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分離

  扶曉心神不寧的等到傍晚,人沒回來,電話也打不通,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他不會是遇見什麼危險了吧,想起那次在服務區的停車場那兩個不法分子,再想起前天看到新聞,中國教育報的兩位記者在某鄉鎮對營養午餐進行暗訪時被人打傷。

  扶曉越想越不安,拿了包下樓,直接打車去榆關縣。此刻也顧不得心疼錢,只想最快的速度趕過去。

  通海距榆關縣城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途中,扶曉幾次撥打季修筠的電話,依舊是關機狀態,心裡愈發擔憂焦慮。

  趕到縣城,已是暮色初起。

  萬幸的是,昨天晚上兩人通話時,因季修筠手機信號不好,用了賓館的電話。

  扶曉撥過去問清楚賓館位置,直接讓出租車停到了賓館門口。付了車錢,扶曉匆匆走進去問前台服務員。

  「昨晚住在您這兒的季修筠先生,約我過來談事情,可是電話一直打不通,不知道他退房了沒有。」

  服務員查了下電腦,說沒有。

  扶曉又問:「和他同住的那位先生,有沒有留下電話?」季修筠說過是和同事王哲一起出差。

  「房間是以季先生的名字登記的,電話留的也是他的。」

  扶曉束手無策,只能等。

  不過,季修筠沒有退房說明他還在縣城。

  也可能是她想多了,他只是電話沒電,或是手機丟了,或許是工作時不便開機?

  扶曉坐在賓館大廳裡,一邊等他,一邊安慰自己。既然六年後能在芙蓉市見到他,說明他沒有生命危險。

  不知不覺過了一小時,天色徹底黑透,終於從大門外走進來兩個人。

  扶曉一眼看到熟悉挺拔的身影,騰一下站起來,叫了聲「季修筠」。

  季修筠停住步子,扭臉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又驚又喜:「你怎麼在這兒?」

  「你說今天回來可是一直沒回,電話又打不通。我今天看到一個不好的新聞,心裡胡思亂想,特別擔心你。」

  「中午手機摔壞了,想等回去再買。正準備晚上回賓館打電話給你。」

  兩人完全無視了旁邊的王哲,旁若無人的看著彼此,脈脈含情,目光裡彷彿能拔出甜甜的絲來。

  王哲羨慕嫉妒,嘖嘖暗嘆,這不才出差三天?季哥這女朋友,怎麼跟幾年不見似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看來,今晚是人家小情侶住一起了。

