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卷一·只影向誰去·無明夜(上)

  一

  回到鬼門之後,晚媚第一件事就是去見姹蘿。

  臥房裡還是昏暗不明,而姹蘿是依舊躺在那張貴妃塌,一隻手抱著她的黑貓。

  黑貓的眼睛很亮,碧慘慘地打量晚媚。

  晚媚上前,打開手裡長匣:「啟稟門主,屬下在晉城遇到姹嫵,原來那天她被小三打下懸崖並沒有死。屬下已經將她殺了,這就是將她血放乾之後,取出的血蠱蟲,一共二十條。」

  姹蘿伸出手指來,撥了下那些半僵硬的暗紅色小蟲,似笑非笑地看著晚媚:「據鬼眼回報,姹嫵死前還和你耳語,媚姑娘方不方便告訴我,她和你說了什麼?」

  「她說她和教主同進鬼門,鬼門不該這麼對她,要我替她報仇。」晚媚回答,並沒有一絲猶豫。

  姹蘿笑了,伸手摸黑貓的頸項:「媚姑娘實話告訴我,是表示不會替她報仇,對我示忠嗎?」

  晚媚不語,只是將頭垂低。

  明爭不如暗鬥,這是她和姹蘿都再明白不過的道理。

  姹蘿笑得益發親和,伸指將那長匣『啪』一聲合上,道:「既然媚姑娘示忠,那我也要有所表示,這匣子血蠱就賞你。」

  晚媚意外,不明究裡地抬頭。

  黑貓似乎也感覺到氣氛裡的詭異,不安地扭了下腰。

  姹蘿摸摸它頭,往後斜躺,一隻手揮了揮:「你沒聽錯,這匣子血蠱我賞你。你去吧,公子必然在等你。」

  聽竹院,晚媚抱著那匣血蠱挑開門簾,心裡有些忐忑。

  很是奇怪,門裡居然有火光,公子正坐在床邊,靜待火盆裡東西燃盡。

  晚媚於是上前,垂低了頭,道:「晚媚沒能收服方歌,讓公子失望了。」

  公子不語,側頭聽火苗的噼啪聲,許久才道:「我不失望,你已經讓方歌反了,這火盆裡燒的就是他才差人送來的東西,都是我鬼門的資料,還有我們誣陷他嫁禍血蓮教的證據。」

  晚媚吃驚,於是也轉頭,看那些紙張轉瞬被火苗吞盡。

  公子的雙手又交疊到了一起,習慣性的微微側臉:「如果你不臨時改變計畫,就算方盈盈死了,方歌也會猜中是我鬼門做的,不會和武林撕破臉。我該恭喜你,因舍而有得。」

  晚媚的心臟又開始搶拍跳動,很小心地發問:「這麼說,方歌已經歸順鬼門?那我是不是……?」

  「歸順?未必,他只是向我示好,卻自然有他的盤算。」公子沉吟:「不過你也算沒讓我失望,我決定傳你心法。」

  晚媚振奮,又輕輕打開了那隻長匣:「這是門主才賞我的血蠱,公子你看要不要種。」

  公子側耳,聽了聽後拈起一隻,劃開晚媚手腕。

  「二十隻血蠱蟲,可增內力百年,為什麼不種。」血蠱蟲逆經脈而上時,晚媚聽見公子低語:「不管姹蘿賞你這個是出於什麼考慮,你先承她這個情。」

  晚媚咬牙,只聽見門外一陣疾風掠過,呼啦拉拍過翠竹,就好比浪湧淺灘。

  夏風後多有急雨,晚媚只覺得自己的心波也被這陣風吹開了,一瞬間已是巨浪鋪天。

  萬事皆已具備,她不再需要東風。

  假以時日,她一定能將姹蘿從她那個位子拉下。

  ※※※※

  入冬,第一場雪在傍晚時分開始下,越夜越急。

  到寅時絕殺院已經是一片素白,雪停了,而剛落的雪疏鬆綿軟,就像棉花糖。

  晚媚就在這時邁出了門來,鞋子提在手間,赤腳踏上了新雪。

  血蠱蟲在燥動,身體好像著了一把火,她乾脆脫盡衣衫,在雪地裡躺了下來。

  赤裸身子埋在雪間,那種清冷就直入骨髓,晚媚覺得舒暢,於是弓起後腰,在雪地上散開頭髮,開始催動內力。

  蠱蟲在血脈裡燃著一把溫火,她的身體變成了一種奇妙的粉紅色,極淡極淡的粉紅,裡面似乎有微光透出。

  乳尖立了起來,晶瑩的一顆圓珠,誘惑著誰去咬它一口。

  晚媚呼了口氣,五指張開,迎風拂動。

  半空裡飛起點點熒火,熒蠱在她手心聚攏,自如變換著形狀,最後變成了蝴蝶一捧。

  內力從指尖催動,蝶群忽一聲飛上晚媚身體,在她乳尖停留,似乎正在那粉色花苞採粉。

  晚媚閉上眼,下顎微收,感覺真氣依次流過身體一百零八個穴位。

  而那蝴蝶也沒離開她操控,正一隻隻飛過她緊實的腰肢,繞著她肚臍,圍成了一個規整的圓。

  空氣裡有了慾望的味道,她四周的新雪溶化,水汽隱隱瀰漫,似乎也正隨慾望蒸騰。

