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你想回去吃沙子或者在暴曬環境下執行任務?」
曲昀張了張嘴,微涼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對他而言,也許吃沙子以及被暴曬遠比二十四小時保護我要安全。」
是凌默。
他還是穿著一成不變的西裝,寬肩又收腰,一絲不苟之中流露出某種讓曲昀咽口水的氣質。
「我是怕你對我要求太高。」曲昀趕緊回答。
「因為你對我不太尊重。」凌默回答。
他走了過來,曲昀看見他手背上纏著的繃帶,心疼了起來。
「啊……」曲昀傻愣愣地看著對方,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
小爺啥時候對你不夠尊重了?就差沒把你捧在手心裡了唄?
「你從來沒有認真地叫我一聲『師兄』。」
凌默的表情就跟大學授課一樣,曲昀抬頭看了一眼容舟,容舟根本不在乎他叫凌默什麼,曲昀忽然覺得這張病床怎麼這麼熱呢?
「師兄什麼,多矯情啊……」曲昀說。
「我沒覺得。」凌默回答。
但是此刻,曲昀能從凌默的眼睛裡看到一絲笑意,這傢伙在一本正經地調侃自己呢!
但曲昀也很清楚,能讓凌默這樣的人來調侃自己,說明自己已經得到凌默的信任了!
曲昀,乾的好!
為自己點蠟!
……錯了,是為自己點贊!
「那麼就這樣。曲昀,這段時間你就好好休養身體。凌教授有多重要,你應該明白。希望你能提起一萬分的注意力,好好執行這個任務。」
「明白。」曲昀也同樣認真地回望容舟。
當容舟離開,曲昀差一點激動地在病床上翻滾,巴不得自己立刻馬上好起來。
但是他才剛蹬了一下腿,就發現凌默揣著口袋,就站在床頭看著他。
曲昀立刻不動了。
「我發現你特別喜歡偷看我。」
凌默的表情很聲音,讓人聽不出他說這句話地時候具體是什麼心情。
曲昀的小心肝兒又被戳了一下,他立刻梗著脖子回答:「你不偷看我,怎麼知道我偷看你?」
「我每次光明正大地看你的時候,你都很可疑地挪開了視線。」
「你是科學家,科學家不應該憑猜想和臆測。」曲昀回答。
不要緊張,不要露出不好意思的樣子,曲昀總覺得只要被凌默抓到任何小尾巴,這傢伙就會時不時地扯一扯。
而且小爺看你,是因為小爺看得起你!
除非你也看上小爺了,不然小爺才不讓你耍。
「你一定不知道,所有的定律和理論,都源自猜想。」
凌默走了過來,抬起漂亮的手腕,將曲昀吊鹽水的牌子反過來看了一下,「醫生給你開了三天的鹽水,你很快就能出院了。」
「但是我的假期還有24天。」曲昀回答。
凌默的手撐在曲昀的床頭,垂下眼,淡淡地開口說:「你可以剩下的假期跟著我——至少你不會再因為吃亂七八糟的東西進醫院。」
曲昀側過臉來,看見凌默手腕上的那只電子錶的時候,愣住了。
這只表在他關於路驍的夢裡見到過。
按道理,自己是不瞭解凌默的,為什麼凌默的手錶會出現在自己的夢裡,還一模一樣?
「你……你怎麼會戴著電子錶?」
曲昀一抬頭,和凌默的目光相觸的那一刻,感覺對方的思想彷彿衝進了他的眼睛裡,瞬間遍布每一個細胞。
「我為什麼不能戴著電子錶?」
「因為……以你的性格和現在的社會地位,應該會戴著那種價值不菲並且精准的瑞士機械表……」
「這是我高中時代最好的朋友送給我的。」
凌默直起身來,另一隻手扣在了表面上。
「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凌默就離開了。
曲昀卻愣在那裡,他現在到底是一場大夢醒過來了,還是仍舊在夢裡?
