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和人類在商業上全無往來,所以沒人知道神族和人類貨幣的匯率。但經濟學家估計過,人界買一套房子的錢在神界只夠買一個平方。
因此,錢方面是不用想了。
安安正在思索怎麼解決將來的溫飽問題,卻沒想到很快就東窗事發。
大概是因為前一日太餓,手腳不夠麻利,偷豬的時候被發現了。第二天法瑟就派人把安安拖到王座廳,小豬的主人哭哭啼啼地站在旁邊。
「顧小姐,斯克嘉莉德、蘭蒂格瑞絲、艾奇亞樹上的果子、烏滋坦裡克……都被你吃掉了,是麼?」
身後上百個白銀守衛森森的樣子讓她很沒把握,外加法瑟這家伙會魔法,撒謊如果被拆穿,結果想來不大好。安安坦白從寬:「……我吃過魚、水果、豬……」
「我知道了。」法瑟對身旁露出憤怒神色的女子擺擺手,「你先回去,我跟她談。」
「殿下,這事如果你不給我討回公道,我絕不饒她!」女子一邊哭著,一邊咬牙切齒地走了。
王座廳裡一片寂靜後。
「你給我解釋清楚。」法瑟的紫眸深邃而幽冷。
安安禁不住打了個冷噤,但還是死撐著門面硬邦邦地說:「這種問題你還問我嗎?你以為我是神不吃也可以活下去嗎?」
「你不知道吃飯?神界的東西你還嫌不好了?」
「我哪有飯吃?不僅沒飯吃,還洗冷水澡,東西缺了也沒人補,到現在連個被套都沒有!」安安委屈得想踹他。
「妮婭沒有好好伺候你?」
「不是妮婭的問題,是你吧。」
法瑟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了。這事是我沒注意,回頭補償你。」
這下安安也暈了:「不是你讓我餓肚子的?」
「這不重要。」法瑟從位置上站起來,「我們到裡面去說。」
安安跟著他走了幾步。他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拿出一個通訊器給安安:「以後如果誰再欺負你,隨時找我。我的號碼已經存在裡面了,快捷鍵一號。」
傳說中的……3D視頻手機!
安安拿著通訊器,有一點小小的感動——說不定法瑟並不是壞人,他只是……
腦中的旁白都還沒進行完畢,法瑟又說道:「你還是注意一下自己的生活吧。畢竟以你的狀態想要嫁出去很難,如果可以,我還是不想強迫別人娶你。」
「……」她剛才在想什麼?
「這個通訊器很貴,把你賣掉也不夠買一個。還有,你吃掉的東西夠買阿西爾部落一個小村莊了。你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在這裡白吃白喝吧。」
「……」安安用恐怖的眼神看著他,「……所以呢?」
「我決定把你栽培成第四個神賜將軍。」瞥了一眼安安驚訝張大的眼,法瑟繼續說道,「如此一來,你會有很高的收入,而且可以同時進行間諜培訓。」
安安腦中立刻浮現了過去的場景——
爺爺穿著中山裝,站在飄渺的泰山頂,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神態對她說:「阿安,記住,我們是龍的傳人,應該把中國功夫發揚光大,流傳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成龍和李連傑就是驕傲的例子。」
現在,是她用功夫打開神界市場的時候了嗎?
