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她有些惶然地看著他,而徐沂卻只看了她一眼。確認她沒事,便轉開了視線。

他看著面前這個長相有點猥瑣的男人,眉頭微微一蹙:「有事說事,你這樣巴著別人的車像什麼樣?」

電動車主看著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穿軍裝的,一時有點懵。

徐沂回過身,看見了那輛擋道的電動車,直覺著想要將它移開,只是還沒來得及伸手,那車主已經搶先一步跑上前,騎上車,跑了——

之後似是有些不放心,還不住回頭看。

徐指導員微怔。跑什麼?他這還沒說什麼呢。

褚恬愣了下,之後是忍不住的氣憤。敢情是看人下菜碟啊,這是看她好欺負是吧?

徐沂回過神,就看見褚恬這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她不下車,也不跟他說話,明顯正在較勁,卻不知是針對誰。他環顧了下左右,繞過車前,來到駕駛位這一側,敲了敲褚恬的窗戶。

褚恬更郁悶了,直接上車不行嗎,還過來敲她窗戶幹什麼?她隔著玻璃抬頭看他,用眼神示意他上車。

徐沂像是沒看見,又敲了兩下窗戶。

褚恬怒,唰唰兩下降下車窗:「你想幹嗎?」

徐沂神色平靜地問:」剛剛怎麼回事?」

「能有什麼事,就是碰瓷唄。」她有點含糊地回答道。

「你又跟人擦刮上了?」他神情一肅。

「哪有!我本來開車開得好好的,是他非趕這點時間繞到我前頭去的。是他闖紅燈在先好不好,都怪這個路口沒有交警!」褚恬看著他一言不發的樣子,竟微微有些緊張,「你到底上不上車呀?」

徐沂臉色緊繃:「坐到副駕駛上去,車我來開。」

褚恬正在氣頭上,怎麼可能會答應:「這是我的車!」

徐沂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坐過去。」

看他理直氣壯成這樣,褚恬有點抓狂,這到底是誰接誰啊?她就不該自告奮勇來這一趟!

徐沂不說話,就看著她。兩人僵持了大概有兩三分鍾左右,褚恬猛地將車窗搖上。徐沂透過車窗看過去,發現她拿著包,不情不願地挪到了副駕駛位。

這算是服軟了。

眉梢微揚,徐沂打開車門,上了車。

被奪了權的某人心有不甘:「好像你很會開車一樣。」估計開車次數還沒她多吧?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徐沂說:「我是很少開這樣的車。」

「那你還敢碰?」褚恬斜睥著他。

徐指導員沒好氣地呵一聲:「總不會比坦克還難開。」

褚恬:「……」

服氣!

冷靜下來之後,褚恬不禁有些懊惱。

自從他先她一步從四川回到B市之後,他們兩人已經足足有快兩個月沒有見面了。原本她是滿心期待的,所以在接到徐沂的電話時才會什麼都不想就要過來接他。她太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本來從這郊區開往他們那兒的車就不多,而徐沂又是那種逢座就讓的人,絕對會一路站到家的。

然而卻沒想會是這樣。在這之前她已經有兩年的駕齡了,很少出現今天這樣的狀況!像剛剛那樣,如果不是她及時剎車,那兩輛車鐵定是要撞上了。

想想是有些後怕。估計他也是怕她開過來之後不好停車,再出點什麼事,所以才讓她一直開到十字路口的拐彎處。哪裡料到會橫沖直撞出來一輛電動車——

簡直不能想了!褚恬扭頭看著窗外。

徐沂安靜地開著車,偶爾側頭看褚恬,發現她一直對著窗外,便知道她還在鬧別扭。說起來,他剛剛確實是生氣了。他知道她一直以來都是開車上班的,今天親眼得見她開車的樣子,竟然感到了緊張。這真是前所未有。

「以後坐地鐵上班罷,沒有什麼急事的話,就盡量少開車出去。」徐沂打破沉默。

有完沒完啦?褚恬強忍住這句話,低哼一聲:「徐指導員你常年生活在郊區,哪裡曉得我們這些上班族的痛苦。坐地鐵?沒擠死就不錯了。」

徐指導員表情未曾有變:「那麼多人坐地鐵上班,也沒見報上說有人被擠死。」

褚恬憤憤瞪他一眼:「我嬌氣,行了吧?」

徐沂聞言看了過來,又轉過頭去,輕輕笑了下。

「你笑什麼?」褚恬抱著包,不解地看著他。

「沒什麼。」徐沂笑著說。

回來的路上他還在想,見到她的第一面應該說些什麼。領證後不到二十天他就回部隊了,兩個月後第一次見,他心情可以說是很復雜的。可不知怎麼,剛剛那一刻,突然一切都平息了下來。

回過神,見褚恬表情古怪地看著他,徐沂清咳了下,轉而問:「今天晚上吃什麼?」

這話題轉移地可太不高明了,然而褚恬忍住了吐槽,說:「有什麼你就吃什麼。」

徐指導員適時的閉嘴。

回到家裡,徐沂脫下外套就去查看冰箱。

冷凍室裡有不少食物,比他想像的要好很多。至於冷藏室—— 徐沂打開一看,除了一格放了牛奶和一點蔬菜之外,其他放的全是面膜和化妝品。

褚恬從他身後經過,看他略顯僵直的背影,心情莫名好轉。她點了點他的肩膀:「想好做什麼了嗎?。」

徐沂回頭看她一眼,心情有點復雜。他在冰箱前站立片刻,解開軍襯的領扣,表情平靜地走開了。

「你幹什麼去?」褚恬問道。

「先洗個澡。」順便思考下,在現有條件下,做頓什麼樣的晚飯比較好。

褚恬微微吐了吐舌頭,又不是做滿漢全席,還得事先沐浴焚香啊?她彎下腰,取出食材,悄悄溜進了廚房。

不可否認,家裡多了一個人,感覺確實不一樣了,到哪兒都是擺脫不了的女人氣息。只是不知,他家這女人什麼時候能多一點生活氣息?徐沂看著浴室洗漱台上擺的化妝品,又想想那一冷藏室的面膜,覺得自己對她的期望還是太高。

