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按照趙唯一的話說,溫遠在學校就是個小混世魔王,之所以加個小字就是因為這個混世魔王僅限於他們三人之間。哪三人?蘇羨,趙唯一,溫遠。之所以是混世魔王,那完全是拖了後兩個人的福,這兩人嚴格秉承了所有紈褲子弟的作風,走哪兒禍害哪兒,每次惹了事,還偏偏能憑著那一張惹桃花的臉息事寧人。溫遠跟著他們,也頗有些狐假虎威的架勢。

B市的夏天就是溫遠的噩夢,尤其是在這大熱天的還得坐在教室裡受罪。老師在講台上喋喋不休地講著,趙唯一忽然從後面捅了捅她的脊樑骨,「最新情報,要不要聽?」

「什麼?」

趙唯一嘿嘿一笑,「今天下午開集體大會的時候找個機會溜出校門尋個樂子怎麼樣?」他們所在的學校每週五下午都要開教師集體大會,於是這個時段也就成了學生溜號的黃金時間。

溫遠撇嘴,「這南大門北大街的都被你給溜遍了,還準備去哪兒玩兒啊?」

趙唯一哼哼一聲,「小瞧你爺我。昨晚上我哥回來了,我瞧瞧潛入他的房間偷了一樣好東西。」

「什麼?」溫遠一邊用課本作掩護一邊壓低聲音說道,只覺得眼前一亮,一張金燦燦的卡就出現在她的面前。

「傻眼了吧,這是長門街新開的那家會員制會所的VIP卡,我哥那是什麼人啊,人精啊!多會玩兒啊,哪兒開場子了他不是第一時間掌握消息。」說著嘿嘿一笑,「怎麼樣,要不,咱也去消遣一回?」

「可是蘇羨不在。」溫遠猶猶豫豫的。

趙唯一白她一眼,「這小子上星期剛接受了高一那個小校花,這會兒正膩歪著呢。」

於是兩人一拍即合,儘管溫遠經常跟著趙唯一瞎折騰,但是跟著他進酒吧還是第一次。

「我說,這靠不靠譜?」溫遠戳戳他。

正跟一幫哥們喝得火熱的趙唯一大包大攬地拍了拍溫遠的腦袋,「你放心,這邊不是隨便進的來的,你放心喝,都記我哥的賬上。」說著招來服務生給溫遠倒酒。於是沒過一會兒溫遠就摟著杯子紅著臉開始唱歌,趙唯一一看看覺得事情有點兒大條,她不能再喝了,剛想抽走她手中的杯子,剛剛離開的服務生去而復返,送給了溫遠一張粉紅色便簽。

她疑惑地看著服務生,服務生便笑著替她解釋,「這是那邊那位先生送過來的,他想請您過去坐坐。」話音剛落,一隻胳膊就橫了過來,搶走了那張便簽,服務生小心翼翼地抬頭,對上趙唯一一張嚴肅的俊臉。

「這人誰啊,不長眼怎麼著,還想釣我們遠遠,也不打聽打聽小爺我是誰。」

能進來的人都不是平常人,服務生只能小心應付,「那位先生只是想請這位小姐過去坐坐,您不願意,我幫您拒絕了就是。」

「不用。」趙唯一嚷嚷,又回頭摸摸溫遠的腦袋,「我替你回了去。」說著拎了一瓶酒起身。

趙唯一是一個很有能耐的人,這就是為什麼他長得不如蘇羨,卻能跟蘇羨並駕齊驅的原因。不過這人平時在學校的愛好是深藏不露,所以耍威風的樣子不常見,溫遠就咬著吸管喝著飲料在一旁看好戲。

