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第三個救世主·11

  人間總有一兩個祥獸駐紮,大多時候是輪班制,只有少數特殊情況,比如說暴君肆虐、民不聊生,為了順應天道,祥獸才不會前往人間。

  而這一次,前往人間的祥獸中就有玉蜩夫人的伴侶,當初葉安涵去人間找的那位「哥哥」,其實就是玉蜩夫人的伴侶。

  祥獸大多具有祥瑞之兆,一隻現世可保百姓安居樂業,兩隻現世可保王朝百年昌盛,三隻現世則又是一個盛世,而祥獸們現世雖然很少會暴露身份,但總有人會發現他們的不凡。

  而寶寶……玉蜩夫人目光看向被眾妖簇擁在中間的寶寶,眼眸中不自覺地掠過一些柔和的味道,而寶寶,則是最沒有心機的一個,那人間帝皇問什麼,寶寶自然就會答什麼了。

  一開始的時候,那人間帝皇待寶寶也是極好的,也因此,在多餘的祥獸們不能久住人間、惡獸住人間則會帶來一系列的災難而被寶寶趕回去、駐紮在人間的祥獸有事情要辦的時候,才會那麼放心地把寶寶留在皇宮,寶寶雖然性格天真了一些,但是到底是個妖獸,還是個應和世界靈氣備受天道寵愛的祥獸,普通人類又能拿它怎麼樣?只要寶寶想走想跑,他們都未必攔得住他,更何況那些人類?

  而且,那人間帝皇待寶寶確實是很好的,而那種好也絶對是發自內心的,寶寶雖然天真了一點,但是又不是傻子,性格又通透敏感,虛情假意和真心實意又怎麼會分不出?

  祥獸和惡獸那麼快就把前塵舊怨扔到一邊,不也是都知道對方對寶寶是真心的,為了寶寶而決定暫且忍耐一下嗎?

  但是沒有想到,人類的貪念會這般可怕。

  平日裡待寶寶如珠似寶,一旦真的有問題,第一個被拿來開刀的,還是他平日裡如珠似寶般對待的寶寶。

  寶寶到底是多麼傷心難過,才會完全放棄抵抗,任由那些人類修士將他打回原形?

  一想到這,玉蜩夫人的整顆心都在痛。

  「他的壽命不是還有好多年呢嗎?」玉蜩夫人沉下了眼睛,目光卻一直停留在葉安涵身上,只有在看著白白嫩嫩的寶寶時,她才能將心中的憤怒壓抑下去,「怎麼那麼快就要死了?」

  「人類向來是一種脆弱的生物,」她的伴侶唇角微微露出幾分冷笑,「更何況,請神容易送神難,那些修士是被他請過來了,還幫他做了事情,他向他們許諾仙人草,可是最後那些修士什麼都沒得到,有一些還因為暴怒的妖獸的威壓而導致修為下降了幾個階梯,」

  他頓了頓,眸子中的冷意更甚,「那些人類修士自然不可能拿妖獸怎麼樣,最後還不都算到他的頭上?這年頭,人類低階修士去人間作威作福的例子又不少,以前不還有什麼國師的位置呢嗎?」

  「惹下那麼多亂子,造下那麼多爛攤子,又得罪了那麼多妖獸,本來壽命就沒剩多少年,這樣一折騰,又是心驚又是受怕,不就沒多少了嗎?」男妖微微冷笑,「皇帝當久了,總以為天下盡在掌握中,結果有那麼多事情不在自己掌握之中,又驚又怒又急又氣,把自己折騰出毛病不是很正常的嗎?好好的日子不過,自己把自己往死裡折騰,能怨得了誰?」

  玉蜩夫人沉默半晌,看向還被眾妖如眾星拱月般護著的寶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要告訴寶寶嗎?」

  「那畢竟是寶寶喜歡的人,」沉默良久,玉蜩夫人聽見她的伴侶這麼說,「如果……」

  「如果以後……寶寶怪我們……」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艱澀,「玉蜩,那畢竟是……那畢竟是寶寶自己做出的決定,我們沒有權利去干涉寶寶。」

  玉蜩夫人不再說話,她定定地看著葉安涵,半晌才低低道:「你的意思是,要告訴寶寶?」

  沉默在蔓延,

  半晌,玉蜩夫人聽見她的伴侶略帶疲憊道:「……我也不知道。」

  這一次,他們兩個都沉默下去。

  葉安涵被眾妖獸悉心照料著,每天天材地寶地餵著,那些在人類大能眼中不可多得的好寶貝,在這些妖獸眼裡,全都是餵寶寶的食物,今天一個山靈液明天雪靈汁,人類大能總感覺心裡撓心撓肺的,這雖然不是暴殄天物,但是又跟暴殄天物有什麼區別!

  一開始葉安涵是拒絶食用的,但是後來聽到妖獸們憂心忡忡地詢問,寶寶不吃東西可怎麼長大啊,葉安涵就愛上了這些東西,

  只要能長大!

  只要能長大!

  在眾妖獸和幾位人類大能的悉心照料下,葉安涵迎來了他的第二次化形,化形結束後喜極而泣,他能走能跑能跳能說話了,再也不需要讓人餵飯把尿了!

