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看著斜倚在龍床上發呆的女帝,心中狐疑越來越深。他可以肯定,眼前的女子絕對是他長久以來服侍的女帝夜月色。但是為什麼呢?她以前也常常暈倒的,為什麼這次醒來後女帝就像變成了一個他從來不認識的人呢?不僅不再記得關於這世界的任何事,連性格習慣也完全不同,還常常對著天空發呆,實在是太奇怪了。
滄海是女帝貼身的內侍太監,因本姓林,以前大家都喚他做小林子。做了女帝的內侍太監之後,旁人便喊一聲林公公。
就在昨晚,他和明紅女官伺候女帝更衣就寢時,女帝忽然開口問他:
「你叫什麼名字?在我身邊多久了?」
「回稟皇上,奴才小林子,伺候皇上七年了。」
「七年了啊!」蘇再晴看這著少年。想必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吧,如此清俊卻做了公公,真是可惜。
「多大了?」
「回稟皇上,奴才今年十七了。」
「你呢?」她轉頭看相侍女明紅。
「回稟皇上,奴婢明紅,今年十六,已伺候皇上五年了。」
「是嗎,都是身邊的老人兒了。」蘇再晴看著眼前的丫頭。這丫頭也是個清秀的美人,舉手投足沉穩有度,看得出是個小心謹慎的人。
抬起頭來,透過裱著極薄的白棉紙,雕著龍騰祥雲紋的窗櫺,隱約可見窗外一輪明月當空。她心下瞭然,這些服侍了這位女帝很久的宮人,只怕都是那位攝政王的耳目,沒一個是她的心腹……也是,她一個年紀尚幼又沒有實權的女帝,內無皇族長輩照應,外無朝中大臣支援,如此局面也是必然。
不過她蘇再晴是無所謂的。她的前世,只不過是一個終日躺在病床上等死的女孩,政治這種陰暗的東西離她太遠了,她也不覺得自己有本事能在政治鬥爭中勝過那位攝政王。他好像把這國家打理的還不錯,這個皇位他若想要,她很樂意雙手奉上。她的夢想是走遍名山大川,體味山水之樂,皇帝的身份於她而言之是累贅而已。
只是那攝政王如真想稱帝,只怕未必會放過她,總得想個法子保全了性命才好啊。
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又發呆了,這個前世的習慣還真是難改。身邊的小林子和明紅已經在地上跪了很久了,沒她的話不敢起來。
「平身吧。」她看著他們兩個,忽然開口道:「我不喜歡你們的名字,明兒起便改了吧。」
她眼神一動,一句詩浮上心來。
「『滄海月明珠有淚』,這詩我一向喜歡,今兒就送了你們做名字。小林子就叫滄海,明紅就改叫月明吧。」
「奴才奴婢謝皇上賜名。」他二人又雙雙跪下謝恩,心中卻更是奇怪。服侍了這麼多年,怎麼突然想起改名字了?不禁又一次感嘆皇上變得和以前大不一樣。不過,這名字倒也不錯。
伺候皇上睡下,滄海和月明靜靜退出寢宮,與等候在外的十二個隨侍一起站在寢宮外。上半夜是他們值夜,要在皇帝需要時隨時伺候。
此時夜已幽深,當空雖有一輪明月高懸,這深宮內院卻仍顯得幽暗莫名。
「你說陛下真的把以前的事全忘了?」忍了半天,月明終於忍不住低聲問滄海。
她本是極嚴謹的人,不該問的話絕不會問。可女帝這幾日實在太過怪異,若女帝真的有什麼內情瞞過了他們,只怕他們的主子饒不了他們。
滄海沉思一陣,緩緩搖頭。
「我是真的不知,看上去好像是。但沒有道理呀,只是昏過去而已,也沒撞到哪,怎麼會忽然就全忘了呢?而且若只是忘了以前的事倒也好說,可陛下連性子習慣也全變了,這怎麼也說不通啊。」
「主上若是問起,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月明有點擔心。
滄海輕嘆一聲,覺得這腦袋在這肩上怕是待不了幾天了。雖早已將性命交給了那位主子,若真要死,還是有些悵然的,想來月明也一樣吧。
夜靜靜過去,在龍床上假寐的蘇再晴,心中細細想著明日要做的事,漸漸沉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