  這一片迷離當中蝴蝶也振奮,幾個起落全部沒進了她肚皮,直往她私處衝去。

  私處於是就好比亮起了盞燈,一盞幽幽熒亮的燈。

  看得見粉色微張的入口,入口處一粒最是敏感的珍珠,還有那上面修整成一個完美三角的毛髮。

  晚媚輕呼口氣,雙腿彎起,交錯著摩擦了下。

  蝴蝶開始在她私處裡湧動,瘋狂地彼此糾纏,從入口處出出進進,似乎正在交合。

  有透明的液體湧出,表示身體正承歡愛,所以叫做愛液。

  蝴蝶在那愛液前頓住了,忽然間匯攏,全部化成股熒亮的水,從私處裡傾瀉而出。

  這一幕也未免太淫靡詭異,躲在梨樹後的二月難耐刺激,終於忍不住發出了聲呻吟。

  他如今就是這絕殺院裡的鬼眼,因為學過忍術,所以只要不發聲,藏在暗處根本沒人能夠發覺。

  可是他呻吟了,雖然極低極低。

  晚媚身下那團熒蠱似乎有靈,聞聲忽一下前來,在他臉前圍成了個圓。

  二月的臉被照亮,只是那麼一瞬,晚媚躺在雪地,根本沒有可能看見。

  他暗籲口氣,連忙催動忍術,又將身體沒入黑暗。

  熒蠱四散,晚媚也起身,拿起她的衣服鞋子,踩雪回屋。

  絕殺院又恢復寂靜,雪又開始下,從緩漸漸到急。

  二月消失。

  一切似乎都不曾發生。

  隔日,正午豔陽高照,小三在房裡吐納,將破魂出鞘,對光看劍。

  二月端一碗銀耳羹過來,很是規矩地敲門。

  小三回來之後,他就留在晚媚院裡做管事,其實也就是奴才們的頭。

  影子和鬼眼分屬兩個部門,因為他曾做過影子,所以晚媚反而從沒懷疑過他。

  他也很守本分,進門之後彎腰,恭敬地把銀耳羹放下。

  小三抬頭,第一次和他說話,兩個字:「謝謝。」

  二月又彎腰,還沒來得及回話,眼前突然一道青芒殺到。

  破魂劍的劍芒,已經離劍而出刺進了他胸膛,不過沒要他命,只是刺進了空穴。

  二月怔怔,眼看著胸前血跡湮出,開了朵碗大的血花。

  大門吱呀一聲關上,門後的晚媚現身,神隱挽成鞭花,托住了他往前栽倒的身子。

  「一劍穿心的滋味如何?」等他站穩後晚媚發話,手指在他傷口流連:「如果不想死,你就好好聽完我說話。」

  二月果然安靜,沒喊也沒叫。

  對話於是開始。

  「閣下覺得我將來成為門主的機會有多大?」

  「很大,可以說非常大。」

  「那你是不是誓死效忠姹蘿?」

  「二月貪生逐利,媚姑娘早就知道。」

  「我成為門主之後,你做刑堂堂主,這個利夠不夠大?」

  二月沉默,但眼色已經說明一切。

  「那麼媚姑娘要我做什麼,來換這個利?」停頓片刻後,他看住了晚媚。

  生意成交,一切順利。

  晚媚擲下賭注,賭他貪生逐利,是個識時務的所謂俊傑。

  對弈於是開始,當晚丑時,二月就前去求見姹蘿。

  姹蘿坐在桌前,正在吃刑風送來的養顏粉,吃完一包又一包。

  「這花花綠綠的十幾包,我真懷疑不是什麼養顏粉,是毒藥,你下慢毒來害我。」邊吃她還邊抱怨。

  一旁刑風翻眼:「我是給你下毒,那請門主別吃,治我死罪。」

  姹蘿啐他一口,把東西依次吃完,又喝杯西柚蜂蜜茶清口,這才看向二月,問:「找我什麼事,那邊有動靜沒有?」

  「有。」

  「多大的動靜,說來聽聽。」

  二月不發話,只是將張羊皮紙遞了上去。

  一張半焦的羊皮紙,左上角畫著枝妖魅的蛇蔓。

  姹蘿看的時候,二月就在一旁斂首,輕聲解釋:「夜半三更,他們拿這個來看,好像還不是第一次看,說什麼蛇蔓這種東西其實可以克制,還提到公子。」

  姹蘿眯眼,食指叩桌沉吟:「這麼容易拿到,也許是她造假,故意留給你看。」

  二月的頭垂得更低:「蘇輕涯那一戰,門主派我偷偷跟隨,現在想來,幽禪死前好像的確給了她樣東西,隱約就是張紙。」

  姹蘿顯然心動,將紙捏牢:「蛇蔓讓人功力大進容顏不老,如果真能控制,那可極好。」

  刑風冷笑,顯然不屑:「那也不能以身犯險,說不定正落她圈套。」

  「以身犯險?當然不會。」姹蘿挑眉,笑得燦爛:「我自然會先找別人種,再依這方子相剋,保證犯險的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