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姑娘,請坐。夏月,上茶。」
乍一聽石琳琳直接遞了帖子要上門拜訪的時候,如姒還是很意外的。前世裡濮家與石家來往更加頻繁親近,又有姻親關係,如姒也不記得石琳琳到濮家來找如妍。這一世因著濮家內部變故的關係,濮石兩家的來往反倒少了些,石琳琳卻登門,還是來找自己?
不過當看見石琳琳手中的禮物和臉上的神情時,如姒就明白了。
「如姒姐姐,」石琳琳接了茶只輕啜了一口便放下,滿臉都是擔憂,「今日我來的冒昧,唐突姐姐了。只是這事情著實有些著急,還望姐姐不要怪罪。」
如姒微笑:「石姑娘客氣了。有事還請直說。」
石琳琳看了看如姒身邊的丫鬟們,略有些遲疑。
如姒低頭喝了一口白瓷杯子裡新調的秋梨茶,坦然道:「這都是信得過的人,石姑娘不必介意。」
石琳琳自然也知道跟如姒並沒有熟到什麼地步,更何況今日是來登門相求的,猶豫了一下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說了。前些日子在我三叔的陞遷喜宴那一日,姐姐大約也聽說過,我兄長去給京兆衙門裡的案子幫忙分說了些情形,主要是家裡的下人不爭氣,不知道如何就在外頭勾連了壞人,也帶累了家裡的名聲。原本那案子已經了結了,前日卻又有人假借了我三叔的名頭,竟硬生生上門將我兄長給抓去了!如今我三叔已經奉旨離京了,我們也沒料到,那京兆衙門便居然敢欺上門來。」
石琳琳自己說的倒是抑揚頓挫,情感飽滿,只是偷眼看著如姒只捧著杯子喫茶,似乎全然沒有聽進去,心裡越發著忐忑,但後面的話也只能繼續硬著頭皮說下去,「如姒姐姐,這事原不該煩著姐姐的,只是家父不過是閒散文職,那京兆衙門不放在眼裡,家裡老太太已經急的病倒,這也是沒有辦法才求到姐姐跟前,能不能跟伯府蕭二爺說說,給京兆衙門通融一二,快些將我兄長放回來罷,他真的不是壞人。」
如姒見她禮物時便已經大約猜到是這個事情,但人家來都來了,拒之門外也太失禮。一邊喝茶一邊聽她如何能將這件事情顛倒黑白的說出來,也算長長見識。只是聽到最後一句,「他真的不是壞人」,如姒差點將口中那半口秋梨茶噴出來,心想石姑娘你實在太謙虛了。
「石姑娘,外頭的衙門裡的公事,我是從來不問的。」如姒本想說自己跟燕蕭不熟,直接推了就行,轉念一想,說不定這話會被傳到池氏耳中,便轉了話鋒,「蕭二哥雖然疼我這個表妹,卻也不能因為我一句話就徇私枉法。這個口,我還真是開不了,還望石姑娘見諒。」
石琳琳身為庶女而在石家這樣吃的開,自然也是眉眼通透,心思靈活的人。聽著如姒口口聲聲都叫「石姑娘」,分明就是表示咱們不熟、交情不夠,石琳琳心裡也是氣悶的很。但桓寧伯府的大門根本就不讓石家人進,禮物什麼的也是堅決不收,比京兆衙門本身還難通融,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才會輾轉求到如姒跟前。
「如姒姐姐,」石琳琳繼續陪笑道,「徇私枉法當然是不行的,但咱們幾家交好這麼多年,都是知根知底的。我兄長沒有約束好小廝下人是他的不對,可也是吃虧在心善心軟,叫下人給矇蔽了,哪裡就能將那些事情栽到他身上。這一回或許是三叔得罪了什麼人,人家才會整到家裡來。如姒姐姐,您是伯爺親外孫女,就一句話的事情,蕭二爺肯定會聽的,好姐姐,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就幫幫忙吧。我們全家上下,人人都念姐姐的好呢。」
如姒心裡暗笑,人人都念我的好?若你們知道這一回石仲琅進衙門最大的推手就是我,只怕人人都恨不得生吞了我吧?
「石姑娘,令兄若是清白,想來在衙門裡分說了也就沒事了。京兆尹大人不是很有些斷案公正的清名麼?」如姒示意采菀換茶,順手又拿了一把松子慢慢剝,還很好客的將茶果盤子往石琳琳方向推了推。
石琳琳哪裡還能吃得下零食:「如姒姐姐,衙門裡的事情誰能說的清楚。我三叔如今官位這樣高,朝廷上有人看不過去嫉妒他,想對付我們家也是有的。」
如姒低頭剝松子,全然不為所動:「唔,那也是。」
這話豈不是等於沒說?石琳琳越發著急,不斷懇求,但說來說去也並麼有什麼新意了。無非就是石仲琅冤枉,石家樹大招風,如姒若能幫忙,必有重謝云云。
如姒隨口打太極應付著,心中也不由隱約想起前兩世,原主如姒在石家生活步步皆難,不是被夫君冷落,就是被長輩不喜,每每與石琳琳這個小姑說話求懇,大約也是如今的場景,只不過位置是反過來的。那時候的如姒宛轉懇切,而石琳琳喝茶吃點心,漫不經心中還要再夾雜些嘲諷挑剔言語。
這一輩子如姒倒沒什麼報復石琳琳的心思,畢竟石琳琳只是不友好,而沒有真的怎麼謀害原主。相對濮雒池氏,或是石家兩房渣男,這點不友善也算不得什麼。只是不知不覺之中三生流轉,撥亂反正之間,就有了這風水輪轉的情景。
眼看已經吃完了三盞茶,如姒都覺得有些累得慌,石琳琳終於完全確認如姒是一絲一毫要幫忙的意思也沒有,便又拿出了一封信:「如姒姐姐既然實在不想沾手,那也不勉強了。這信是有人給你的。」
如姒一看封皮的竹葉紙就知道是誰的,立刻擺手道:「石姑娘有事說事,這來歷不明的信箋,我萬萬不敢收下,還望見諒。」
石琳琳只道她是故作矜持,心中嗤笑,面上卻不顯,只直接起身道:「今日叨擾姐姐許久,我先告辭了。」
「石姑娘。」如姒沉了臉,示意夏月上前拿了信遞迴給石琳琳,自己連碰都不碰,「你上門是客,還望守禮自持,這信請你拿走。」
石琳琳原本就為了石仲琅的事情求懇不得,卻低聲下氣了許久而積累了滿腹怨氣,此刻見如姒聲音語氣皆帶出了幾分嚴厲,臉上就更過不去,看了夏月手中的信一眼,又望向如姒:「他惦記的這樣苦,姐姐哪怕是拒絕也好歹回一封信過去,怎地這樣無情?」
如姒氣極反笑,石仁琅有情、難不成她就必須以情回報?這是什麼邏輯?
「我一個字都不寫,也不想看,就是最大的拒絕。」如姒淡淡道,「夏月,將那信給石姑娘。」
眼看夏月已經是要硬塞過來的架勢,石琳琳臉都氣紅了,劈手一把奪過,冷冷瞥了如姒一眼:「當初巴巴的送荷包,如今就翻臉不認人了?果然是今時不同往日了。那就走著瞧吧!」言罷轉身甩手就快步走了。
送荷包?
如姒心裡微微一震,先前那些隱約約的零碎感覺好像要拼出些什麼答案,然而石琳琳羞怒之下走的極快,如姒也不想將她強拉回來追問,也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