別傻了,怎麼可能。
「可是我沒時間。」
「密集訓練時間絕對充足。」
「我不想。」
「我沒在跟你討價還價。」
「……」
「而且如果不拿將軍當理由,我妹妹絕對不可能親自培訓你。」
「你是說公主嗎?」安安滿頭冷汗,據說這個公主脾氣可不小,連萊斯威提到她都是頭皮發麻,「一定要公主嗎?不能換別人嗎?」
「她的劍術、槍術、騎術、領導術都是全神界最優秀的,除了在力量上弱過梅勒,她幾乎完美,所以是你導師的最佳人選。」說到這,法瑟看著變成囧字臉的安安,「對了,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去做,這樣任命你當將軍才有說服力。」
「你說……」安安已經放棄反抗了,反正無論說什麼,他都只會說「我沒在跟你討價還價」。
「母後在幫我選未婚妻。候選人定下來後,你的任務是保護她們。」
這個聽上去還好。安安點點頭:「就只有我一個人嗎?其他將軍呢?」腦中突然浮現了貝倫希德的瀟灑身姿。
「後宮的任務當然只能讓女將來做……你的臉怎麼紅了?」
安安無視他的問題:「那,那貝倫希德殿下呢?」
法瑟瞇著眼輕歎了一口氣:「把女人交給她,會比男人還不安全吧,虧她還是聖潔女武神。」
安安正在琢磨這句話的意思,就發現他們已經停在了會客廳門前不遠處。法瑟壓低聲音說:「我妹妹就在裡面。記住,不要跟她提我們契約的事。」
「什麼?」安安往後退了一步,「這麼快?你好歹事先告訴我,讓我做好心理準備……」
話未說完,已經被法瑟攬著肩往會客廳走去。
雖然時間很短,但被法瑟碰了一下安安還是嚇得失了魂。好不容易在門口回過神,安安卻在見過裡面的人後又丟了魂。
空蕩蕩的會客廳裡有數十幅壁畫,柔和的光線灑滿廳堂。一個背對著他們的金髮神族正坐在星耀神殿寶冠雪狼旗幟下方,短而卷曲的頭髮有些凌亂,卻像是吸收了全天下的光芒一樣璀璨。
這神族還穿著一身輕便修身的黑色軍裝,肩章在陽光中閃亮,一腳踩在椅子上,另一條長腿直直地伸出去,手中正拿著一把匕首,在手中快速地旋轉著把玩。
聽到腳步聲靠近,金髮神族轉過頭來:「動作簡直慢死了……」話未說完,已經看到了法瑟身邊的人,表情立即從不耐煩變得風情萬種:「安安,你來了。」
一看到那張臉,安安大驚——貝倫希德殿下!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種驚詫之後,安安的第一反應竟是退出門去,閃到一邊對著一個銀器照鏡子整理頭髮和衣著。
法瑟也跟著走出門:「你在做什麼?進來。」
「你沒告訴過我貝倫希德殿下在啊。」安安抓了抓頭髮,臉頰紅撲撲的,黑漆漆的雙目炯炯有神。
這時,貝倫希德也跟出來:「哥,你沒跟她說我來了?」
安安微微一怔:「……哥?」
「是啊,雖然一點也不想承認,但這家伙是我哥。」貝倫希德比法瑟矮了不到十公分,這時又穿著帶跟的軍靴,所以一只手搭在他肩上也不會像搭梅勒那樣困難,說話的時候,她另一只手還在隨意地旋轉著匕首,「雖然我們長得一點也不像。」
經她這麼一說,安安也傻眼了。
什麼叫不像……不說不覺得,兩人站一起簡直像龍鳳胎一樣!
之前沒有發覺,大概是因為法瑟的頭髮要長一些,而且雙眼太冷漠,讓人沒法把他們聯想到一起。
貝倫希德殿下竟然就是人們口中任性蠻橫的公主,而這兩人居然是兄妹,真是汗顏……帥氣瀟灑的貝倫希德殿下,怎麼會有這樣不給力的哥哥?
