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周六早上五點半,517寢室的鬧鍾響起。

這可能是大學階段唯一一次四個人都在不到六點的時間段起床。

還是白璐第一個下床,很快梳洗完畢,把剩下三個人都喊了下來。

「不行了……困出翔了……」皮姐和老三相互攙扶著進去洗手間。

白璐在旁提醒:「快一點,約在四十五集合。」

因為游玩時間短,大家都沒有帶太多東西,只有皮姐準備了不少零食,塞了滿滿一包。

「你背著不累啊!」老三看著說。

「不累!」皮姐把包背起來,「你到時候可別跟我要!」

下了樓,豆芽乖乖地等在門口。

「學姐好。」

老三:「哎呦,真乖。」

豆芽看見皮姐背了那麼大一個包裹,主動上去幫忙,「我來拎吧。」

「你可得了。」皮姐撥開他,「我自己來!」轉頭問老三,「大劉呢?」

「生活區門口呢。」

校園門口,三個男生站著等。

個子都不矮,長得都不賴,在門口聊著天。遠遠看去,一股如同晨曦般的年輕朝氣蘊藏其中。

大家匯合,一共八個人,趕上一個小型旅游團了。

孫玉河看看時間,說:「我昨晚叫了出租車,六點到,再等等吧。」

白璐來到許輝身邊,後者單肩背著個小型挎包,低著頭看地面,似乎就在等著白璐過去說話。

「休息得好麼?」白璐問。

許輝搖頭。

「幾點睡的。」

「三點多。」

只睡了兩個小時。

許輝看了白璐一眼,淡淡問道:「起這麼早困不困?」

「你比我早。」

「我都習慣了。」許輝乾淨的板鞋無聊地輕搓地面,又對白璐說,「比起之前好多了。」

「那就好。」

六點中,兩輛出租車准時開到,將眾人送到杭州汽車東站。

一個城市最熱鬧的地方大概就是汽車和火車站,還是清早,車站門口已經人滿為患。

因為車次很多,所以到站之後現買票。

許輝面對著人群皺眉,旁邊白璐正在跟大家要身份證,被他一手拉了回來。

「怎麼了?」白璐轉頭。

擁擠的人潮讓許輝沒經過充分休息的大腦越發昏沉,看了孫玉河一眼,孫玉河馬上接收到信號,把身份證從白璐手裡拿過去。

「我去買票,你們等著。」

大劉和豆芽紛紛說:「我跟你一起去吧。」

三個男生去買票,剩下許輝跟四個女生等著。

少爺病……

517眾心裡不約而同地想著。

孫玉河很快回來,拿著票對了半天,成對成對地發下去。

最後剩下兩張,孫玉河分給老么一張,咧嘴道:「不要意思了妹子,估計你得跟哥坐一起了。」

老么:「……」

七點半,坐上大巴。

白璐和許輝的座位挨在一起,走到座位旁,白璐問他:「你想坐窗邊還是過道?」許輝手插著兜,因為個子高微微彎身,也沒答白璐的問話,一言不發地直接坐到裡面。

白璐由著他。

很快發車,後面一對是皮姐和豆芽,白璐就聽著皮姐一包一包地拆零食,還沒上高速呢,半包吃的都已下肚了。

「你也來點。」趴過來,遞給白璐,又問許輝,「許老板要不?」

「我不用。」

皮姐退回去又給後面的人發,白璐看著許輝的臉色,說:「等下看看能不能睡一會吧。」

許輝側眼,「哪那麼容易睡著。」

「沒辦法理解失眠的人。」清晨杭州城寧靜的景色在窗外一閃而逝,白璐同他聊著天。「我們寢室都是一天能睡十幾個小時的。」