  王哲很識趣的說:「季哥,我再重新開個房間。」

  季修筠頭都沒扭,直接說:「好,謝了。」

  王哲走到前台去登記。

  季修筠摸著扶曉的頭髮,柔聲問:「吃飯了嗎?」

  「沒有,擔心你呢,沒心情吃。」

  季修筠忍不住笑,小姑娘最近說話好甜,聽她說話就像是喝蜂蜜水似的。

  「等我上樓把東西放下,帶你去吃飯。」季修筠牽了扶曉的手,上樓。

  這賓館看著還算乾淨,就是年數有點長遠,連個電梯都沒有,房間還在五樓。

  上到四樓,扶曉有點喘氣,忍不住嘀咕:「你們報社是不是很摳門,差旅費很少?」

  季修筠笑,將她打橫一抱,「嫌累我抱你。」

  真是好暖心。扶曉忍不住勾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沒洗臉呢,外面跑一天。」

  扶曉嫣然一笑:「我不嫌棄。」啪嘰又親一口,不過癮,嘴上也親了一下。

  本來就是三天沒見,抓心撓肺的想著,這一親便有點天雷勾了地火的感覺,季修筠手一鬆把她放下來,把小姑娘抵在欄杆上,狠勁的親。

  王哲開好房間上樓,便看見了火爆的一幕。

  捂著臉從旁邊溜上樓,下定決心回去開始相親。

  這種場面真是太刺激單身狗了。

  回了房間,季修筠草草的洗了手臉,帶著扶曉下樓吃飯。小縣城裡也沒什麼好地方,找了個還算像樣的飯館,點了四菜一湯。

  扶曉攔著他:「吃不完。」

  季修筠笑:「我高興。」

  「你高興什麼?」

  「高興你來。」

  季修筠目光灼灼望著她,一切都在不言中。

  扶曉也回望著他,恨不得看一眼都能記一輩子。過了今夜,就再也見不到二十五歲的他了。

  兩人吃過飯,手牽手回到賓館,季修筠從一樓樓梯口便將她抱了起來,一口氣抱到五樓。

  扶曉摟著他的脖子,目光柔的快要出水。

  他對她,是真的好。

  可是這麼好的男人,過了今夜就有可能屬於別人,想想都難過的不行。

  到了房間裡,扶曉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季修筠:「送你一個小禮物。」

  季修筠接過來打開一看是戒指,忍不住笑:「你這是要向我求婚麼?」

  「不是。」扶曉輕聲說:「這是我的回答。」

  戒指上面有一行符號,很小,看不清楚。

  季修筠拿到燈下緩緩轉了一圈,又緩緩轉了一圈,回過頭。

  他一見鍾情的姑娘,雙眸亮晶晶的望著他,像是第一次見面時那樣。

  他把戒指握在手心裡,走過去將她包在懷裡,沒刮鬍子的下頜蹭著她的臉蛋,扶曉笑著躲。

  「我很喜歡。」最後一個音節落在她的唇上。

  「等我有錢了,再打個金的給你。」

  一副土豪的語氣,逗得季修筠忍俊不禁:「不用,這就很好。」

  扶曉抱著他的腰,在他懷裡蹭了蹭,叫他名字:「季修筠。」

  「嗯?」

  「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扶曉仰頭望著他:「六年後的九月一號,你要到芙蓉市,芙蓉湖邊,故雲路和湖濱道的路口等我。」

  季修筠不解:「為什麼?九月一號是什麼特殊日子?」

  「九月一號好記,整數。過了六年,我怕你忘。」

  「到時候你再提醒我一次。」

  扶曉心裡有點發酸,沒法再提醒他。「我只說一次。你記得,是六年後的九月一號。」

  六年後他那麼怨恨她,她想要見他肯定很難,所以她才提前給他約定好。不論如何,她要向他解釋,那怕他已經結了婚,她也要解釋,不能讓他誤會她一輩子。

  「好。」

  「你答應我,一定要去。」

  「好。」

  「拉鉤。」

  季修筠莞爾,小孩子的把戲啊,好吧,女朋友說什麼就是說什麼。伸手勾住她的小手指頭,勾住,然後整隻手都包起來。

  「一定要記得。」

  「嗯,記得。」季修筠低聲問:「你晚上是要單獨住,還是住這裡?」

  「當然和你一起睡啊。」

  季修筠頓時心裡怦然一下,不由自主的有點意動神搖。

  「那我讓服務員那一套乾淨的床單過來。」

  扶曉點頭:「我去洗個澡,你有沒有衣服,先借我一件。」

  季修筠拿著電話,說:「箱子裡有,你自己拿。」

  扶曉走過去打開小行李箱,裡面有t恤衫,半袖襯衣和長褲,還有兩條短褲。扶曉看了一眼,就覺得臉上發熱,拿了那件t恤衫去了衛生間。

  臨時來的匆忙,她什麼也沒帶,洗完澡用了季修筠的毛巾擦身體,心裡也是一種很異樣的感覺,彷彿和他有了親密接觸一樣。

  季修筠換好床單被罩打開了電視機,看當地新聞。

  衛生間的門開了,扶曉從裡面走出來,t恤衫蓋著大腿根部,上面應該是沒穿內衣,走動時,波瀾起伏。

  季修筠有點不敢多看,放下遙控器說:「我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心裡安穩許多,小姑娘已經躺到了被子裡,蓋住了旖旎。

