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夜明君在身邊,紀陌瞬間就回到了過去的生活,獨自坐在庭院之中,擡頭看著那如雨的藤蘿花瓣隨風搖曳,忽地就覺這裡也安靜得過分了些。
過去沒有任務的時候他都是一個人度過,看些書,分析周圍情況,整理一番記憶中的天人設定,一天很快就會過去,偶爾也會在此地伴著輝月琴聲什麼也不想地坐上一天。三年過去,他已經漸漸適應了這樣沒有半分娛樂的生活,可是,不知為什麼,今日卻久違地覺著有些無聊。
是習慣了身邊有個人可以說話的日子麼?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必須振作起來,儘快回到從前的狀態。
察覺出自己的心態很危險,紀陌連忙坐直了身子,把那些多餘的情緒全都拋於腦後,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當前處境。
紀陌行動時極為小心,即便是跟隨自己的神侍也時刻關註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他確定沒人可以逃過無厭的感知在執行任務時和魔洲接觸。且這些神侍都是神殿自幼培養的孤兒,紀陌選人更是經過層層試煉,應當也不存在混入間諜的可能性,那麼,就是神殿上層出了問題。
蘇格除了神不在意任何事物,而且若是大祭司想要除掉他根本無須旁人出手,剩下的輝月可能性也不高,這傢夥的智商根本不足以悄無聲息地和魔洲合作,那麼,是旭日祭司嗎?
可常輝是個事業型主角,他一生的目標就是位極人臣打造出一個輝煌的王朝,如今五洲主宰中也就蘇格手下能讓他自由發揮,紀陌早已和神殿綁在了一起,這人應當沒理由除掉他才對。
還是說,是其它對他心懷怨恨的天人用了手段,或者魔洲又有能力特殊的天人混進了神殿?
不行,信息量太少了,完全無法確定敵人身份。總之現在除了無慾無求的蘇格和在事情發生後才穿來的夜明君,所有天人都需要防範,絕不能對任何人掉以輕心。
就在紀陌為前景苦惱時,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了來,無厭的視野範圍立刻擴大,出現的人影卻讓他有些出乎意料,「你怎會來這裡?」
也難怪他驚訝,來人竟是少年神侍青葉,此處庭院靠近白塔又是輝月的練琴之地,尋常神侍若無要事不會輕易靠近,更別提青葉擅自帶人守城應當正在受罰,又怎會有時間外出閒逛?
「晨星祭司好!」
紀陌雖頗為疑慮,青葉見到他卻是極為開心,立刻便上前恭敬打了招呼,然後將實情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師父說我此次任務執行得不錯,此地草木氣息最為充足正適合我修煉的功法,所以白衣祭司特許我每日午時在這裡修行。」
他沒下過這樣的命令,是旭日祭司做的?這,到底有何目的?
這樣的情形太過詭異,紀陌不認為一次失敗的守城就足以讓少年被常輝賞識,只不動聲色地和青葉拉開了距離,同時將無厭的感知範圍開到最大,不止將少年面上最細微的表情變化都收入眼簾,甚至連此地一草一木都細細掃了一遍。
他能夠在這個世道活下來全靠對任何人都不投以信任的謹慎性格,果然這一查便有了新的發現,
不,不止是青葉,二十米外的草地留了一道腳印,他和夜明君不曾去過那裡,腳型大小也和青葉對不上,此地還有其他人。
居然真的有人敢在神殿對他出手,這算什麼,剛立了FLAG就被秒打臉?