貝倫希德手突然停止匕首的轉動,把它插回腰間的鞘中,走到安安面前,露出狡黠的笑容:「安安,由我來親自指導,你會介意麼?」
安安的臉立刻紅得透徹:「不會不會當然不會!」
「很好。我也期待很久了。」貝倫希德單手叉腰,俯下身,精致的臉龐突然靠近了許多,「那接下來我們……」
話說到一半,她的軍裝後領被法瑟拎住拽了回去。
「貝貝,可以了。福克溫中女人還不夠多?不缺顧小姐一個。」
「艷麗的女人見多了也都一個樣,我喜歡安安這樣的。」貝倫希德不依不饒地又靠過來,然後又被法瑟拖回去。
盡管態度依然放肆,但能看出來貝倫希德還是有點怕哥哥。折騰了半天,她終於放棄,跟安安保持了一段距離:「對了安安,你的事跡我聽說了。」
「啊?」
「你把我哥的魚還有人家寵物吃了的事。」
「……」丟死人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人類裡的中國人是很強大的。」法瑟微微笑了笑,「四只腳的東西他們只有桌子不吃。」
「真的?」貝倫希德露出敬佩的眼神,「安安好厲害。」
法瑟這人……!!
安安只恨不得掐死他,然後自己一頭撞在牆上。
然後,與貝倫希德的密集培訓也轟轟烈烈地展開。
無奈的是,公主殿下好像一遇到正事,就變成了一個正統軍人。神族的刀劍與武術差別還是很大,安安一個做不好,就會被強迫著重做幾百次……安安對著崇拜的貝倫希德殿下完全沒有脾氣,非常能吃苦。
就在安安猛烈重復第15xx次揮劍的時候,貝倫希德突然走向一旁觀望的法瑟。
「哥,你還是老樣子。」貝倫希德靠在欄桿上,雙肘隨意地搭在上面,「對過分在意的人總是那麼不體貼。」
「不要總是做出一副很懂我的樣子。」法瑟輕笑,很不在意。
「對母後你不也是這樣麼。從小大家都知道她最喜歡你,但你卻只會傷害她。其實你很重視她,我說得沒錯吧?」
「她是我的母親,我當然重視她。」
對於不喜歡表露情緒的兄長,貝倫希德只能輕輕吹吹額前的劉海。許久,才又說道:「你一定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才退伍。」
法瑟心中有答案,但他決不會說出來。有些事是禁忌,就算貝倫希德不在,也沒有人敢提。他故意道:「不會是部隊裡多了很多女兵吧?」
貝倫希德聞言,只笑著朝法瑟的肩上捶了捶。
「早點回來也好。」法瑟抱著胳膊,眼睛看著正在舞劍的安安,「沒有你的巡邏,阿斯加德就像艾爾夫海姆一樣容易被攻陷。」
這一日過後,安安不僅被套換了,能洗熱水澡,每天晚上還有豐盛的大餐。
雖然之後貝倫希德也變回原樣,用動聽的言語安慰她,但第一天下來,安安已經累得趴在床上無法行動。
聖潔女武神在大祭司那裡進行過去垢儀式,一旦失去貞操就會受到極端懲罰。她們訓練有素,終生為神界服務。短髮象征著英武,所以每戰勝一次她們就會把頭髮剪短十公分,直到維持短髮為止。
「看看貝倫希德殿下,她似乎從來都是短髮的樣子。」妮婭好像完全看不出安安的痛苦,雙手捧心一臉神往,「比男人還堅強,這是大家崇拜她的主要原因。」
「嗯,她的劍術真的好厲害。」安安氣息奄奄地說道,「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可以把劍舞得這麼快……」
「不過,聽說少女時期的貝倫希德殿下不是這樣的。這次退伍後,她的變化尤其大。」
「真的?」
這句話剛一說出口,安安心想,貝倫希德殿下以前一定是一個留著金色長卷發、猶如芭比娃娃一般高挑而華麗的大美人吧。
然後,一個站在百合花叢中,穿著粉色長裙的金髮公主圖便浮現在了她的腦海。
真是夢幻得無與倫比……
「那為什麼她的變化會這麼大?」安安疑惑。
「好像是受過情傷……被甩了。」
「什麼?!」
究竟是怎樣的人才會甩掉貝倫希德?難道比法瑟還要優秀嗎?