  他坐到另一張床上,擦著頭髮說:「工作還沒結束,我明天一大早就要下鄉。」

  「你不用管我,吃了早飯,我自己打車回去。」

  「你打車過來的?」

  扶曉點點頭,忽然一揭被子下了床,坐到了他的床邊,然後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

  屋內一下安靜下來,季修筠心口一跳,握著毛巾的手停下來,「你不看電視了?」

  「我想和你說話。」扶曉目不轉睛的望著他。

  季修筠被她看的後腰發緊,女孩兒清香柔軟的肌膚,動人的眉眼,還有灼灼的眼神,簡直是在考驗他。

  光眼神已經要命,她居然還動手。

  軟乎乎香噴噴的小手,摸他的臉,摸他的唇,還有青青的硬硬的下頜,跟點了火似的,燒的他口乾舌燥。

  季修筠握住她的手,「你再這樣,我就,」

  扶曉不說話,目光亮得像是小燈泡,閃著不管不顧的光芒,彷彿是一種默許。

  季修筠的心跳猶如擂鼓一般,嗓子很乾,理智的控制著自己的視線閃開,以免淪陷,可是目光一垂,卻落到她的t恤衫上,寬大的領口下是一段起伏的香雪。

  他覺得身上發熱,難以自控,啪一下把燈關了,再看真是會忍不住。

  可是這一關燈,愈發有點情難自禁,黑暗中他克制著自己的慾念,說:「我去那邊。」

  扶曉把他按到床上,「別走,我們躺一起說話。」

  「你這樣很危險你知不知道?」季修筠忽然像是一隻充滿了攻擊性的大貓,黑暗中,聲音低沉略啞,離她的耳朵越來越近。

  「怎麼危險了?」

  黑暗中,看不見他的臉色,只聽見呼吸聲驟然加重,在他胸口的手被他緊緊握住。

  「怎麼危險你不知道?」

  扶曉沒說話,手在他心口畫著圈。

  季修筠吸了口氣,握著她的小爪子,咬牙:「你再這樣,我就」

  「你就怎樣……」

  季修筠低頭吻著她,兩人的呼吸都很亂,稀里糊塗的t恤衫被扯下來,情況有點不可收拾。

  扶曉有點豁出去的意思,雖然沒經驗卻很配合主動。

  季修筠覺得自己的理智就要完全被燒盡的時候,忽然發現這個破賓館並沒有配備計生用品。在很要命的關頭他停了下來,穩了下情緒,深呼吸,「不行,沒那個……」

  扶曉羞窘的鬆開他,小聲小氣的嗯了一聲,「那……以後吧。」

  季修筠啞聲說:「我去那張床上睡。」

  「一起吧。」

  「你存心想要折磨我?嗯?」

  扶曉莞爾,其實,想做「壞事」的心已經沒了,只是很想和他單純的蓋被聊天。

  季修筠跳到另外一張床上,半晌冷靜不下來,大半夜的去沖涼水澡。

  扶曉也沒睡著,一分一秒的不捨得睡,他這麼好,她怎麼捨得放手。

  她閉上眼睛,眼前模糊一片,濕濕的睫毛黏在一起。

  半夜醒過來時,黑暗中有他的呼吸,沉穩的讓人心安的呼吸。

  黎明前,最後一顆星星隱入雲海。

  扶曉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悄然起身,換好衣服,洗了臉,鏡子裡的她,眼睛有點紅,沒休息好。

  季修筠定了表鈴,睜開眼,看見扶曉站在窗前,淡綠色的t恤衫,牛仔褲的流蘇垂在白皙如玉的腿上,是一種異樣的誘惑。

  扶曉走到跟前,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你睡得好嗎?」剛剛睡醒的季修筠,眸光朦朧卻透著一股熱力,「不好。」

  「怎麼不好了?」

  季修筠笑:「你說呢?」

  扶曉抱著他,心裡又酸又澀,「我吃過飯就回去了。你記得昨天答應我的事嗎?」

  「記得。」

  「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一定要去,知道嗎?」

  季修筠不解:「為什麼要六年後的九月一號?」

  「到時候再告訴你為什麼,快起來吧。」扶曉說著,順手揭開他的被子。

  季修筠正支著帳篷,猝不及防被揭開被子,窘的立刻坐了起來。

  扶曉噗的一笑,轉過身去。

  衛生間裡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停了會兒季修筠神清氣爽的出來,帶她去賓館的餐廳吃早點。

  吃完了送她下樓找出租車,清晨的小城,街上人車都很少,路邊的垂柳和芙蓉花像是生在煙霧中,有一股歲月悠閒的味道。

  季修筠牽著她。

  扶曉握著他修長有力的手指,看著晨光在他的頭髮上肩頭上飛過,每一寸光陰都是時間的禮物,不可逆還,不可再見。

  她真想和他細水長流,直至永久。

  在路口攔了一輛車,和司機談好價錢,季修筠打開車門。

  扶曉戀戀不捨的望著他,忽然間,緊緊抱住他,然後踮起腳尖吻他。

  這樣的當街熱吻,不可避免的引來無數目光。

  季修筠雖然很喜歡這樣的熱情如火,但也有點窘,把她塞進車裡,摸摸頭:「我過兩天就回去了,乖。」

  扶曉眼睛澀澀熱熱,嗓子哽的不能說話,關上車門,對他揮了揮手。

  出租車離開了街口,扶曉看著後視鏡裡那個高高瘦瘦的身影,漸漸遠去,淚水蜂擁而出。

  這是她最後一次,看見二十五歲的他。

  對她一見鍾情,對她關心呵護,在她最落魄無助的時候,愛上她的季修筠,從此消失在時光中。

  再重逢,他三十一歲,不知道是否已婚,是否有了心愛的人,是否會聽她的解釋,是否還記得今時今日的種種。

  她對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愛,可是他對她的愛情也許早就被六年的時光消磨殆盡。

  司機是個五十多歲大叔,看見小姑娘哭得稀里嘩啦,連忙安慰:「哎呦,就分開兩天,別哭別哭。」

  扶曉摸著脖子裡的半月形吊墜,哭得一塌糊塗。

  這樣的分開,不是兩天,也不是六年,也許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