其實那人長得人模人樣的,只不過看著趙唯一那來者不善的架勢微微變了臉色。趙唯一把酒瓶子往桌子上一放,跟那人說了幾句話,兩個人就開始喝酒。

溫遠起先有些不明白,趙唯一的一個哥們兒忽然笑了一聲,一雙邪魅的桃花眼轉了幾轉,說道,「你小心點兒,唯一這是跟他拼酒呢,要輸了估計就得你上了。」

溫遠眨眨眼睛,「騙我呢吧,趙唯一喝酒什麼時候輸過。」按他那話,他打小就把酒當白開水喝。

忽然酒吧裡響起了一陣爆裂聲,溫遠睜大迷茫的眼睛扭頭一看,發現是趙唯一摔了酒瓶子,正揪住那人的衣領大聲叫嚷著什麼,她心裡一提,起身,放下飲料瓶掙扎著想向那邊走去,桃花眼一下子按住她的小臂,「嘿,別著急,有人來了。」

順著他的視線,溫遠看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兩人面前,他一手恪住趙唯一的胳膊,任憑他力氣再大也動彈不得。看著袖口那枚閃著光的金色袖扣,溫遠只覺得眼熟。

她拽住桃花眼的胳膊,不解地問,「那個人的袖扣怎麼跟我小叔的一樣?」

頂著午後四五點鐘的太陽,溫遠有點兒睜不開眼睛。剛剛喝酒去的酒已經醒了大半兒,在這樣冰冷視線的注視下——

溫行之瞇眼看著面前站成整齊一排的兩人,滔天的酒氣讓他微微皺了皺眉,更何況,還有個不知死活的。

「小叔,您也來這兒啊。」溫遠抓抓頭髮,舌頭不利索地打著招呼。

溫行之凝視她片刻,果斷放棄與她說話的想法,轉而看向趙唯一:「怎麼回事?」

趙唯一縮縮脖子,「我們就是來這兒玩兒會。」

「哦?消遣之餘,再打一架?」他的語氣雲清風淡,偏偏眼神裡的冰冷藏都藏不住。

「那,那是……」趙唯一吞吞吐吐,「那是他們太過分,您不知道,那個男人說遠遠什麼,他說出來玩兒的裝什麼處,他能看上她是遠遠的福氣,您說這種混蛋我能不打他麼?」說到最後咬牙切齒,簡直是磨刀霍霍了。可是就是這樣強的氣勢,在男人不動聲色的凝視之下,也漸漸瀰散。良久,聽見頭頂上冷冷砸開的一句。

「行了,今天的事情就到此為止。」溫行之淡淡地瞥了一眼一旁抱著樹幹快要睡著的某人,終於開恩放人。

趙唯一就差磕頭叩謝隆恩了,哪裡還有心操勞旁邊這個睡得人事不省的溫遠遠小姑娘,一解放就趕緊溜走了。反正,人家是遠遠她親叔不是——

睡夢中,溫遠觸碰到一個小小的圓圓的卻冰冷的東西,那種質感讓渾身燥熱的她感覺很舒服,腦袋隨便湊上去蹭蹭,不過幾下,便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挪開了。

好小氣呀,她不滿。再接再厲地又蹭了上去,這回倒沒有人來阻止她了,她滿意一笑,再醒來時,有些怔忪的看著眼前這棟大房子,眼睛微微眨了眨。

「醒了?」低沉的男聲淡淡詢問,她緩緩地望過去,瞬間清醒。

「小,小叔。」有些驚慌失措。

「嗯。」男人淡淡應了一聲,隨後遞過來幾件衣服,「先洗個澡,把衣服換了。」

「呃,好的。」接過衣服,溫遠飛也似地溜進浴室。門一關,她趕忙鬆了一口大氣,內心立馬哀嚎了四個大字,事大發了。

溫遠知道溫行之是個大忙人,常年在T市工作,偶爾回B市那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相比於他,她見他的助理賴以寧的次數倒是更多些。但是這次是怎麼回事?昂頭環視了一圈兒,是他在市區的私人住宅。溫遠繼續哀嚎,她怎麼被他帶到這兒來了——