想到這裡,安安一頭撞入枕頭——她怎麼會想到那個完全沒有人格魅力的人!
很快,安安沉沉睡過去了。
半夢半醒中,她回想起了大學時和井洺的一些對話。
「安安,有沒有想過畢業以後要做什麼?」
「想做的多了。律師,醫生,畫家,FBI,普通白領,大學老師,會計……未來定數不定,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說了一通,見井洺只是安靜地聽自己說,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腦袋,「你呢?」
「把你娶回家。」
「啊?開什麼玩笑,財經系的大才子說這種話,是人都不會信吧。」
「我沒有開玩笑。」井洺揉了揉她的頭,溫柔的笑意在眼角蕩開,「我現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以後能為你建立一個美滿的家庭。」
「什麼?什麼家庭?」安安羞死了,「井洺……我們現在還在上學啊。」
但說完之後,井洺只是靜靜凝視著她,沒有回答。
安安小心地說:「那個……你生氣了?」
「對不起,我太急了。只想用盡所有的方法讓你開心……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了。」他的手鬆開了一些,又突然把安安抱入懷中。
在幾近窒息的緊密擁抱中,她聽見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我愛你。」
每每回想那一幕,安安的眼眶就會有些濕潤。
並不是因為他們經歷了什麼波折,而是因為井洺過於哀傷的語調感染了她,並且深深烙印在她的記憶中揮散不去。
他們從高中開始戀愛,一直很順利。當時的安安在學校裡是出了名的女霸王加花癡。她和一幫女孩盯上了傳說中的校草兼籃球隊隊長,然後經常做一些目測校草三圍身高體重加偷拍跟蹤的事,後來被校草發現就破釜沉舟告白。過程如此絕望,結果竟是戀愛記錄為零的井洺就這樣輕鬆地被她搞到手了。
想起高中時的沖動安安就覺得臉紅。現在讓她再做這麼大膽的事,她是絕對做不來的。只不過如果當初沒有沖動過,她肯定會把後悔帶進棺材裡。
她唯一不理解的就是這一點。
明明他們一直很相愛,那一次兩人甜甜蜜蜜地靠在一起乘涼,井洺突如其來的告白卻讓她覺得很難過。就好像她隨時都會離開他一樣。
新的一天到來。
又一次想起井洺,安安的心情有些復雜。但也有了更多的動力去訓練。她跳下床,對著井洺的西裝蹭了蹭,然後披著衣服準備去見貝倫希德。
出門的時候她收到了法瑟的信息:來餐廳。
餐廳裡。
法瑟靠在椅背上看神界晨報。見安安來了,他抖了抖報紙:「你過來看,這就是撒伽,你馬上要模仿的人。」
安安湊過去看了看。
圖片上的女子果然和她長得很像,除了神態和發色,其他地方都有七八成相似。但是很快的,她的目光就被撒伽身邊的人吸引了。
那個男人有一頭黑色的卷發,皮膚白皙,兩鬢的發微微翹起。紫眸細長,美麗中滲著些妖冶,嘴唇飽滿,形狀性感得不得了,光看看就很有讓人一親芳澤的欲望。盡管如此,他和撒伽兩人的表情都很淡漠……不不,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井洺為什麼會在報紙上?!
