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第六個救世主·13

  一夜之間,彷彿整個世界都變了。

  第二天早上,葉安涵就覺得有些不對,他走在這聖殿之中,所有人的眼眸中依然還帶著以往那般狂熱的崇拜,甚至於依戀和愛慕,與以往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

  但是葉安涵卻覺得,有不同,有很大很大的不同,

  但是到底哪裡不同,他似乎又說不上來,

  他只是覺得,與以往相比,今天的聖殿,似乎格外與眾不同。

  葉安涵停了下來,他靜靜地在聖殿一處窗檯停下,看似看著風景,實際上在觀察聖殿中人來人往的這些人,

  那些從這裡走過的人都發現了他,但是他們並沒有叫他,也並沒有打擾他,只是在原地站定,然後優雅地施一個禮,目光依然狂熱崇拜,帶著眷戀和愛慕,

  但是,舉動卻與以往不同,

  竟然沒有人打擾他。

  葉安涵微微蹙眉,目光之中滑過一分茫然,到底發生了什麼?

  好半晌,葉安涵才恍然大悟,

  他們的目光之中依然帶著狂熱與崇拜,但是,卻不再充滿戾氣!

  以前的那種狂熱與崇拜,充滿著惡毒的戾氣,那種瘋狂讓人從心底裡發涼,帶著一種陰冷陰冷的感覺,讓他全身上下都十分難受,

  而現在,卻不一樣。

  即使依然是狂熱與崇拜,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暖意,在沒有那般陰冷,

  現在這些目光,即使依然是狂熱與崇拜,但卻不再讓人生厭,也不再讓他覺得難受,

  葉安涵有些茫然,

  怎麼一夜之間,就發生了這麼大的改變呢?

  葉安涵不知道,

  但是他無疑更喜歡,現在的氛圍。

  現在的聖殿,才更像他想像中的聖殿。

  在他被選入聖殿成為聖子候選人之一之前,他也是一個對聖殿抱著至高敬意,有著無數期待的年輕人而已,他曾想過自己會成為聖子,日後會成為聖主,他曾想過如何帶著伊爾卡尼斯大陸的人民去對抗黑暗,他也曾想過要如何和王室相處,如何攜手並肩,如何成就一番歷史傳奇,

  那個時候的他,還是翩翩少年,滿腦子家國人民,每天都渴望幹出一番大事業,從此青史留名,

  那個時候的他,對聖殿有著極高的想像,他想像聖殿應該是什麼樣子,他想像聖主是什麼樣子,他想像那光芒密佈殿內的每一個角落,他想像每一個在聖殿的人都擁有著常人難以擁有的光明和希望,

  他們是光明神的代表,他們是光明神最為寵愛的伊爾卡尼斯大陸的人!

  在葉安涵進入聖殿之時,他滿心喜悅,那種喜悅他現在都沒有忘記,那個時候的他,對這個聖殿,抱著最至高無上的敬意,

  但是事實上,這座聖殿,除了這空蕩蕩的殿,沒有一處符合他的想像,

  甚至可以說是,南轅北轍,

  他從未想過,伊爾卡尼斯大陸中最深的黑暗,就隱藏在這光明神聖的聖殿之下,

  他也從未想過,他想像的聖殿中的人,竟然與現實中聖殿的人,沒有一處相同!

  而現在,他們竟然開始符合自己曾經的想像了,

  這到底……發生了什麼?

  ……是宮一德?

  葉安涵下意識地想道,然後,他向宮一德的住所走去,

  他有預感,宮一德會解清他所有的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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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宮內,

  王上在寢宮來迴轉,心裡七上八下,整整一個晚上過去了,聖殿那邊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傳來,那群吃乾飯的,到底發生了什麼?!

  「王上……」侍者小心翼翼地跪下,對上王上那一雙陰曆的眼睛,只感覺打心底裡發寒,他小心道,「……沒有消息。」

  王上的臉登時就冷了下來,他抄起手邊的東西披頭蓋臉地砸了過去,發出不小的動靜,那侍者被他砸的鮮血直流,卻誠惶誠恐地跪地求饒,王上卻彷彿什麼都聽不見一般,猛地將自己的王桌砸了,然後憤怒地咆哮道:「——滾!都給我滾!!」

  侍者們爭先恐後地跑了出去,王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目光奇冷無比,

  已經過去那麼久了,竟然還一點消息都沒有,那麼八成是任務失敗了,失敗了——

  王上努力壓抑住自己砸東西的慾望,拚命地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還不是憤怒的時候,自己在聖殿埋的釘子暗探現在一點消息都不往這邊回,這樣肯定不行的,他不能失去聖殿那邊的消息,

  「來人!」王上叫道,他的幾個親信急忙圍了過來,王上的眼睛一點一點地沉了下來,「帶人來,我要去聖殿看看聖主殿下,」

  「據說聖主殿下近些日子以來身體不適,那麼作為王上,我理應去看望聖主殿下。」

  「畢竟,聖主殿下的身體,可關係到整個伊爾卡尼斯大陸啊。」

  王上帶著幾分譏諷般的說道,就因為這位聖主殿下,王權旁落,他想要做點什麼都困難,

  他早就盼著這位聖主大人早點去死了!