無奈地發現自己和夜明君在一起說過的話似乎沒有不被打臉的,紀陌也無心去研究對方到底是誰,反正只要是對他心懷不軌之人,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青葉你過來,我有話同你說。」
平淡地對少年招招手,紀陌的表面沒有任何異常,然而,就在青葉走近的瞬間,三道捲軸同時展開,世界便是換了模樣。
八階神咒烈火燎原
十階神咒風捲殘雲
十階神咒地動山搖
三道由大祭司親手封印的頂級神咒同時爆發,這些神咒所需靈力各不相同,卻皆是無差別攻擊的大範圍術法。
於是,只過了一秒,烈火席捲整個庭院,巨大龍捲風伴隨火焰拔地而起移平了視線範圍內所有建築,風雲變色,土地亦隨之崩塌。
此時上天入地無一處可以藏身,唯有紀陌和青葉所站的土地仍完好無損,看著被這一切嚇到目瞪口呆的少年神侍,下一張捲軸已在紀陌的掌心,只要這人有一絲異動便可以毫不留情地拍在他的身上。
好在少年的修為還不足以被派來暗殺一個成名已久的白衣祭司,很快一道狼狽的人影便從烈火中破土而出,似乎完全沒想到世上會有人突然就移平了自家庭院,這些咒術他是全都挨個正著,看了眼自己破爛的衣衫忍不住就咒駡道:「我去,要不要這麼怕死?你家神咒捲軸不要錢的嗎?」
不知道對方藏身何處,那便讓他無處可藏。
這就是紀陌的應對手段,在那人出現時他手上的捲軸便已打開,十階神咒冰天雪地瞬間將男人化作冰雕,這才輕笑道:「抱歉,我可是很惜命的。」
然而,只有天人才能對付天人已經是這個世界的常識,主角沒有一個好對付的,那人雖是猝不及防被凍住,一眨眼的功夫一道深藍身影便已在紀陌背後凝聚成形,嚇得青葉立刻掏出法器擋了上去,只來得及大叫:「晨星祭司,小心!」
以無厭全方位覆蓋的感知能力紀陌自然比他更先發現異常,見不擅近戰的少年挺身保護自己神色瞬間好看了許多,也是此時他終於確認了來者身份。
這種化身為水的能力,《至尊殺神》主角水無痕,看似和常人沒有區別,其實是水元素彙聚體的他死後便會化身成水蒸氣,再次接觸水源便能復活,是個擁有不死之身的可怕殺手。不過,一旦被擊中靈核覆活時間便會推遲一小時。
只有一次機會,一定要擊中此人要害。
腦海中快速閃出對方資料,紀陌的手已摸進空間手鐲,銀製香囊的觸感自指尖傳來,然而最終他還是握緊了過去備好的梅花袖箭,沒有去呼喚仙人的名字。
要習慣靠自己活著,不可以將性命交在他人手中,即使是再好的人也不可以。
堅定著自己一貫的想法,無厭將來人動作放慢到極致,這樣精確的鎖定不可能射偏,然而就在那人靠近的時候,不待紀陌發出袖箭,忽地數點寒芒乍破,數不盡的銀絲已將他密不透風地包裹起來。
上一秒還安靜躺在儲物空間中的銀製香囊浮在他面前,原本如同牢籠般絞在明珠上的銀絲如花瓣般層層散開,無聲的璀璨光華驅散了所有陰影,被那光芒照射到的瞬間殺手便慘叫著化為氣體蒸發,只留下了一句驚愕到極致的話,「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不愧是夜明君的仿體,果然皮得一脈相承。
沒想到這顆珠子居然會自己跳出來,紀陌心中不自覺便閃過這個念頭,似乎是確定了周圍沒了危險,明珠重新回到被雲紋銀絲鎖住的模樣安靜地落在了他的手心。
光華散去的瞬間,紀陌才發現自這珠子發光的那一刻起,所有釋放中的神咒都被強行驅散,就連青葉手中的法器都化為了廢品,雖然外表是極為溫暖柔和的光芒,實際上卻不允許任何事物在自己面前露出攻擊性,當真霸道得很。
「這個……是小法術?」
回憶起某位仙君離去前的囑咐,再看看這連頂級神咒都可輕易驅散的威能,紀陌好像有些明白為何仙人一直那般自信,連仿體都如此厲害,若是他解除封印,毫無疑問該是人人爭搶的寶物。
只可惜,這是從不在任何人身邊長久停留的寶物,反倒不如一個完全沒有思維的仿體讓他安心。
「來者是擁有不死之身的天人,派人守住神殿所有水源,不出半個時辰他便會在水中復活。」
「遵命,晨星祭司你放心,我一定會擒住刺客!」
冷靜地下達命令看著青葉離去,紀陌擡頭,這才發現原本靜美的庭院已是一片廢墟,伸手接過殘破的淺紫花瓣,明明是自己主動出手毀去了這最喜歡的地方,心裡卻是有些黯然,
這裡的藤蘿要再長出來大概需要很久吧,沒想到方才就是在花海中停留的最後時光,早知道就該多看幾眼。
旭日祭司是故意支走夜明君的嗎?若是如此,就休怪他下手無情。擅長管理的天人多得是,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再尋來替代之人。不論曾經多麼喜歡的地方,只要有危險存在就必須毫不猶豫地毀掉,這就是他從世界學會的生存法則。
破損的藤蘿花瓣正好覆在了掌間明珠上方,在光華照耀下越發顯得孱弱,默默看著這一切,紀陌情不自禁地就合起了手掌,讓花瓣緊密地和明珠貼在了一起。
他的儲物空間裡有許多威力強大的護身之物,然而,只有這個香囊,是沒有付出任何代價就到了他手裡。雖然心知對方真正想要的東西比他過去所付出的一切都重要,此時卻是忍不住用指尖緩緩摩擦著明珠紋路,彷彿這麼做就還能感到世間的善意。
可他也知,不論發生什麼自己都不可以倒下,背後沒有人會接住他,摔在地上的滋味可是很疼的。
【小劇場】
蘇格:紀陌這孩子膽子比較小,一旦受驚就會做出很大反應。
夜明君:有嗎?我每天逗他也沒被咬啊?
庭院:轟——瞬間爆炸。
蘇格:看吧,讓他感到危險就會變成這樣。
夜明君(默):或許他還挺喜歡我的。
以上是兩位大佬在白塔的神秘會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