「這,這,這是……」安安指著井洺的臉,驚訝得結巴了。
「這是赫默。你沒見過他的照片?」法瑟指了指新聞標題說,「他們馬上要正式舉辦訂婚儀式了。」
安安又一次看向那條新聞,上面確實黑字白底寫著赫默的名字。
仔細看這個人和井洺還是有許多區別。例如眼睛顏色和凹陷程度、臉型,還有遠處看去也是典型的神族身材,腿比人類的要長許多,骨骼像是刀削出來一樣輪廓分明……但是,井洺絕不是那種很大眾化的美男子,尤其是他的眼睛和嘴唇,就算讓韓國最好的整容醫師照著做都做不出來。
「法瑟殿下,你見過井洺的照片麼?」安安訥訥地說道。
「當然。」法瑟把報紙往她面前推了推,「和赫默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這是赫默抓走他的原因?」
「應該是的。」
法瑟是這麼說,但在安安看來,這新聞頭條的圖片簡直就是她和井洺的合照。
「怎麼會有這種巧合?我和井洺長得像撒伽和赫默。」
「說不定神界和中庭是互相照應的。」法瑟撐著下顎看向她,揚起一邊嘴角笑了笑,這種笑容很像他邪氣的妹妹,卻比貝倫希德慵懶,「你和井洺,就是撒伽和赫默的人類版?」
「……真的?」
「當然是假的。這純屬巧合吧,你和撒伽也沒有那麼像。」
安安無奈:「……確實差別還是蠻大的,那以後我怎麼模仿她?」
「魔法可以暫時改變一個人的外貌,但是相差越大時限就越短。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那你要我去打聽什麼內容?」
「以後我會告訴你。」
盡管法瑟已經說了是巧合,但這種巧合讓安安感到不安。從這天氣,她就一直在雜志報刊上尋找赫默的新聞,也一個人跑到藏書廳去找到了關於赫默的書。
每一張照片都有井洺的影子,但五百來歲的赫默不僅從出生以來就沒到過人界,會說的四種語言裡也沒有中文。他很早就去華納部落當了法王,根本抽不出十多二十年的時間待在人界。此外,海神赫默比井洺高了八公分,是絕對的神族。
所以,他和井洺的關系真的只是相似而已。
安安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開始擔憂井洺的安全。鑒於法瑟對於井洺不願多說一個字,自己又不能詢問別人,她也只能在工作方面更加賣力。
雖然沒有立即公開,但是法瑟準備任命一個人類女孩當將軍的消息很快在十二神殿偷偷傳開。
爭議是很大的,畢竟人類壽命短能力弱,還屬於外族,忠誠度有待商榷。
每當別人當面問起安安,安安總是會說:「人類和神族相差太大,而且在神界數量少之又少,就算背叛又能做什麼呢?少數人才能做到公平對待別人吧。至於實力方面,我會用行動證明的。」每次說完都想自抽嘴巴,明明就是個高級間諜,非要掛上將軍的稱號,也就只有法瑟想得出來。
很快,波斯貓在法瑟的推薦下,在金宮的縫紉部找到了工作。據說神後弗麗嘉的愛好就是縫紉和鍛造,所以波斯貓運氣很好,去了不到兩天就和弗麗嘉對上了話。
「神後陛下的女紅水平,就像她人一樣美麗。」每每提到弗麗嘉,她都是一臉崇敬加羨慕,「其實她的年紀很大了,但歲月帶給她的只有高貴與氣質,完全沒有影響她的美貌……身為主神真幸福。」
很顯然弗麗嘉也很喜歡這個謙虛的女孩。幾乎每天工作回來,波斯貓都說自己與她又促膝長談了多久。
「有機會我把她和陛下的故事說給你聽,陛下是我所知男人裡最癡情也是專情的一個。」
她還會把弗麗嘉的相片拿給安安看。