曲昀拿出了手機,立刻在購物平台裡搜索「太陽花」,然後訂了一盆紅色的,送回自己住的公寓。
他呼出一口氣來……
睡在醫院病房的這幾天,除了梁教官偶爾非常欠抽地打電話來騷擾他之外,他沒有再見過凌默了。
曲昀非常地不高興,還上桿子非要讓他叫「師兄」呢,結果師弟住院了,連個慰問電話都沒有。
最後一天吊完了水,曲昀感覺自己非常精神抖擻,決定要出院了。
他現在就想要回家泡一碗香噴噴的方便面,然後上網看遊戲直播,那顆被虐死的心又死灰復燃了。
他剛把自己的東西一股腦地塞進隔壁床老大爺留下的環保袋裡,就聽見一陣透著涼意但並不冰冷的聲音響起。
「你果然呆不住。」
曲昀一抬頭,就看見凌默的身影,以及推著車從門口路過卻停下來盯著凌默後腦勺看的小護士。
曲昀特別理解小護士的心情,如果是自己,走在凌默的身後,也會忍不住盯著他的後腦勺看的。
「凌……默。」曲昀那一刻猶豫了老半天,到底是叫凌教授呢,還是凌師兄呢?後面那個稱呼他還是無法突破自己的心理防線。
他要是叫他「凌師兄」,感覺自己成了武俠片裡的「小師妹」。
關鍵是「小師妹」總是沒有好結果,參照岳靈珊。
「你……你怎麼會來?」
「來接你。接下來的日子,我需要你的保護,所以我也會表示出相應的誠意。」凌默的聲音裡帶著一種客觀。
這種客觀讓曲昀感覺到一開始凌默說他不叫他「師兄」的那種親密度瞬間被拉開了距離。
曲昀的行李還是曲昀自己拎著,他自己把它扔進後備箱,自己坐進凌默的車子裡。
凌默將一份文件交給了他:「這是我近一個月的行程安排。你看一下。」
曲昀翻開一看,忽然明白過來容舟為什麼非要他來幫忙保護凌默的原因了。
什麼研討會?
什麼名校萬人交流?
而且凌默有三個不同的研究室,每個星期就要換一個地方,流動性這麼大……
「那個『黑雀』的目的,是要你的命,還是要你的人?」曲昀捏著紙說。
「要我人的概率應該大過要我的命。」凌默回答。
曲昀微微呼出一口氣來,像是這種在體育管理的萬人交流會之類的,實在是太完美的刺殺場所了。一個狙擊手搞定一切,完全防不勝防。再比如什麼學術交流會,「黑雀」的人直接假扮成學者來握手,一把袖中槍,就能讓凌默死掉。
不過還好……他們的目標不是要凌默的命。
「說實話,我是不是容舟派到你身邊的所有人裡面,最有可能讓你活命的?」曲昀蹙著眉頭問。
「你反應快,觀察力強。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什麼?」
「明明在隧道裡,你一直躲在後座上,可以等著『黑雀』的人把我帶走,然後再出來。但是你沒有,你選擇冒著生命危險保護我。所以我相信你。」
凌默說這這番話的時候,還是用他獨有毫無波瀾的語調,但卻像是沈在古井裡,藏在最深處的溫度。
曲昀無奈地心想,凌默其實也是段數高深地說客啊!
凌默將車子停到了公寓的門外,然後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誒?你下車幹什麼?」
「陪你上去收拾行李。雖然我不認為你有什麼值得收拾的。」凌默回答。
曲昀咽了一下口水。
他相信凌默上回進他的公寓的時候,一定看到了他那堆不清楚是不是已經長出菌菇的衣服。
他和凌默一起進了電梯,在物業那裡領了他的包裹,上面寫著「太陽花(備注:紅色)」。
曲昀決定上樓的第一件事就是拆掉這盆花,看看它到底是不是紅色的。
來到公寓門口,曲昀取出鑰匙,只是轉了半圈,他就停住了。
「怎麼了?」他身後的凌默問。
「鎖有點重,裡面可能有東西。」曲昀伸手,摁住凌默的胸口,將他摁到了自己的身後。
曲昀側了側臉,對身邊的凌默說:「你幫我把我睡褲的帶子扯出來。」
「你睡褲幾天沒換了。」凌默回答。
暗示曲昀,他嫌棄他臟兮兮的睡褲。
曲昀白了對方一眼,把手中的快遞盒子扔下來,然後自己動手,一腳踩著睡褲,蹲在地上把睡褲的帶子抽了出來。
凌默明白了曲昀要幹什麼,他一步一步後退,看著曲昀。
曲昀看凌默那明擺著的「要死死道友」的態度,心裡邊兒很失落,但他還是用褲帶穿過了鑰匙,系了個節,來到了牆邊,用力向下一扯,完全開鎖的同時,一股力量從裡面衝了出來,就連牆體也跟著裂開,曲昀被那股力量推了出去,水泥塊兒砸了滿身,他用力咳嗽了起來。
整棟樓都震了起來。
還好今天是工作日,大部分住戶都不在家,不然……就殃及池魚了!
