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苒眼見滿桌子的人都瞧著自己,許可低聲笑道:「你不過去看看呀?」涂苒心說,誒,我是應該過去瞧瞧。遂走過去,伸出根手指頭戳戳陸程禹的腦袋:「喂,真喝醉了?」
陸程禹趴在那兒,起先動也不動,後來像是被她戳煩了,一把撈住那根討厭的手指頭捏在自己手心裡,然後才晃悠悠的勉強站起來。涂苒和李初夏的老公趕緊扶住他,陸程禹微闔著眼小聲兒道:「廁所。」說話間,他輕輕撥開同事的手,只將半邊重量都搭在涂苒身上,推著她慢慢往外走。
涂苒被他壓得氣兒都不順了,忙道:「讓許可還是那位張醫生陪你去吧?」
陸程禹像是想了想:「不去了。」
涂苒見他滿臉通紅,連耳根子都染上一層紅暈,先前的懷疑頓時去了大半,心理也有些兒急了:「胃不舒服,去喝點水,吐出來要舒服點。」
陸程禹卻迷糊道:「去車裡……」
涂苒無法,兩人走到大堂,迎面撞見雷二嬸從洗手間出來。雷二嬸看見他倆就大呼小叫:「哎喲,陸醫生喝成這樣了都,這還沒開席呢,你別和老四鬥酒,老四是個酒油子,你同他喝過一次就有第二次,他那個人難纏得很,跟個痞子一樣……樓上有個休息室是我們家包的,新娘子化妝的地方,趕緊扶他上去歇歇,那上面有沙發,可以躺會兒。」
涂苒一聽,也好。
雷二嬸說:「二樓,左手邊,最裡面一間。」
涂苒架著陸程禹上樓梯,累得半死,不巧這會兒手機還鬧起來。涂苒只得騰出手去接了,王偉荔在那頭說:「你弟到家了,一到家就跑出去了。」
涂苒喘著氣兒答:「我知道了。等會兒早點回,他怎麼就在家裡呆不住呢?」
王偉荔說:「誰知到他幹什麼去了,他倒是把車開回來了,四個圈的,才工作兩年不到就賺了錢,算是光宗耀祖了。」
涂苒一聽,好傢伙,硬是從北京把車開回來,就為了滿足您的虛榮心。這涂巒也是,過年都不回,這會兒卻跑回來,不知道在搞什麼花花腸子。正待說話,陸程禹卻往台階下踉蹌滑了兩級,整個人正好趴在她身上,腦袋擱在她頸窩裡,嘴裡呼呼的噴著熱氣。她頓時熱出了一身汗,伸手一推,把他推在樓梯扶手上靠著,又抓著他的手擱在扶手上:「你自己扶穩了先。」
王偉荔見她語氣不對勁,忙問怎麼了。涂苒說,您女婿酒喝多了些。王偉荔就埋怨她:「你怎麼不攔著點。」
涂苒心想,就是我攛掇他喝的,嘴裡卻說:「我又沒讓他喝。」話才說完,陸程禹乜著眼瞅了她一下。涂苒掛了電話,兩人上到二樓。涂苒自言自語:「是左邊還是右邊,哪一間呢?」
陸程禹伏在她肩上,低聲說:「左手邊,最裡面一間。」
涂苒把他掀開去,又氣又笑:「你這人,我就知道你沒醉呢,裝模作樣的,累死我了。」
陸程禹靠著牆站好,微闔著眼笑笑:「誰說的,我頭暈得厲害。」說罷,自個兒扶著牆慢慢往裡頭走,進了休息室,外頭的大間堆著酒水飲料,新娘的化妝品和衣物,裡頭還有個小隔間,擱著沙發,桌子和掛衣架,像是更衣室。陸程禹推門進去,四仰八叉的靠在沙發裡,嘴裡嘟噥:「快拿點水我喝。」
涂苒趕緊找了瓶礦泉水遞給他,他仰頭咕咚咕咚的喝下大半瓶,完了,看著她:「有些事兒你得知道。你什麼時候見老公喝過五十多度的白酒?」
涂苒想,誰讓你耳朵那麼好使的?