許輝輕笑,「那分我一點吧。」

白璐提議,「要不睡前喝點溫牛奶什麼的?」

「有機會試試吧。」他淡淡地說。

其實他沒好意思告訴她,何止溫牛奶,給他逼急了的時候他真的連孫玉河給他選的那首糟心的《搖籃曲》都試過了。

「不要急。」白璐看著他。

「嗯。」不過說起來,現在真的比之前要好了。

他看向窗外。

自己的身體在慢慢恢復,他自己知道。

這種身體漸漸有力,頭腦也漸漸清晰的感覺很好,好到無法形容。

太陽一點一點爬上高空。

他張開手。

白璐瞬間就察覺到了。

他還看著外面,身姿未動,只是放在腿上的右手掌心向上,輕輕張開了。

這個畫面似曾相識。

「想要什麼,想喝水?」

許輝淡淡轉頭,冷眼看著她,「還裝?」

白璐終於笑出來,把手伸了過去。

他很瘦,但手掌卻異常得乾燥溫和,修長的手指將她輕輕握住,包了一整個。

這種圓滿讓他們兩人一同安心。

許輝安心的表現很直接——他漸漸入眠。

白璐看著他,看得久了,覺得這些年不管心理和身體情況如何,他的睡顏好像從來沒有變過。

又過了一陣,後面一起來的伙伴們的興奮勁都過得差不多了,都開始睡覺。

車裡安靜了下來。

許輝這一覺難得的睡了兩個小時,醒來的時候臉色稍顯蒼白。

「暈車?」

白璐把暈車袋打開,「想吐麼?」

許輝擰著眉頭撥開她的手,有點無力地說:「……別惡心我。」

「你不要在這潔癖,想吐就吐出來。」

許輝還是搖頭,白璐把袋子放回去,又說:「不過你也沒吃什麼東西,估計吐也吐不出來。」

她把包打開,拿出小瓶風油精。

「擦一擦,可能會好一點。」

許輝盯著她手裡的東西,眉頭依舊擰著。「你連這也帶?」

「怕有人暈車,或者被蚊子咬。」

許輝背靠著窗戶,側對白璐,「這種東西沒用,你還不如直接給我帶點暈車藥。」

白璐看著他,又一翻包,一盒暈車藥拿在手裡。

許輝:「……」

「不過你不能吃。」白璐把藥放回包,「這種藥有鎮定作用,你本來血壓就低,會很難受的。」

許輝盯了她半天,最後啞口無言地點點頭。

「要擦風油精麼?」

「不了。」許輝在有限的空間裡舒展了一下身體,「味道太大,全車都能聞到。我剛睡醒就這樣,沒什麼大事,一會就好了。」

這種如影隨形的教養讓白璐覺得他有點可**。

風油精收起來。

又行駛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達目的地。

下車便聞到被風卷來的海潮味,沖淡了所有疲憊。

「啊……」皮姐伸了個懶腰,忍不住嚷道:「好棒啊!」

順著道路,所有來此旅行的游客都在往碼頭走,路旁已經有很多小商販在賣水果和紀念品。

碼頭邊,人越發多了起來,各個旅行團的旗子一個比一個舉得高。

今日陰天,沒有耀眼的陽光,山海都呈現出淡淡的赭石色,仿佛畫間。

皮姐雙手抬起,擋在額頭旁,眺望遠方,禁不住吟了一句詩——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豆芽一直在她身邊,聽了之後笑著說:「那不是這座啦。」

