與我並沒有關係,二位慢慢聊,我先告辭。」言罷便轉身離去,遠遠躲開柳澄音與陳濯的糾纏。

走出了數十步,身後的糾纏話音終於完全聽不見了。如姒心裡就像有小蟲子在爬一樣癢得很,卻到底忍住了沒有回頭去看看到底情形如何。

這時采菀拉了拉她的袖子,如姒這才注意到,不知不覺竟然又到了陳潤做學徒的吉祥布莊。其實吉祥布莊的位置還不錯,店舖的房子雖然不大但比較新,只是掌櫃胡二娘看著便難對付的很。人家本身就未必會想要將鋪子出手,而且出手也一定要糾纏很久。不過麼,來都來了,不能買鋪子也可以先看看情形。

如姒看了一眼明顯心思已經飛進去的采菀,便轉進了吉祥布莊。誰知櫃檯處沒人,其後的簾子裡卻不斷傳來那胡二娘尖利的喝罵伴隨著辟辟啪啪,大約是雞毛撢子之類的東西打人的聲音。

采菀此刻的反應比如姒更快,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直接上前兩步叫道:「買布,有沒有人?」

「來了來了!」又是啪的一聲,似乎是胡二娘又狠狠打了一記,這才掀了簾子到前頭,臉上厲色猶自未曾消盡,而那快速擠出來的笑容在看清如姒和采菀的那一刻也消了去。

或許這是老練的生意人本能,雖然胡二娘看起來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並不代表她沒有做生意和看人的能力。如姒雖然曾經獅子大開口地問過大量買布的事情,但胡二娘直覺便覺得這生意成不了。尤其如姒今日穿了茜色繡緞留仙裙,頭上也有兩三件鑲珠點翠的首飾花釵,一看便知並非尋常的中人民女,就更不像是會買這店中粗布棉布的樣子。

「唷,幾位姑娘買什麼布?」胡二娘單手叉著腰,上下打量著如姒和采菀夏月。

采菀的目光不由向那櫃檯後的簾子處轉了又轉,看胡二娘的眼神就更不友好。

「我想看看那匹布。」如姒隨手一指,點了旁邊架子上最高的一匹。

那是一匹暗色的粗布,比尋常的緇色再淺幾分,質地也粗糙。胡二娘皺了皺眉,見下頭的架子和櫃子裡皆沒有全然一樣的,雖然覺得如姒應該不會買,倒也沒拒絕,轉頭叫了一聲:「小兔崽子,出來幹活!」

陳潤果然應了一聲出來,掀開簾子見到如姒與采菀便怔了怔。他原本便是個聰穎靈活的少年,便是沒有過目不忘,也算是記心上佳,更何況上次為了隋掌櫃的案子在陳家說了那樣久,他當然記得如姒和采菀。

胡二娘不由眯起眼睛,浮起一絲冷笑,伸手就去掐陳潤的手臂:「發什麼呆,快幹活!去將那個料子給客人拿下來!」

陳潤吃痛,卻沒有出聲,原本白皙清秀的臉上紅紅的似乎有些腫,挨了這一下也只是低了低頭,便依言拿那高處的布料。

陳潤自己身上的衣衫與那匹粗布的材質倒是差不多,漿洗的十分乾淨,只是縫縫補補的地方不少,袖子似乎也有些短了。這一伸手去夠上頭的東西,便露出手臂,兩臂上青紅紫黑,跟開了顏色鋪子一般,是一條條的籐條傷痕夾雜著掐擰的痕跡。

采菀幾乎要紅了眼睛,而如姒亦是心火上衝。陳潤也就十五歲左右,妥妥的童工未成年,雖然人權在古代幾乎等於零,但這傷痕還是會讓有同情心的正常人觸目驚心。

「這布多少錢?」如姒還沒有想好怎麼將陳潤弄走,此刻便忍著氣敷衍。

胡二娘見如姒和采菀明顯都很在意陳潤,心裡也稱奇,又帶了幾分不屑:「三百錢。」

「這破布也值三百錢?」采菀見胡二娘跟上回一樣信口開河,便衝口而出。

「切,看不上就別來啊。」胡二娘嘴角一撇,「小娘子真是來買布的?還是來勾搭漢子的?」

這話實在粗鄙,跟官家內宅的口角又不是一個路數,通常誰豁得出去撒潑誰就能贏,別說采菀差著段數,如姒也沒有潑婦罵街式的戰鬥技能。

「掌櫃的!」陳潤有些發急,「你別胡說——」

「啪!」的一聲脆響,胡二娘轉身就是一個耳光:「小兔崽子,反了你了!剛才沒打明白你是不是?你個小王八蛋,難怪敢偷老娘的錢,」胡二娘一路罵,一路又扯著陳潤的耳朵,在他身上亂打亂掐,「說,是不是偷了老娘的錢去勾搭相好的?」

