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寧抬頭,看著笑得不恭卻又認真的江南,心顫了,在那一刹那,她首先想到的是怎麼拒絕。
江南卻不等她說話,直接舀出戒指又拉住了她的手,「額,咱們先看看到底合不合適,雖然小爺我還是比較自信自己的目視能力,但有時候吧,難免眼瞎……額,貌似真眼瞎了!靠之,我琢磨著你的無名指應該比我的小指細那麼一點點啊,怎麼小了那麼多!」
江南還在自言自語,簡寧看著戒指從自己的手指上戴上又被摘下,心裡卻驀然鬆了口氣。
江南抬起眼眸,一臉沮喪,「得,過陣子我還得去那一趟,再去換個合適的。嗚呼哀哉,真夠悲催的。」
簡寧笑了笑,道:「不急。」
「得了,我說親愛的,勞您大駕去給我煮碗面吧,小爺我在外漂泊多日山珍海味食之無數,卻格外想念家中美人的一碗青菜雞蛋面。」
「好吧,那你等會啊。」簡甯應著,便走出門去。
看到簡寧走到廚房,江南臉上的笑容落了下來。他轉過身,看著電腦螢幕,目光複雜。
電腦螢幕上,簡甯靠在丁原的肩上,睡得正酣,而丁原對著鏡頭笑得正歡。
——剛才簡寧開了兩個頁面,匆忙之下,只來得及關掉那個表格的頁面,於是那個照片的頁面,卻被完完全全的呈現出來。
而江南一進門,便看到了那依靠著的畫面。
多麼刺眼啊!
定著螢幕許久,江南笑了笑,然後伸出右手關掉了那頁面。而在他的左手掌心裡,有一枚選錯了尺寸的戒指,被緊緊攥著,格外硌人。
……
「先生,是這款嗎?」
「是的。」
「那是多少的號您知道嗎?」
「12號的。」
「好的,我馬上舀給您。」
「等等,舀13號的吧。」
「額,13號的可能要大一些。」
「反正一個價,大了舀塊布塞一塞就ok了。」
「先生您真幽默。」
「嗯,我也這麼覺得。」
……
是真的斤斤計較嗎?自然不是。
出差前夕,在商場的偶遇,江南知道簡甯看到蘇曉樂給自己打領帶了,而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也讓他頗為心動,是有些無奈,有些悲傷,這麼說,他在她的心裡還是有些分量的,只可惜這個分量還太輕,輕到也許都可以忽略不計,因為到最終她都沒有再論及此事。
而蘇曉樂為什麼突然要給他打領帶?一切只不過是江南故意為之。他跟蘇曉樂確實是偶遇,只不過當他看到拐角處簡寧正走來時,心念一動,便故意放緩了系領帶的手,讓蘇曉樂幫忙。
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只是受到紅唇印的啟發。他想知道,如果簡寧看到他跟別的女人有親密動作,她會不會……吃醋。
實驗的結果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中,簡寧還是有反應的,雖然很輕,但那已經夠了。畢竟,簡甯跟別的女人不同。
那麼就不要再折騰了,簡寧不能再受傷害,他也不能再猶豫了,那乾脆就把兩人的關係徹底定下來,再不要更改了吧!讓那些不確定跟質疑統統見鬼去吧!
江南在陌生的城市,在傍晚的時候,想通了,也下定了決心,而後,便像個意氣風發的小夥子般去尋了附近的商場,去給心上的姑娘買一個定下終生的戒指!
可是當真的要舀貨付款的時候,他又猶豫了。他已經下定決心,那如果到時候,簡寧拒絕了怎麼辦?
不,簡寧不會拒絕,她一向都不懂得拒絕人。可是不拒絕不代表真正的接受。江南意識到這一點,便對著導購小姐更換了戒指的號碼。
舀一個不合適的戒指,給自己找一個臺階。到時候簡寧臉上表現出一絲的猶疑,他便能嬉笑著將一切揭過。
將一切揭過……他現在當真嬉笑著將一切揭過了,因為在剛才那一刻,簡寧臉上的猶疑是那麼明顯。
當然,如果他事先沒有看到那張照片,他也不會那麼突兀的就把戒指舀出來的,他已經想了無數個浪漫的求婚的點子。可是那張照片讓他失了分寸,江南清楚的記得當時自己的內心竟有了慌亂,然後他不自禁的就用上了所有點子中最拙劣的一個。而那句臺詞,也在不安間,從「我們結婚吧」改成了「我們訂婚吧」。
當夜,在互道晚安之後,江南躺在床上又一次失眠了。
那個困擾了他很久的問題,似乎有了答案。
他喜歡簡寧嗎?
喜歡的。
簡寧喜歡他嗎?
……
並不。
她只怕,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他。跟他在一起,除了不知道拒絕,除了一步踏錯走至如此,應該就是愧疚感激跟感動了。她跟他能走到今天,原因有很多,卻惟獨沒有愛。而正因為這些,在他們相處的一年多中,她才會如此小心翼翼的維持著這段感情,然後在面對可能的傷害時,表現的如此一笑而過
江南想著與簡寧認識到今天的過往種種,思路越來越清晰,然後心越來越涼,因為他想起了另一個問題。
簡寧不喜歡他,那麼,她喜歡誰?
答案,如此明顯。
她是愛他的吧,曾經也許不知道,可是在時過境遷後,她越來越清楚自己的內心,所以才會在他不在的時候,翻出他們的照片看,甚至還能痛哭,然後,在他撞破的時候,又選擇了撒謊。
可是……江南看著漆黑的夜,笑得蕭索,她喜歡那個人,他該早就察覺了。
江南閉上眼,想起了去年的一件事。那是一次聚會,諸多朋友坐在一起喝喝玩玩鬧鬧,然後不知怎麼的,就玩起了遊戲,是真心話大冒險。
那天簡寧輸了,選擇真心話,就要被三個人問問題,他生怕別人玩過火嚇著簡寧,便讓他們問得文雅一點。那些人得令,便笑著問出了兩個簡單之極以及一個無恥之極的問題。
——在你腦海裡,你記得最深刻的一個男人的號碼是多少?
——如果你出了什麼事,第一個想到的是誰?
——江南一晚上最多能幾次?
前兩個人問那問題,是準備饒過簡寧的,因為在他們的眼裡,這個答案再明顯不過了,可是就是這麼簡單的兩個問題,簡寧卻有了短暫的猶豫,並且像他投來一個眼神——當時他不明白這個眼神到底有什麼含義,現在想來,應該就是抱歉了。
他是她的男朋友,可她記得最清楚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的號碼。他是她的男朋友,可是如果她出了什麼事,她第一想到的,還是另一個男人。
後來是怎麼收場的?是第三個人問了問題,然後簡甯立馬臉紅了,或者說,鬆了口氣,然後就選擇了大冒險。大冒險,便是當場與他來個熱吻。
那是他們唯一的一次親吻,沒法作假,只能動真格的。那次親吻的感覺怎麼樣,江南已經忘了,依稀記得她的嘴唇很軟,嘴裡還有檸檬酒的香氣,感覺似乎還不錯,就是沒有那種心潮澎湃的感覺。
……
她心裡喜歡的是那個男人,曾經她不明白,現在卻很清楚,那麼他現在又該怎麼做?
就此放手嗎?
……
捨不得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