陸程禹繼續道:「我喝啤酒可以喝個一瓶多點,白酒是肯定不能多沾。酒喝多了誤事,要是萬一醫院找我怎麼辦,手術台上不了,病人要是聞見我身上有酒味還會投訴。這些,你記得了?」
涂苒挺煩他這樣正兒八經地訓人,當下站在地下嘟著嘴:「耳朵和嘴都長你自己身上,聽不聽喝不喝還不是由你?」
陸程禹笑笑,拍拍身旁的位置:「過來,坐。」
這回涂苒倒是挺順從,走去沙發旁坐下,就是稍微離他遠著點,也不說話,這麼遠了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酒精味道。
陸程禹懶散地坐在那兒,一隻胳膊肘撐著沙發靠背,手支著腦袋,大拇指緩緩磨著太陽穴,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涂苒被他看得不自在,側過臉使勁盯回去,漸漸她臉上又開始發熱。
陸程禹忽然輕輕笑了一聲,慢悠悠開口:「你瞧你什麼都不知道。」
涂苒問:「你就什麼都知道?」
陸程禹略一挑眉:「那是,我知道的事兒比你多。」
涂苒問:「比如說?」
陸程禹想了想:「有個人,性子硬脾氣倔,心裡有想法就是不說,和她說會兒話,我得費盡心思,一邊不能讓她生氣鬧彆扭,一邊要鬆懈她時刻警惕的小神經,一邊還要適時活躍氣氛,末了還得考慮她說得話哪句假哪句真。她想問什麼也死憋著不問,沒事兒就喜歡和我槓著……我說,你那麼憋著你不難受麼?」
涂苒笑:「誰會沒事把自己憋著難受呀,你會這樣麼?」
陸程禹說:「我會問。」
涂苒側頭看著他:「問吧?」
他伸出一隻手,用手指腹輕輕擦過她的耳垂:「你為什麼老喜歡在耳朵這兒劃圈?」
涂苒想了想:「有麼?我沒覺得?」
他繼續道:「你為什麼老對我繃著個臉,是想引起我的注意還是怎樣?」
涂苒立刻答:「我沒覺得,我自己都沒注意。」
陸程禹笑:「是,你什麼都不知道。」說完,他不緊不慢的坐過來,坐到她身邊,兩人離得很近,他將胳膊搭在她身後的沙發背上,一時間酒氣更重了,他湊近她,像是要仔細找她的茬:「你說說看,你的嘴唇為什麼總是紅的?」
有誰的嘴會是綠的呢?涂苒不由白了他一眼,下一秒,後腦勺被人用手輕輕托住,他吻上來。
他就像吸葡萄的汁液那樣吸著她的嘴唇,力道有點兒重,時不時還用牙齒輕齧她,磨得兩人都氣喘吁吁。然後她現學現用的還回去,多使了點力氣,以至於他「嘶」了一聲,才稍稍將她推開些。陸程禹抬手擦了擦嘴,眉眼微醺帶笑地看著她,神色輕佻。
涂苒也擦了幾下嘴,冷不防聽他又問:「你為什麼總是坐別人的車,是因為那些車都比我的好麼?」
涂苒笑:「是呀。怎麼你介意?」
陸程禹看著她不答話。
涂苒說:「你是介意我坐別人的車,還是介意他們的車比你的好呢?」
他仍是不答,擰開礦泉水瓶灌了幾口水。
涂苒抬手戳戳他的腦袋:「你看,我問了,你又不說。五十步笑百步。」
陸程禹仍是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裡捏來捏去。
涂苒痛的直咬牙:「你大概是想把我捏廢了。」
陸程禹看了她一眼,將她的手擱在自己掌心,低下頭去,在女人纖巧的指尖上輕輕吻了下。
涂苒的心頓時輕飄飄的,像只氫氣球一樣忽上忽下忽東忽西,就差沒爆開了,末了才沒頭沒腦地說了句:「那些都是普通同事,就是順道送送。」
陸程禹握著她的手:「還有那誰?一看見我掉頭就跑的那小子?姓李的那個?」
涂苒「嗯」了一聲又道:「不是,人沒有看見你就跑,他那是……車沒油了,他得去加油。」
陸程禹倒是樂了:「涂苒……好吧,我問完了。換你了。」
涂苒的心裡一時間咚咚的跳得厲害,想問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得說了句:「我沒什麼好問的。」
陸程禹伸手攬住她,在她耳邊輕吹一口氣,低聲道:「你要是這會兒不問,我以後也不想提了,你就別再為那事兒給我鬧彆扭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