那是一個擁有蜜色頭髮和深紫瞳仁的漂亮女人。她穿著白色的袍子,腰系金帶,頭上別著白羽,柔軟的長髮像是絲綢一樣垂到腰間。她的眼睛和法瑟很像,深邃如同大海,有著漫不經心的淡然,但比法瑟溫柔很多。
他們的臉型並不是很像。弗麗嘉有著尖尖翹起的下巴和飽滿的臉頰,而法瑟更像站在星耀神殿上空的火神雕塑——就算是在男人中,也很少見到這麼挺拔卻秀美的鼻梁。他的臉瘦長,小到稍微一低頭就會被鼻梁蓋住大半。
客觀看來,這孩子遺傳了天下最美麗父母的優點,但不知為什麼性格這麼殘缺。
自從接受了貝倫希德的將軍培訓,安安的時間就變得特別緊。而蘿塔比較閒,性格又大方可愛,長相和神族的差異也沒安安那麼大,更不像安安有特異功能,所以很快就和周圍的女孩子們打成一片。
某日工作結束,蘿塔和一幫女裁縫一起走出金宮。那些女孩也突然提到了安安:「那個法瑟殿下想要提拔成將軍的女孩你認識吧?殿下到底看上她哪一點啊,她只是個普通人而已。」
蘿塔笑道:「安安的功夫很厲害哦。」
「可是她不也要貝倫希德殿下培訓不是麼?」女裁縫甲的嘴高高撅起,「如果這樣,誰都可以成為將軍吧。而且她沒有你高,身材沒你好,也沒有你漂亮,憑什麼受到重用?」
蘿塔連忙擺擺手:「不會啊,她長得很可愛,頭髮也很漂亮。」
女裁縫甲疑惑道:「是嗎……我不喜歡她那種長相的,太平庸了。」
「話不能這麼說。」女裁縫乙也插了進來,「雖然這女孩並不耀眼,但她的眼神很清澈,整個人都充滿了朝氣,你們不覺得她有一種獨特的神秘韻味嗎?」
女裁縫丙說道:「對,她就是那種越看越順眼的類型。你說法瑟殿下這麼重視她,會不會喜歡上她啊?」
「那不可能。」蘿塔想了想,「女孩子會很喜歡安安那種給人舒服的感覺,男人還是喜歡臉蛋艷麗身材火爆的吧。但既然她是我的朋友,我不會介意她的美丑。」
就在波斯貓的神族朋友越來越多時,安安又多了一份工作,就是從貝倫希德那回來以後,到法瑟那去練習模仿撒伽。
第一個晚上,法瑟因為在研究他的魔法透鏡,就把安安叫到了星耀神殿的觀星室。把撒伽的資料丟給她以後,他頭也沒抬地說:「回去自己看,兩天後過來。」
「哦……」忙了一天,安安筋疲力盡。
法瑟聞聲看了她一眼,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一會兒吧。」
「哦……」
過了十多分鍾,安安總算緩過勁了。
法瑟對著透鏡看了看:「……會不會覺得時間太緊,沒時間交朋友?」
「不會。」安安揉揉腦袋,柔順的頭髮亂了一些,「我本來就不是那種有廣泛朋友圈的人,通常只有一兩個死黨就夠了。妮婭和蘿塔和我相處得不錯。」
「你和她們關系很好?」
「嗯,妮婭是個裝正經的八卦女,蘿塔性格很溫柔會為人處世,而且兩個都長得那麼漂亮……我喜歡和美女交朋友。」
「喜歡美女?」法瑟來了興致,「一般女孩子不是都不喜歡太漂亮的女性朋友麼?」
「中文裡有個成語叫『物以類聚』。」安安歪了歪腦袋,「美女不會介意跟我交朋友的話,說明我也不差,不是麼。」
法瑟禁不住笑了:「說了半天還是自戀。」
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樣真實的笑容,安安戳戳他的手臂:「你笑起來很好看啊,為什麼平時總露出那種嚇人的眼神?」
法瑟微微一怔,很快把視線轉移到手中的透鏡上,冷冷道:「胡說什麼。」
「說你笑起來好看呀……當然不笑也很好看。」見他有點怪異,安安湊過去觀察他的表情,「……等等,應該有很多人說你好看的吧,你那是什麼反應?」
