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盛盾

  怎麼就不愛了呢?她哪裡不愛了?阿漣抓著他的衣袖道:「上神……」

  容臨拂袖,這便起身下榻道:「我看我們還是先各自冷靜冷靜。」說著就闊步走了出去。

  出了逍遙殿,容臨便踏著皎潔的月色,在九重天上晃蕩。夜風習習,吹得他的衣袍獵獵作響,他低頭,看著追出來的、站在院中的小小身影,深吸了一口氣。

  他堂堂上神,如今竟同這小魚妖一樣,滿腦子情情愛愛,更可怕的是,她卻彷彿漸漸對他失去了興趣……

  容臨一夜未歸,次日清晨回去,見桌上擺滿了他愛吃的早膳。她彷彿是有些忐忑,小心翼翼站在他的身旁,端著盤子努力討好他。容臨未落座,只道:「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阿漣乖巧的嗯了一聲,也沒再多說什麼。

  這會兒若是阿漣多哄幾句,興許也就沒事兒了,可她偏偏沒有。

  容臨有些生氣,去暖室看了看蛋。泛著金光的蛋,看起來安靜又乖巧,他每天都在期待它何時孵出來,或頑皮,或乖巧,都是他容臨數萬年來第一個孩子。

  他撫了幾下,無奈道:「……傻蛋,你說你娘親到底愛不愛我?」

  容臨長長歎了一口氣——連他都不確定的問題,這傻蛋怎麼會知道呢?

  ·

  之後的一段日子,上神早出晚歸一直很忙。阿漣訓練回來也很晚,兩人分明身處一室,卻壓根兒說不上話。阿漣情緒情緒低落,連飯堂的孟極仙人都看出來了,替她打飯的時候格外照顧了一些,說道:「小漣啊,怎麼看著臉色不大好?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阿漣謝過孟極仙人。

  一道在流雲台修煉法術的時候,花屏就悄悄拉著她往邊上走,問道:「你可是同上神怎麼了呀?」

  花屏是個人精兒,自然能看出阿漣和容臨上神之間的不尋常。

  阿漣搖搖頭:「沒什麼。」

  九霄閣弟子的修行照常,又得準備明日要舉行的競技會,一個個忙得不可開交。而這九霄閣,則是來了一位貴客,說是北海龍族的鴻珠神女。

  天界有紅翹仙子,這龍族也有鴻珠神女,這二人皆是出了名的美人,且素來不和。

  在飯堂用午膳的時候,花屏就聽的周圍的男弟子個個在討論那鴻珠神女。花屏就握著筷子,狠狠戳了幾下面前的米飯,咬牙切齒道:「龍族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雲俏不也是龍族的嘛?還身懷泉眼呢。」

  雲俏就笑笑道:「我哪能和鴻珠神女比啊?」

  鴻珠神女來自北海,雖說東海北海聽上去差不多,可實質卻是差的很遠。這四海雖然地處不同,可總歸需要一個統領之人。這四海之中,唯北海龍族的血統最為高貴,歷史最為悠久,四海便以北海為尊。北海目下還崇尚母系,這龍族神女,便是龍族的當家人。鴻珠神女不過三千年的道行,小小年紀便能鎮得住四海,也算是一番本事了。

  花屏就道:「不過,我可聽說,北海神女這位子,原來可不是她的……」花屏是個愛八卦的,小道消息靈通的很。

  雲俏身為龍族,自然也比旁人多瞭解一些,就道:「是啊,原來的神女,是鴻珠神女的姑母,據說她那位姑母,一出身便是罕見的神軀,可惜小小年紀便早夭了。」

  因為大傢伙兒都議論紛紛,阿漣便是不刻意的去聽,也多多少少曉得這位鴻珠神女是如何的了不得。

  這日上完沖虛尊者的課,從流雲台下來,就看到那田田荷葉間,有一處小亭。

  裡頭的男子一襲白袍,飄逸無雙,正豎著玉笛吹奏。笛音悠揚綿長,餘音繞樑。

  便是朝夕相處,阿漣也有些看呆了,一時眼兒睜得渾圓,目不轉睛。

  花屏和雲俏也往這邊擠,看到湖心亭的上神,也捧著臉嗷嗷直呼。

  笛音漸消,見上神緩緩收起了玉笛,微微側過頭,狹長冷清的鳳眸往這邊看了看。

  阿漣忙興奮的抬起雙手揮啊揮,衝著他示意。

  容臨在亭中,望著那小魚妖一臉蠢笨的模樣,倒是沒有再多看一眼。

  阿漣有些失落,傻傻舉著的雙手微微一頓,而後慢慢的放了下來,原是晶亮的眼眸,彷彿夜空忽然綻放的煙花,也是一瞬即逝,變得比原先更為黯淡。

  雲俏曉得阿漣和上神之間有些曖昧,不過想著以她的身份,大抵也只能同上神春風一度罷了。修仙之人,對男女情愛本就要灑脫一些,她看著阿漣為上神魂牽夢縈,也按下擔憂。

  一刻鐘後還要課,正當幾人欲回去的時候,忽的聽身後的男弟子們發出了一聲驚呼。

  眾人齊齊轉身看去。

  阿漣也看著轉身,便見那一抹曼妙的麗影朝著湖心亭飛去,金蓮般的小小玉足輕點碧色荷葉,紅色的裙擺輕輕掠過,而後身姿輕盈的落在了亭內,身姿停住,足尖輕輕一旋,那因風微微掀起的裙擺才緩緩落下。