洗完澡,他對著鏡子整理著裝。一個多月的野外生活讓他比之前曬黑了不少,皮膚也粗糙了許多,如果讓老部隊的人看到他這幅樣子,估計再也沒人敢誇他這張臉了,也虧她一眼能認出自己來。

徐沂摸摸下巴有些扎人的胡茬,剛將刮胡刀取出來,浴室的燈啪地一下滅了。停電了,他剛意識到這一點,就聽見一道尖叫聲響起。

他迅速地套上衣服走了出去,一股嗆人的油煙味撲鼻而來。徐沂快步進了廚房,只聽見鍋裡辟裡啪啦不知道什麼東西在響,他立刻關掉了煤氣灶,回身去找褚恬。只見她正蹲在地上,雙手捂著雙眼。

徐沂語氣有些急促地問:」怎麼了?是不是油濺進眼睛裡了?」

褚恬抓住他的手,慢慢地站了起來。盡管她強自鎮定,可徐沂看得出來,她還是有些緊張。

「沒事兒。」她搖頭,「我,我就是眼睛突然看不見了。」

「看不見了?」徐沂蹙起眉頭。

褚恬睜大眼睛看著他,在這充斥著油煙的房間裡,看上去十分朦朧。徐沂扶著她去了客廳,將她安置在沙發上,轉身去找蠟燭。

褚恬察覺到他走開了,一時有些著急:「你去哪兒?」

徐沂沒說話,他點燃一根蠟燭,放到了褚恬面前,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現在能看見麼?」

褚恬迷茫地搖了搖頭。

徐沂心一提,隔了幾秒,看著褚恬無神的大眼睛,他打定主意:「我們去醫院。」

「去醫院?」褚恬一愣,「不用那麼麻煩啊,一會兒就好了。」

正在穿外套的徐沂頓住。

褚恬昂起頭:「這段時間都是這樣,突然黑下來的時候會有幾分鍾看不見東西,過一會兒就好了。」

徐沂沒說話,似是在思考。

「我早就去過醫院了,醫生檢查說沒有什麼大問題,補點維生素A就可以了。」褚恬怕他再生氣,連忙解釋說,「我沒告訴你嗎?我記得我說過啊。」

然而,他確實不知道。

他只隱約記得有一次,她對他提及說感覺有點不舒服,而他那時剛結束拉練,忙得□□乏術,根本來不及細問,只囑咐她及時去醫院。現在想來,可能就是那個時候。

「現在好點啦。」褚恬又說,「我能模模糊糊看見你了。」她沖他晃晃手。

「行了。」徐沂拉住她的手,「能看見就好。」

看著睜著眼睛依舊愣怔的她,他頓了頓,才說,「你在這這會兒,晚飯我來做。」

這頓就著燭光吃完的晚飯,事後想想其實還是挺浪漫的。

男主角徐沂從做飯到洗碗全盤包攬了,之後打電話給門崗,問清楚了停電原因。是電路出了故障,導致大面積地停電,正在一一排查,誰也不知具體何時能修好。

掛斷電話,徐沂看向褚恬,她的眼睛已經恢復過來了,正舒適地半躺在沙發上吃切好的水果。完全沒有剛剛那一副臉色蒼白的樣子,甚至還頗有點享受。

他挨著她坐了下來,清了清嗓,說:「趁這幾天我休假有空,我陪你再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用。」她果斷拒絕,「徐指導員你想約我出去也不要選醫院這種地方吧?而且我已經快好了。」

他刻意無視她的調笑:」那之前怎麼會出現這個問題?」

「壓力太大吧。」她說,「你看我又要搬家又要找工作的,你又不給幫忙。」

徐沂其實還是很愧疚的,但是面對句句戳他痛處戳的很開心的褚恬,他更多的感覺是——這女人還真是會聊天啊。

「褚恬。」他側過身,叫了聲她的名字,卻感覺她渾身都僵住了,「怎麼?」

「你的手——」

褚恬聲音有些怪,徐沂低下頭,借著微弱的燭光,發現自己的手壓在了她的雙腿上。他很快意識到自己不小心做出的這個動作有點曖昧,然而還沒等他有所反應,褚恬唰地一下坐了起來,順帶著將雙腿從他手下抽了出來。

「挺熱的,我去洗個澡。」

丟下這句話,褚恬立馬閃身進了衛生間。

隨著啪的一道關門聲,房間裡的燈也亮了起來,來電了。

徐沂瞇了瞇眼,看著亮堂的屋子,頓時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老天爺,他心虛個什麼勁兒,他剛剛僅僅只是想跟她談下以後生活的安排而已——

徐沂失笑。

滿腦子政治教育和黨政軍建設的徐指導員,面對褚恬這樣思想覺悟低的,還真是——無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