陳潤也不怎麼躲閃,只是咬牙忍痛分辨:「我沒有偷錢……」

「沒有?沒有錢怎麼少了!」胡二娘忽然反手拔了自己頭上的銀簪子就要戳。

「夏月!」如姒再看不下去了,胡二娘乍然出手的粗鄙與粗暴讓她愣了一瞬,但這時終於反應過來。

只見夏月快步上前,便如當初明綠櫻制服如妍一樣,雙手一分,右手橫打攔防,左手拿了胡二娘的腕子一捏。便聽「叮」地一聲銀釵落地,胡二娘也「哎呦呦呦呦」呼痛出聲。

如姒看陳潤便如同受虐兒童一樣,親自上前兩步將陳潤將自己身後一拉,便質問胡二娘:「掌櫃的你憑什麼這樣打人,你有什麼真憑實據麼?」

胡二娘的右手叫夏月捏住了橈骨與腕骨相連的部分,只覺那面上沒有表情的丫鬟手上便跟鐵鉗一樣,疼的淚花瞬間飆出卻掙不開。她是見慣了市面上衝突風波的,自然知道什麼人可以擠兌幾句,什麼人得罪不起。只不過眼前的如姒並不像大富大貴,頗有些在「可以擠兌」與「不能得罪」的這個中間地帶。但陳潤是什麼人,胡二娘還是清楚的很,一瞬之間心中又轉向了作死頻道,她的理由也很簡單,哪有什麼了不得的人能看上陳潤這個無父無母沒錢沒能耐的小兔崽子嘛!

「鬆手,鬆手!你們要幹什麼?青天白日的,哎呦呦,你們還想殺人嗎!」胡二娘自然也是先拚命掙扎,又罵陳潤:「小兔崽子你還不過來幫忙!」

如姒其實跟夏月只相處了兩天,還不知道夏月的武力值到底是多高,也不想真的打傷胡二娘,便點了點頭:「夏月。」

夏月立刻鬆手,後退半步。

胡二娘這才鬆了一口氣,揉著腕子,卻也不敢上前再撕扯陳潤過來打,只是挑眉瞪著如姒:「我自己的學徒自己的外甥,怎麼打怎麼罵,你管的著麼!怎麼著,瞧著這小子長得有幾分人樣,還都心疼上了?」

如姒冷冷瞪著胡二娘:「你再說一句這樣的話,我叫夏月打掉你滿口牙,信不信?」

夏月非常配合地肩臂微動,身形側轉,彷彿隨時都能撲上去,讓如姒人生中第一句正式的暴力型人身攻擊式威嚇能量達到MAX爆表!

胡二娘本能感覺這個場景是可以發生的,立刻氣勢就矮了半頭,只是還撐著:「你……你別嚇唬人來了,這是皇城根兒,有王法的!」

如姒冷笑一聲:「你知道有王法麼?他是你店裡的學徒,又不是賣身給你的奴才,你憑什麼這樣傷人!」

「誰家的學徒還不能管教了?你這個——」胡二娘看了一眼夏月,到底還是改了口,「你這個姑娘家家的少管閒事!」

「那這件事我能不能管?」沉穩的聲音從店門口傳來,一身捕快公服的陳濯在腰刀上有意無意地拍了拍,更顯得英武過人。

胡二娘見到陳濯,立刻完全變臉:「哎呦,陳捕頭。呵呵,呵呵,您這是說什麼笑話呢,不過就是管教學徒的小事兒……」

如姒轉身去問陳潤:「你要不要去告她傷人?」

陳潤對如姒自然是有感激的,只是聞言還是猶豫了一些:「上公堂……就不用了吧,我其實也沒什麼大事……」

「就是就是,」胡二娘忙道,「不過就是打了兩下,哪裡就要上公堂了。」

「打了兩下,這是兩下嗎?」如姒怒道,拉著陳潤的手臂給陳濯看了看,又給胡二娘看,「他是你兒子還是你奴才,你憑什麼朝他下這樣的狠手?要是有什麼內傷你能負責嗎!」

「咳咳。」陳濯不動聲色地伸手去拉了拉陳潤的袖子,陳潤其實自己也有些臉紅,便順勢將手臂收回來。

胡二娘看如姒行動也沒個顧忌,越發覺得如姒是跟陳潤有些什麼,只是此刻不只有夏月,還有陳濯在場,她就更不敢胡說八道,眼珠轉了轉,便敷衍道:「嗯,成成成,姑娘說的是,那我不再打他了。」

如姒哼了一聲,又問陳潤:「這個掌櫃的壞的很,你不要給她做學徒了,我剛好缺小廝,不要你賣身投靠,只要跟學徒一樣過來幫我跑腿,將來我若有店舖你就去店裡做些雜事,你願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