  眾妖獸也都喜不自禁,寶寶長大了,粉雕玉琢的,可愛的不要不要的,也不需要擔心一不小心把寶寶弄傷了,現在寶寶都可以自己跑自己跳了,他們也可以陪寶寶玩了!

  眾妖獸沒心沒肺地陪寶寶「玩」了好多天,人類大能見這些妖獸並沒有趕他們離開的意思,自然也不會主動提出,這裡可比他們洞府靈氣充溢多了,更何況這邊天材地寶特別容易尋,門口妖獸們懶得多看一眼的野草可能都是某種高階靈草,更何況那些妖獸們給寶寶的東西,寶寶根本吃不下,第二天妖獸們又會尋了新的,昨天的那些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他們嘴裡,對於他們提高修為真是大有裨益,幾十年沒有動過的修為這兩日也有了突破的跡象,讓他們很是驚喜了一番。

  既然妖獸們不趕他們離開,他們自然不會主動離開。

  而這幾日內,妖獸們也都展開了好幾次大討論,論點主要是圍繞在要不要告訴寶寶人間帝皇要死了的消息,大部分的惡獸是拒絶將這個消息告訴寶寶的,而大部分的祥獸又是覺得應該把這個消息告訴寶寶,為此雙方展開了激烈的衝突,差點又打起來。

  「這是寶寶的事情,我們沒有權利替寶寶做決定,我們應該尊重寶寶的決定!」祥獸們憤怒道,「我們不能剝奪寶寶的自由!要尊重寶寶的決定!」

  「那你們想讓寶寶又一次被打回原型嗎?」惡獸們同樣憤怒地咆哮,「曾經寶寶在巔峰期,被打回原型還有靈智,但是現在呢?現在你讓寶寶被打回原型,那寶寶連靈智都沒有了!」

  惡獸祥獸們爭執不休,一個堅定地認為應該要寶寶做決定,一個堅定地認為這種事情不能由著寶寶胡來,最後在祥獸們搬出心魔這座大山之後,雙方互相妥協,決定可以帶寶寶去人間看一看,不要告訴他那個人是皇帝,如果寶寶真的對那個皇帝餘情未了,他們就逆天而為滿足寶寶一次,如果寶寶早已經遺忘了那個皇帝,那就自然是皆大歡喜了,皇帝這件事就跟他們根本沒什麼關係了。

  在寶寶第二次化形,成為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的時候,妖獸們終於下定決心,帶著寶寶前往人間。

  那時候,那個人間帝皇已經纏綿病榻,時日無多了。

  因為祥獸和惡獸現世會對人間有影響,所以並不可都去,只能選幾個,祥獸惡獸都不可超過兩個,最後妖獸們為了爭奪名額打的天花爛墜,最後終於決出了四個妖獸,歡歡喜喜地帶著葉安涵去了人間。

  為了將對人間的影響降到最低,除了玉蜩夫人的伴侶化為人形,剩下的三個妖獸都化為原型的體態,然後將那種形態壓到最小,甚至有一個原型就比較小的惡獸最後化為一點點,直接扒住了葉安涵的衣服。

  一開始葉安涵還無所謂地看著妖獸們帶他出去,直到他看見那金碧輝煌的宮殿,他曾經無數次看到的地方——皇宮。

  這裡……竟然是人類皇宮?!

  葉安涵原本趴在玉蜩夫人伴侶的肩頭,此時卻猛地抬起頭,眼睛死死地盯著這邊的一草一木,其他三個妖獸交換了一個愁苦的表情,寶寶竟然還想著那個人類帝皇,這可怎麼辦?

  愁啊。

  玉蜩夫人的伴侶漸漸停了下來,他將葉安涵放在一個宮殿門口,低低問道:「要不要進去看看?」

  葉安涵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推開了門。

  玉蜩夫人的伴侶遙遙地看著他,半晌換做一道風,無聲地跟在葉安涵身後。

  這裡的擺設,依如記憶裡的那般熟悉。

  葉安涵有些悵然若失地向前走,難道所有人間的皇宮都是那麼相似嗎?

  他曾經是一個皇子,後來則是王爺,天子的嫡親弟弟,曾經同父同母,同吃同住,情比金堅,後來依然抵不過一個「功高蓋主」。

  「來者何人?」

  一道蒼老的聲音陡然響起,葉安涵下意識地抬起頭,他不知不覺走到了內殿,一個躺在龍床上十分蒼老的男人眯著眼看著他。

  半晌,那男人身子猛地彈了一下,「——你是寶寶?!!」

  葉安涵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你——你——!!」那男人突然仰頭,眼眸中的驚恐幾乎要溢了出來,錯不了,曾經寶寶就會變成這個樣子偽裝成他的皇子戲弄其他人。

  這是寶寶!

  這是寶寶!

  他來找他復仇了!

  口頭傳來一陣血腥味,男人只感覺五雷轟頂,他心中氣血翻湧,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許許多多的畫面在他腦海中一一閃現,許許多多折磨人的手段在他腦海中呈現,他猛地噴出一口血來!

  然後,軟軟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