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番外·三生永生(陌溪番外)

  當陌溪神魂飄離那具凡體時,武曲星君已早早侯在半空中。

  「恭迎神君歸位。天帝已設好宴席為神君接風。」

  前塵往事皆憶起,九天戰神曆劫歸來卻沒感到半分的喜悅。他耳邊儘是三生茫然的聲音「我喜歡的,只是因為遇見了你。」

  心底按捺不住的酸澀溫暖。他轉頭看向下界那個抱著「陌溪」一身是血的坐在戰場之上空洞失神的女子。沉思了許久才道:「武曲,司命呢?」

  聽聞陌溪言語中的寒意,武曲不由打了個寒顫:「司命……司命……」

  「罷了,我自會去尋她。」

  武曲還沒來得及求求情,忽聞下界一聲穿人心腸的尖笑破空而來。聲聲戾氣聽得武曲星君都不由膽寒,他望著三生歎息道:「可惜了,冥界難得出這麼個機敏的靈物,經此一劫怕是會入了執念,墮了魔去。」

  陌溪眉頭微皺,身形未動,武曲忙勸道:「神君不可!不可啊!這是下界的事,不能插手的!」

  陌溪淡淡掃了武曲一眼,道:「本君可說過要插手了?」武曲汗顏。陌溪又道:「本君不過是看見了一個頗有仙緣的凡人,想提點他一下罷了。」

  武曲抹了把冷汗。看著陌溪「提點」了那名叫長安的凡人,武曲不由在心底歎息,這哪裡還是那石頭的情劫,這情劫分明已把九天戰神給劫了進去。

  寡情戰神與無情石頭動了情,天地浩劫啊!

  當那名喚三生的靈物靈體脫出的時候,武曲瞧得清清楚楚,陌溪攔住遠來的判官,將一副手銬給了他。武曲遠遠的便感覺到了那手銬之上散發的神氣。陌溪與判官又說了些話,判官了然一笑。

  武曲垂眸,本想當什麼都沒瞅見。但是看見判官將那副手銬鎖在三生腕間,武曲忍不住道:

  「神君……那副手銬神氣凜然,石靈三生乃是集聚忘川河邊的陰氣成的靈。這給她帶上去了,怕是大大不妥啊。」

  陌溪未答話,定定的望著判官將三生帶走,黑眸中閃著深邃的光,最後他目光落在自己的手心,突然道:「武曲,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可厲害?」

  武曲不知陌溪問這話是何意,只下意識答道:「一記天雷便有撼天動地之力,四十九道天雷自然是極厲害的。」

  「你可會為了何事心甘情願的去受了那天雷?」

  武曲連忙搖頭:「那可是魂飛魄散之刑!」

  陌溪淡淡一笑,握緊了拳頭,聲音輕得近乎呢喃:「若是能換得了三生,受便受了吧。」武曲沒聽得清楚,待要再問,陌溪又道,「武曲,天帝的宴本君不去了,若他真想替我擺宴,下次替我擺個婚宴吧。」音落,也不等武曲是否反應過來陌溪身影一閃,消失了

  武曲欲哭無淚的在半空中獨自立了半晌。

  冥界。

  陌溪先三生一步面見了閻王,彼時閻王正為要如何處置三生而頭痛不已,輕了於法不合,重了於心不忍。陌溪邁步入殿淡淡說了兩個字:

  「剜心。」

  閻王被陌溪的突然出現駭了一跳,一頭躥入桌子下面,抖著嗓音嘀咕道:「這大殿、大殿的磚才鋪好!怎的又來了?」

  陌溪冷聲道:「出來。」

  精瘦的閻王從桌子下小心探出了眼睛,可憐兮兮的望著陌溪道:「神君呐!小王也不想處罰三生的,奈何她這次做得委實過分了些,小王……小王著實兜不住啊!」

  「自是要罰的。」陌溪道,「處以剜心之刑。」

  閻王怔了怔,望了陌溪好久,才遲疑道:「這、這是不是太輕了些,畢竟三生此次可是擾亂了天地秩序……」

  「如此便可。上面若是有什麼責罰我自會替你擔著。三生的心剜下來之後立刻交給我。」

  閻王殿外傳來輕細的腳步聲,應當是判官押著三生過來了。陌溪閃身躲入殿后的大柱,不忘輕聲交代閻王,「找個動作快的鬼差行刑,別讓她受苦。」

  三生隨著判官走了進來,面容平靜仿似如平常一般來與閻王閑嘮嗑。當閻王說出「剜心」二字時,三生望著閻王淡淡一笑,隨即跪拜磕頭,沒有一句感謝或是不滿,平靜的領了責罰。

  走出殿后,白無常問她「可悔?」

  陌溪隱在他們身後,聽得這個問句不由頓了腳步。

  「不悔。」

  指尖動了動,又握成拳,陌溪眼中流光轉動,終是忍下上前拉住她的衝動。陌溪想:此時的不悔答得如此堅定,那麼以後便不能再悔了。

  陌溪自鬼差手中接過三生的心,小心捧住,覆以神明之氣護著。

  遠遠一望,見三生捂住心口緩慢而艱難的爬會三生石中。千萬年來,這顆早已平靜無波的心難得翻湧而起幾重風波,揪在一起隱隱作痛,他想著,忍忍就好,忍忍就好。也不知是讓三生忍一忍,還是讓自己忍一忍。

  回到天界,陌溪去的第一個地方便是漱魂閣。

  漱魂閣上有一天家寶物名曰漱魄,能洗天下魂魄,不管是那方妖魔鬼怪,在這寶物面前一過,濁氣盡散,立即變得於凡人無異。

  陌溪捧出三生的心,置於漱魄之前,一陣輕微的顫動之後,本還鮮活的心立即變得如普通石子無異。陌溪卻笑了笑,欣喜的捂著石頭回了自己的宮殿長勝天。

  天界傳言,戰神陌溪曆劫歸來後過得越發越發隱秘了。推了天帝的接風宴不說,整日閉關不出,連往日交好的神君上門拜訪都拒之門外。

  在大家都對這位神君議論紛紛之時,卻突然有天雷落到長勝天之上。

  天雷動靜不小,七七四十九道霹靂徑直落在戰神殿中,震得半個天界都抖了三抖,驚得天帝連夜趕來,只見長勝天燒得正紅,一身是血的戰神浴火其中,手中不知捧著什麼,滿臉狼狽的血跡,卻噙著最溫和的笑。

  何時見過戰神這般神情,眾神望著他,一時竟沒人敢上前去幫他一把。

  最後卻是司命星君最先反應了過來,拉著武曲,合力將陌溪自灼人的火海中救了出來。待看見陌溪手中捧著的東西時,司命不由倒抽一口冷氣:「你……你……你竟將她改了命。

  眾神聽了司命這聲驚呼,才齊齊望向陌溪捧著的那東西,正是三生的心,此時已變成了閃著微光的一團晶瑩物體,上面的陰氣不再,煞氣皆消,唯留一股凜然的神氣傲然其中,便如那綻放在寒冬傲於冰雪之中的紅梅。

  天帝眸色一沉,低聲喝道:「胡鬧!逆天改命乃是擾亂天地次序的大罪!你真以為已是上神之身便不用畏懼這天譴了嗎?」

  武曲這才恍然大悟。難怪神君要給三生戴上那樣的手銬,難怪他要剜了三生的心,難怪他要問及四十九道天雷。原來他早在歸位的那一刻便計畫好了未來。

  替三生戴上手銬,讓神氣驅散她身體裏的陰氣。剜了她的心帶上天界是為了更徹底的替她改命,私改天命的懲罰便是落下四十九道天雷的天譴,他早就計畫好了一切,卻沒讓任何人知道,獨自背負了所有的代價。

  陌溪默不作聲的將那顆心放入懷中,向天帝道:「隔幾日,我便要去一趟冥界。上次你為我擺的接風宴我沒去,這次便替我擺個婚宴吧。陌溪定不失約。」

  天帝將他瞪了半晌:「為了塊三生石,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可值?」

  「即便知道要受魂飛魄散的責罰,她仍為我入魔而開了殺戒。我為何不能為她受這區區四十九道天雷。」

  「你鐵了心要娶那個冥界的靈物?」

  陌溪搖頭:「她現在已經算是個神仙了。」

  天帝歎息:「這九重天上,比她好的女子多的是,你為何偏偏鍾情於這麼塊石頭?」

  陌溪突然想到上次三生對白無常說過的話,突然笑了:「遇見了,我也沒辦法。」

  眾神皆是靜默。天帝將長勝天的火光望了半晌,最後拂袖而去,只留了一句話:「你想娶,她願嫁,我還能擋人姻緣不成?」

  陌溪垂下眼瞼,即便血跡狼狽了一身,但是眾神皆看出了他唇邊掩蓋不住欣喜的笑。

  三生,三生……

  此次,我總算是能許你個永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