  比起阿漣剛練習駕雲術,那番小心翼翼的蠢笨模樣,與這人相較簡直是雲泥之別。

  雲俏道:「這位便是鴻珠神女了……」

  花屏本就不喜歡這鴻珠,目下見鴻珠神女接近上神,更是氣得跺腳道:「真是不知羞。」

  雲俏怕阿漣會多想,就小聲說道:「鴻珠神女同上神有些淵源。不過二人千年來壓根兒沒見過面,且上神潔身自好,斷斷不是那等愛招花惹草之人。」

  雖是如此,可那鴻珠神女進去之後,也未見上神出來,想來兩人許久不見,應當是相談甚歡。

  阿漣細細回憶適才鴻珠神女玲瓏的身姿和身上的仙韻,微微蹙眉,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下午的課程,阿漣一直都心不在焉。

  淮霜仙翁原是最喜歡阿漣的,每回其他人沒一個認真聽課的,唯有阿漣最專注,目下見這小姑娘也是一副神遊的模樣,不僅暗自反省,該改一改這古板的教學模式,得讓弟子們喜歡聽他的課才成。

  回去時,阿漣特地去孟極仙人那裡買了串串。孟極仙人的生意越發的火爆,阿漣排了老長的隊伍才買到。不過她回去的時候,上神尚未回來,她便去了暖室看了看蛋。

  蛋還是一如既往的沒動靜,不過摸上去卻是暖暖的。

  阿漣呆呆的看了許久,盼著蛋中的孩子,日後破殼了也如上神那般英偉不凡、多才多藝。

  足足等到天黑,也未見上神回來。

  阿漣有些擔心,就去院中等候。

  待快到子時,才見上神出現在雲端,她的臉一下子染上了笑意,忙上前走了幾步,卻忽然發現,上神的身旁還有一人。

  上神唯有蕭白一個好友,這抹紅色的倩影,自然不是蕭白上神了。便是白日剛一睹芳容的鴻珠神女。那鴻珠神女立在上神身旁,巧笑嫣然,彷彿聊得很愉快。阿漣揚起的笑容登時僵了僵,一時不知道該上前還是進屋,傻傻的站在原地,絞著雙手不知所錯。

  至於雲端之上的容臨,這鴻珠神女在說什麼,他可是一個字都未聽進去,目光只稍稍一垂,看著院中之人。

  鴻珠神女也察覺到了什麼,不過低頭的時候,見那前院空空如也,便也沒有多問。

  容臨進去後,就看到阿漣正在廚房忙著熱飯。

  安安靜靜用完晚飯後,阿漣也半句不問上神為何回來的這麼晚,也一個字不提鴻珠神女。容臨看著她這副分明吃醋卻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心裡也有些生氣。

  一直到兩個看完蛋,各自安睡。

  躺在床上,阿漣有些睡不著,她轉過頭,看了看身旁的上神。猶豫了很久很久,才側過身,看著他道:「上神,明日有我的比試,上神會去看嗎?」

  容臨淡淡開口道:「明日我同蕭白有事要商量。」

  阿漣失落的哦了一聲。

  在容臨以為她乖乖閉嘴,不會再問了的時候,卻聽她小小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準備了很久,不管輸贏,很希望上神能去看……一小會兒就成,真的不行嗎?」

  「……哦,我沒空。」

  容臨想也不行就回答道。

  ·

  容臨上神一言九鼎,說沒空自然事沒空。在阿漣熱身的時候,期盼的東張西望,也未見上神的身影出現。

  花屏緊張兮兮的提醒道:「別懵啊!要開始比賽了,你這樣可不行!」

  阿漣恍惚的「嗯」了一聲。

  於此同時,容臨則同蕭白在商量極寒之地的事情。蕭白見他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樣,可是半點沒有前些日子那股要當爹的興奮勁兒。

  蕭白則開口道:「算算時辰,阿漣姑娘的比試也該開始了,你當真不去?」

  容臨脫口而出道:「不去。」

  蕭白道:「你可知,從你落座開始,眼睛就沒挪開過九霄閣的方向。」

  是嗎?容臨愣了愣,口嫌體正直的人,原來是他嗎?

  蕭白慢悠悠的起身,說道:「愛上一條魚,有什麼不好意思承認的。」

  比起蕭白喪心病狂的愛上一棵樹,他愛上一條魚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容臨閉了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蕭白說完,轉身朝著身側的位置一看,見那位置上的茶還是熱氣裊裊,人卻是瞬間不見了。

  蕭白無奈笑了笑。

  容臨到鳧水比賽的場地時,短游早就結束了。

  他看了看名次,阿漣的位置在倒數幾個,不過同她比試的,大部分時海魚,她本就是性子溫順的花鰱,有這樣的成績,已經算很不錯的。這會兒她正在岸上,身邊雲俏和花屏也都在,彷彿是在鼓勵安慰她。

  阿漣彷彿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然抬起了頭,她遠遠看著上神的身影,一下子眼睛就亮了起來。

  該是準備跑過去的,可想到上神興許不是為了她來的,這欲抬起的步子便頓了頓,老老實實站在原地,只一雙水亮的眼睛巴巴的望著他。

  容臨卻是毫不猶豫,闊步朝著火系班走去。

  火猙最是崇拜上神,這會兒見他來了,他靠著體形高大的優勢,一下子擠到前面,對著上神道:「上神怎麼來了?可是專程來看咱們火系班比試的?」

  容臨面容淡淡,道:「不是。」而後見他朝著阿漣走了一步,緩緩開口道:「……我來看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