餐桌前,溫遠有些坐立不安,「小叔,現在幾點了?」

男人嘗了一口面前精緻的碗粥,回答道:「八點。」

「什,什麼?」溫遠驚叫。「您,您怎麼不送我回家?」

「一身酒氣,把你送回家是氣大嫂還是老爺子?」他看了她一眼,溫遠頓時蔫了下去。

吃了幾口粥,她又放下勺子,「小叔,今天,今天是我第一次就那種地方,我也不知道會遇到那種人。」溫遠支支吾吾說道,「其實我不喜歡那裡。」

說完溫遠期期艾艾地看著他,良久才盼來一句回應,「知道了。」

她真是——鬱悶地想揪頭髮。

吃完粥溫行之送溫遠回家。下了樓,溫遠才發現他的車裡還坐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溫遠認識,就是溫行之那位美貌與智慧並存的女特助,賴以寧。賴特助抿唇淺笑著向溫遠打了一個招呼,溫遠禮貌地點點頭,躬身鑽進了車裡。

黑色的賓利,溫遠還是第一次坐。趙唯一和蘇羨也開著車子出來過,不過都是家裡的車,這麼昂貴的還不敢動。溫遠上了車,一路上兩隻眼睛就直愣愣地看著前方,目不斜視。

「溫先生,瑞丁銀行那邊的人在聖光舉行宴會,您要不要去露個面?」助理賴以寧轉過身來確認行程。「馬格先生會出席。」

「不過去了。」溫行之不經意地皺皺眉,回過頭去看身邊正襟危坐的女孩兒,「溫遠。」

「嗯?」溫遠趕緊扭過頭來,乖巧地看著他,心裡想的卻是這人還挺忙。

溫行之微微偏頭,「學習成績怎麼樣?」

他問這個幹什麼?溫遠眨眨眼,支支吾吾道,「還,還湊合。」

像是預料之中,男人又淡淡地轉過頭去。溫遠不禁淚目,如果旁邊有牆的話她簡直要伸爪子去撓了。

溫行之在市區的房子距離溫家大宅並不遠,溫遠回到家的時候才堪堪過去了一個小時。車子停穩,她剛要下車就聽見溫行之在身後喊了一她一聲,「溫遠。」

她倉皇地轉過身去,看向從車上走下來的溫行之。他特有的一雙黑色眼眸被頭頂打下來的昏黃的路燈燈光蒙上了一層光澤,看上去要比平時柔和了許多,這也讓溫遠有了些許直視他的勇氣,「有事嗎,小叔?」

「以後不許再去那種地方了。」

「哦。」溫遠縮了縮脖子,眼前忽然多了一張名片。她猶猶豫豫地,一雙大眼睛裡滿是不解。

溫行之看著她的模樣,說:「上面有我的私人號碼。」

什麼——

溫遠霍的睜大眼睛,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母親喬雨芬已經從院子裡走了出來,一臉焦急,「怎麼這麼晚才回來?」看到溫行之又是一臉驚愕,「行之?是你把遠遠送回來的?」

溫行之點了點頭,「順道。」

喬雨芬笑,點了點溫遠的腦袋,「還不快謝謝你小叔,這孩子,要不是唯一往家裡打個電話說你們給同學過生日要晚回來會兒,我非得急死不可。」

溫遠俯首認罪。

「行之,今晚留在家裡?」

「不了。今晚還有事。」溫行之說道,看了溫遠一眼,上車離開。

溫遠和喬雨芬一起目送車子離去,喬雨芬一邊教育她一邊帶著她向院子裡走去,溫遠跟在後面,握緊手中那張厚厚的卡片。微微偏了偏頭,隱約看見那兩道由後車燈透射而出的淡淡光束,越行越遠,直至不見——

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呢,溫遠想。

【小劇場】

溫行之淡然狀:你這個年紀對異性產生的好感只能稱之為精神衝動,做不得準。

溫遠不解狀:那要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人也不可以交往?

溫行之繼續淡然:不可以。

溫遠洩氣:那什麼時候才可以?

溫行之看著她,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好好學習,二十五歲以後再來考慮個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