曲昀咳嗽著,空氣裡還是硝煙和熱氣,耳朵嗡鳴著,腦仁都在疼。
「你沒事吧?」凌默仍舊站在遠處,側著臉,拍了拍肩頭的灰塵。
看得曲昀更來氣。
「我死了!你自己玩兒!」
凌默走了過來,站在曲昀的家門口,說了一句:「嗯,你確實不用收拾行李了。」
曲昀一抬眼,就看見自己家給炸通了……
亂糟糟一片,還有一股濃郁的焦味兒。
「走吧。這裡等容舟來處理。」
曲昀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他的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這是他一輩子的積蓄啊,貸款還沒還清啊!
凌默側過臉,看了一眼曲昀的背影,說了一句:「如果今年你和我都沒死,我會送你一間更好的。」
「真的?」曲昀轉過頭來問。
瞬間滿血復活,有了繼續奮鬥的動力。
「嗯。」
「也對!這樣的手筆,一定是『黑雀』的人在報復我救了你,不然我的房子也不會被炸掉,你確實該還我一套房子。」
「你還挺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去商場。」
「去商場?」
「你全身上下,都沒了。」凌默揚了揚下巴。
曲昀這才想到,自己已經「孑然一身」了。
「啊呀!我的太陽花!」
曲昀蹲在地上,問題是那個快遞連屍體的殘渣都找不到了啊!
「你喜歡太陽花?」
「……算是吧。」
小爺喜歡太陽花,還是不是因為夢見你喜歡?
「很適合你,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雨水就復活。」
說完,凌默就打開安全通道,走了下去。
「等等!我得保護你!萬一有人埋伏在安全通道裡面呢?」
容舟很快就來處理了這一切,曲昀的手機上彈出的一則新聞就是市區某公寓因為燃氣洩漏引起爆炸,但是沒有一則新聞提到了公寓的主人是誰等等。
曲昀正在刷著手機,就感覺到凌默一直拿著不同的衣服往自己的身上比劃,然後等他抬起頭來的時候,他已經刷卡買單了。
而且一排男裝的袋子就放在曲昀的面前。
「走吧,我帶你去一下我的研究室和我住的地方。」
曲昀看著地上那一排紙袋,覺得自己一次性把它們拎走的難度很大。
凌默走到門前回過頭來說了句:「我剛才打了電話叫乾洗公司的來把它們帶走,今晚八點鐘會送到我住的地方。」
曲昀摸了摸後腦勺,凌教授就是凌教授啊,乾洗上門的貴賓服務啊!
凌默在遠郊有一個病毒研究室,這裡的守衛非常森嚴,軍事化管理,凌默把曲昀帶去了專門的地方,拿著一份巨力集團總部簽署的文件到了一個專門的員工生物信息採集部門,進行了體檢之後,採集了曲昀的虹膜、面部、指紋、聲音信息,然後給曲昀發放了工作證,以及員工指引。
病毒研究室和一般的地方是不同的,這裡更加森嚴。
但是當凌默進行真正的病毒研究的時候,曲昀是不能跟隨他的,只有當凌默外出的時候才用得上曲昀。
「我住哪裡?」
「你跟我住。」凌默回答。
曲昀差點被嗆到。
「你……你還願意跟我住?」
「難道你更加喜歡在我的門口站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