皮姐扭頭,「對了,你是文科生吧,你來一句!」

豆芽想了半天,說:「古代的我記不住了,近代的話康有為寫過——‘觀音過此不肯去,海上仙山湧普陀。’」

皮姐大笑,「不錯不錯!」

東海舟山一座島,海天佛國觀音鄉。

海風猛勁,山野清寧。

渡輪載了滿滿的乘客,**在汪洋之中,機輪嗡鳴,慢悠悠地開著。

「怎麼想到來這裡。」許輝被海風吹得半瞇著眼。

「她們選的,這裡離杭州近,也很有名。」

登上普陀山剛好是中午吃飯時間,「你們餓不餓?」孫玉河問。大家都表示已經被皮姐的零食餵飽了。

「先走走吧。」老三提議。

完全的自由行,沒有領團導游,一行人隨著性子到處亂走。

走了一會,白璐發現許輝的步伐變慢了。

「累了?」

許輝沒答,皮姐過來說:「要不你們慢點走,我們先去前面?」

說起來,八個人一起走問題也多。

像皮姐這種精力旺盛的,步子急,走馬觀花;而大劉跟老三根本就是來度蜜月的,不一定在哪停腳;老么則更傾向於蹭一蹭別的團的導游,聽聽故事。

孫玉河與許輝對視一眼,然後乾脆地說:「這樣吧,分開走,先溜達一會,晚一點集合。」

大家都同意,孫玉河晃晃手,「電話聯系。」

人散得差不多,白璐問許輝:「要不要坐一會?」

許輝卻忽然一洗之前疲態,插著兜往前走。

「不用。」

白璐緊跟著他,走了一會問:「你是真累麼。」

沉默的少年淡淡地回頭瞥她一眼,手從兜裡拿出來,拉住她接著走。

白璐低頭抿嘴,真是越來越賊了。

他們牽著手,漫無目的地走在山林間。

佛國香火鼎盛,古剎琳宮,雲霧繚繞,空氣更是無比清新。

「普陀山有什麼好玩的?」走了一會,許輝問道。

「最有名的是南海觀音,要去看麼?」

「看看唄。」

白璐在一處景區地圖前停步,仔細辨認方向,許輝大爺一樣在後面一站,無聊狀地等著。

「還沒看完?」不耐地發問。

「……看完了,走吧。」

南海觀音是普陀山最著名的景點,也是整個普陀山佛教文化的中心,白璐和許輝到的時候售票口已經擠了很多人。

許輝看著售票口,低聲說:「也不是節慶,怎麼這麼多人。」

白璐:「周末啊。」

許輝往裡面走,「我去買票。」被白璐拉住,她把自己的包拿下遞給許輝,「不勞許大人大駕,我去買好了。」

許輝擰著眉頭,「你——」

沒等許輝說完,白璐已經去了。因為人實在太多,白璐又異常嬌小,一個不留神就被淹沒了。

許輝等了五分鍾還不見白璐出來。

「不是擠死了吧……」

他一邊嘟囔著,一邊擔心地起身想尋,就看見前方人縫裡艱難地伸出一只小手。

「白璐!」

許輝一見那手,瞬間認出是自家那只,大步上前,握住了便往外拉。

後面還有人推,許輝轉頭道:「別擠,前面還有人。」

大家都搶著買票,誰也沒理會他,該擠照樣擠。

許輝費了九牛二虎的力氣才把人拉出來,後面又有人拍他。

這回他是真的動怒了,「我說別擠聽不懂人——」

戛然而止。

白璐站在他身後,淡淡地看著他,「聽得懂,我沒擠。」

「……」

許輝回過頭,一個瘦弱的女孩子一臉通紅地站在面前,手還被他拉著。

「謝……謝謝。」女孩不好意思地道謝。

許輝扭頭再一次看看白璐,好像確認什麼一樣,然後瞬間松開手。

「不客氣。」

女孩子離開,許輝自然地問白璐:「你從哪出來的?」

白璐沒說話,抬手指了指一旁。那邊有一條小路,稍繞遠,但是人少不擁堵。

「哦。」許輝點點頭。

白璐還看著他。

許輝坦然地說:「剛才她喊人幫忙,我就搭個手。」

白璐的神色在陽光下顯得極為通透,許輝忽然發現,細看之下其實白璐的五官相當的小巧而精致。

他以前沒怎麼注意,大概是她不曾這樣直白地看著他。

許輝在她的目光下有點心虛。

感覺像是拿著劇本一樣,她什麼都知道。

許輝走過去,拉住她的手,說:「走了。」

白璐由著他。

半分鍾後,許輝聽見白璐帶著笑意的問話。

「不是認錯了?」

手被懲罰似地瞬間捏緊,他想著她剛剛的容顏,不敢側頭,怕露出紅了的臉。

大步往前走,輕描淡寫地說:「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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