  他的親信連聲應是,然後下去小心又妥善地安排著這一切,王上望著聖殿所在的方向,眉宇間一片冷凝,

  ——葉安涵,

  王上在心裡一字一頓地念道這三個字,眼眸裡一片晦暗,

  ——葉、安、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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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宮一德認真地看著葉安涵,眼眸深處是一片溫柔星光,他對著葉安涵的時候,從來都是毫無保留的。

  「你想要什麼世界,我就給你什麼世界。」

  「……我只願你,幸福無憂。」

  「我付出什麼,都可以。」

  只要你幸福無憂。

  他的眼眸,一如既往的清澈透亮,帶著一往無前的勇氣與果敢。

  「你又怎麼知道,這就是我想要的呢?」

  「我不知道您想要什麼,」宮一德格外坦率地說道,「但是我知道,您是那麼一個溫柔善良的人,」

  「您喜歡這世間一切溫柔善良的事物。」

  「我能做的,就是將這世界,一切的溫柔和善良的事物都給您。」

  「讓所有的黑暗都離您遠去。」

  宮一德溫溫柔柔的笑道,他的眼眸中,滿是眷戀與溫柔,

  他的唇角,正一滴一滴地落血。

  「殿下……」

  他又叫道,帶著幾分說不出的繾綣般的味道,

  那一刻,葉安涵甚至覺得,鼻頭有一點酸澀。

  葉安涵不知道這到底是一種怎麼樣的情緒,

  他真的不瞭解,但是……

  他是真的難過。

  那種難過並不僅僅是浮於表面的,更是植根心底的,

  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跟宮一德才見過那麼幾次,宮一德出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但是他確確實實的感到……難過。

  「殿下……」

  宮一德低低地叫道,鮮血染紅了他的下巴,然後順著他的下巴一點一點地流在他的脖頸上,然後緩緩滴在他的衣服上,

  看起來那般艷麗的顏色,卻帶著一種莫名的心痛的感覺,

  「我說過的……」

  「我想讓您,有您夢想一般的世界……」

  「就像伊爾卡尼斯大陸最初的樣子一般……」

  「王上與聖主,相互扶持,共同保護伊爾卡尼斯大陸,」

  「伊爾卡尼斯大陸的每一個人,都心向光明,善良而溫柔,」

  「我想……為您創造這樣的一個世界……」

  「殿下……」

  他的聲音越來越虛弱,彷彿將要消失一般,

  葉安涵茫然地上前,他下意識地用手指摁住宮一德的唇角,那鮮血染紅了他自己的手指,那是他平時最討厭的顏色,這個時候卻不再在乎,

  宮一德對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虛弱又無力,卻又溫暖如花開,

  「殿下……」

  他又一次叫道,

  虛弱,細微,卻又溫暖繾綣而飽含眷戀。

  宮一德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裡面滿滿的都是他的倒映,

  王上在眾人的帶領保護之下,已經進入聖殿所在的範圍,

  無數金光籠罩著他們,

  宮一德的身子下意識的抽搐了一下,功德值和聖光以這個身體為媒介籠罩著這個聖殿,他的身體,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但是沒有關係,

  只要他的殿下開心……就沒有關係。

  「殿下……」

  他又一次開口,依然重複著那兩個字,

  彷彿他的生命中,只有這兩個字了一般,

  「閉嘴。」

  葉安涵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兩個字,他下意識地去擦拭宮一德嘴角的血,但是那些血彷彿怎麼也擦拭不掉一般,宮一德似乎是笑了笑,

  然後,

  宮一德握住了葉安涵的手。

  而這一次,葉安涵卻感覺到,宮一德的手,格外冰冷,

  「殿下……」

  宮一德細細地叫道,這一次,他的聲音細弱蚊蠅,葉安涵甚至都覺得自己幻聽了,

  宮一德看見王上那些人被他所淨化,他的聖光慢慢「繁衍」到王宮,聖殿和王宮這兩個最難攻克的「城堡」已經被淨化,其他的,難不倒他的宿主。

  「你要好好的啊……」

  「殿下……」

  「我不能繼續陪著你了……」

  「可是……」

  「殿下……」

  「我永遠都在……」

  「殿下……」

  那細弱蚊蠅般的聲音,彷彿都是自己的幻聽一般,

  他手指間那冰涼的、不屬於他的手指,漸漸放開了他,

  ——宮一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