法瑟瞥了她一眼,又繼續研究他的透鏡:「顧小姐,有沒有人告訴過你這樣盯著人看很沒禮貌?」
安安心驚地產生了一種猜想。
她清了清嗓子,把椅子往法瑟旁邊搬了一些,湊得更近了:「王子殿下,其實我想問你一些事。」
「你說。」
「喜歡你的女孩子很多吧?」
「比你見過的還多。」法瑟輕蔑地。
「我當然知道。」安安撐著下巴,認真地說道,「她們之中有沒有告訴過你,你的眼睛很漂亮?」
法瑟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好像完全不想理她。
安安卻興趣大增,雙手捧著下顎看向他:「我覺得你的眼睛好漂亮好深邃……」
法瑟還是沒理她。
安安如念詩一般繼續輕輕說道:「這麼深邃,就像紫羅蘭水晶一樣……」
「顧安安!」法瑟終於放下手中的透鏡,有些凶狠地看向她漆黑晶亮的眼,「你到底想說什麼?」
但看安安只是眨巴著眼睛朝他笑,他拿起透鏡站起來,徑直走向窗外的觀星台。
她的猜測果然沒錯。
這家伙居然……害羞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來看,這個時候再靠近法瑟絕對是自尋死路。
安安翻了翻撒伽的資料。
幾分鍾之後,她覺得這個cosplay玩起來很有難度。因為在第一頁關於她生平的資料旁邊,法瑟用與他性格很相似的狠厲筆鋒在上面寫了幾個詞:沉默寡言、冷漠、消極、病弱、孤僻。
這簡直……簡直就跟自己是相反的類型。
安安又大致瀏覽了一下撒伽的經歷,從而得知她是詩歌女神,出生於神族公歷的3020年,只比法瑟小一歲。職業是煉金術師。她的父母是阿斯加德的神祗,父親在十二主神戰役中戰死沙場,她和母親還有哥哥繼承了父親的榮耀在阿斯加德長大,和赫默是青梅竹馬,但母親病逝後就隨著哥哥搬到了巨人之國約頓海姆。三十多年前,哥哥也戰死。之後她在奧汀的安排下和赫默訂婚,搬回了華納海姆。
有這樣的經歷……要能活潑開朗才是奇跡。
「王子殿下,這個劇本太有難度了。」安安把資料扔在桌上,「人的眼神很難模仿,我要真能冒充她,絕對可以當奧斯卡金像獎影後了。」
法瑟拿著透鏡看向黑夜遠處,言簡意賅:「那就等著你男人被解剖好了。」
「……」
過了一會兒,她站起來晃蕩到法瑟身邊:「你在做什麼?」
外面已經天黑。
世界之樹茂密博雜的枝椏像一只大大張開的手,用溫暖的熱度輕緩地托起整個阿斯加德。而在這張大而厚實的手下面,是燦爛到無與倫比的綺麗夜景。
十二神殿就像是十二個頂天立地的巨人,駐守在神界的每一個角落,散發著耀眼的光芒。而那些空中飛行著的龍鳳還有螢火蟲,像是晚間滑落的一顆顆流星,金色銀色,形成了夜幕上密密的網……
法瑟撥了撥透鏡上的旋鈕,把它放到她眼前。
進入她眼簾的,竟然是一顆水藍色的星球,星球鑲著棕色和白色的條紋,和浮在上方的移動的薄薄雲層。盡管周圍有無數美麗的或閃爍著的行星,但安安眼中只能看到水藍的這一個。
「……怎麼會這麼清楚?」安安全神貫注地看著那顆星球,「難道我們離地球並不遠?」
「來這麼久,妮婭難道都沒告訴過你我們和中庭不在一個空間麼?」
「沒有……那這個透鏡為什麼能看到地球?」
「因為注了魔法。實際中庭在阿西爾部落下方,就算在一個空間也看不到。」見她一直呆呆地盯著透鏡看,法瑟又道,「想家了?」
「這不是明知故問麼。」安安把透鏡還給他,「我不看了。早點把你的任務完成,我好帶著井洺回去。」
法瑟沉默了片刻。「想不想回去看看?」
「當然啊。不過在救回井洺之前……」
話還沒說完,法瑟已對著空中吹了一個口哨。安安正想問他做了什麼,突然有大片金色的物體出現在視野。
一頭金翼龍從天而降,身體龐大雄偉,幾乎擋住了眼前所有的景色。金鱗在這樣的夜晚簡直就像是發光體一樣灼目,長長的尾垂下來,幾乎要拖到了下方的房頂上。四片巨翼有規律地舞動著,好像每舞一下,都會抖落金色的星光。
雖然第一次看見翼龍安安就驚歎過,但看到這一只,她還是禁不住張大了嘴:「這一只……好帥啊。」
法瑟步入空中摸了摸金翼龍的下顎,像逗小狗一樣笑著說:「洛洛,她說你很帥。」
這只叫洛洛的帥龍竟真像小狗一樣蹭了蹭他的手。
「它聽得懂人話?」
「嗯。」法瑟翻身坐到洛洛背上,然後用下巴指了指龍背,「上來。」
安安跑到欄桿旁,看看下面,又看看龍背:「要我坐上來……嗎?可是我還沒有學過騎術……」雖然躍躍欲試,但如果飛到一半摔下去就不好玩了。
法瑟根本沒給她機會,拍了拍洛洛的背,待洛洛很有默契地挪到安安身邊,便單手摟住安安的腰把她抱了上去。
「啊……」明明是同一個高度,但在龍背上的感覺和在觀星台上完全不一樣:「不行,我緊張死了……!」
法瑟把她的手按在龍背的一個麟角上:「抓緊了,摔下去我可不救你。」
「等等等等,我沒學過騎龍也不會空中漫步,如果摔下去真的會死,還是改天……」這時,她倒抽了一口氣。
因為法瑟已從身後將她緊緊抱住。
不僅整個人被他罩住,她的背也與他的胸膛緊貼著。
「洛洛,去中庭吧。」
金翼龍低鳴一聲,展開健壯有力的四翼,陡然間飛往空中。飛騰入高空的感覺讓安安再也抑制不住高喊出聲來:「啊啊啊啊——救命啊——」喊的是中文,她真的受到了嚴重驚嚇。
「萊斯威一直說你是猛女。」法瑟的聲音竟意外地透著些許喜悅,「沒想到勇猛如顧小姐,也有這樣害怕的時候。」
「拜托我再猛也是個人類,從來沒把自己這樣暴露在高空中亂沖過!」安安閉著眼睛大聲說話,心臟都快撞出胸膛,「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讓我下去吧……」
「是麼。」
一聽到法瑟這種獨有的不懷好意的調調,安安更害怕了。果不其然,他對洛洛說了幾句龍族語,洛洛立即來了個向下俯沖。
安安的叫聲又一次淒厲地響起,又被狂風吞沒……
過大的沖力分開了她的手和龍角,她下意識就亂往法瑟身上抓去,最後竟抓住了他的手。然後那只手很適時地緊緊回握住她。
安安的心跳得更厲害了,只知道閉著眼悲鳴。
法瑟另一只手往空中點了點,一團巨大的銀色光圈出現在高空,光圈裡是另一個空間。
然後,洛洛配合良好地往上飛行,穿入了那個光圈中。
……
……
不知過了多久,翼龍的飛行速度漸漸穩定下來。安安的心跳依然狂亂,但已不至於不能呼吸。
安安睜開一只眼,但依然不敢往下看,只是回頭看向法瑟。
法瑟淡金色的發被風揚起,漂亮的臉龐完全露出來:「看我做什麼?看下面。」盡管語氣依然是那種賤賤腔調,但紫色的凝眸看上去卻異常溫柔。
安安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去……
熟悉現代化的高樓大廈,夜間縱橫的立交橋,飛馳喧鬧的車輛,還有那些伴隨著她童年一起長大變化的街道……
——竟是她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