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白家二房夫妻正趕往縣衙的時候,事件的主角——五皇子柏君溯坐在縣衙中最寬敞地正院窗前看著一封書信。
安洲府傳來的,加急書信。
「太子都開始辦正事了,也該想辦法回去了!」柏君溯用手摩挲的平滑的信紙,眸色深沉:「都是一同出來的,他把肉吃了,這可以,但怎麼也得分我些湯喝吧!」
柏君溯蹙了蹙形狀好看的眉,將身體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
振災隊伍到安洲府將近一月了,太子二哥終於參加完了百官的宴會,收夠了絕色的美女!準備正式開始代天子安撫萬民的工作了。
宴會他可以不參加,他本來就不想跟地方大員結交過甚,保持相對友好的關係就可以了!美女嘛,他也不稀罕,一般美女長相都沒有好看過他的,可代天子安撫萬民這個功勞,他卻不能供手讓給太子一人。
絞盡腦汁跟振災隊伍出巡安洲府,柏君溯為的就是露臉立功,以求封爵,二十多歲的光頭皇子不好當!太子把他支出來,他不好拒絕,只能接受。反正按太子那個脾氣,好不容易出京一趟兒,不玩夠了他也不會幹正事,而如今……
把手上的書信湊到燭台前,看著它迅速的燃燒起來,沒一會兒就化為灰燼,散落在桌案上,柏君溯輕輕地吹了吹手上的菸灰……
既然要辦正事了,那他就該回去了!
「主子,都三更了,奴才給您上點夜宵吧。」剛出爐的『栗九霄』哈著腰端著一碟糟子糕悄無聲息地進來。
「放這兒吧!」柏君溯敲了敲桌案,習慣性的勾起嘴角,語帶關切:「把這兒收拾一下,你也下去休息吧,今兒跟我逛了一天,怪累的。」
「跟著主子那是奴才的光榮。」厲九霄被感動地跟打了雞血一樣,滿面脹紅,放下糕點碟子就上前打掃桌案,還特別小心的把菸灰掃進袖子裡,丁點沒沾到柏君溯身上。
「呵!」柏君溯溫和地輕笑,也不說話就這麼看著。雖然對每天都要帶著一張假臉過活而感到厭煩,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張臉對現階段的他來說,確實是非常重要的。
任何人對美麗的東西都會格外的寬容,尤其在擺出一副平易近人,溫和有禮的形像。皇子這個身份在皇宮宗室中不算什麼,但拿到旁人身上卻十分有用,只要放低些姿態,稍微溫和一些,不管是官員還是下人,都會對他心存好感,甚至是感恩戴德。
比如說,眼前這個『厲九霄』,不過是幾句好話,兩句溫言,現下已經恨不得把心掏給他了。
「左良景的病可是好些了,今兒這一天都沒看見他。」柏君溯微靠在椅背上,密長的睫毛如扇面般垂下,掩住眼底的冷意。
跟著柏君溯來寧台縣的,只有兩個小太監,一個是安洲別宮的粗使,就是栗九霄。另一個,則是太子的人,名為左良景。他跟著柏君溯,明面說是侍候,其實不過是監視,為地就是讓這位五皇子老實呆在寧台縣,別回安洲礙太子的事兒。
柏君溯這趟出來就是為了撈功勞,怎麼可能讓個奴才打擾?一步邁進寧台縣,他就在左良景的飲水裡下了藥,直接就把人放到了,上吐下瀉了五六天,別說監視了,左良景連起身都不做不到,只能躺在床上哼哼。
「左哥哥也不知是怎麼了?水土不服到這個地步,今兒白縣令還特意請了個大夫,說左哥哥身體太虛弱,要臥床靜養慢慢恢復。」因為五皇子性格『體貼善良』,栗九霄很直接地愁眉苦臉的說了實話。
一般來說,宮人生病了,莫說醫治,根本就該挪出去,不能在主子跟前露面,免得把病症過給主子。可五皇子實在是『憐下惜弱』,又沒那麼多講究,不止沒扔下病重地左良景,反而還為他請了大夫,仔細醫治,還體貼尋問,這讓栗九霄感動地無以復加,一點都沒為他『左哥哥』遮掩的意思,直接就說了結果。
有五皇子那麼善良的主子,無論左哥哥病成什麼樣?都不會被放棄的,又不是在行宮裡,怕被挪出去。說清楚了反而有利於左哥哥恢復身體呢。
左哥哥到底是個下人,白縣令雖然看重,但有些貴重的藥物補品還得五皇子開口才能用。
「左良景一直跟在太子身邊,怕是沒吃過什麼苦頭,這一路車馬勞頓的,難怪他撐不住,就好好養著吧。」柏君溯滿臉地理解,語氣輕柔,態度溫和,就是沒下什麼正經的保證,比如『請醫用藥』之類的。
「奴才替左哥哥謝主子大恩。」栗九霄根本沒發現他心中『真善美』化身地主子光用嘴對付,一點實事沒許,只顧著替他『左哥哥』感動的淚流滿面呢。
真是個蠢貨!柏君溯痛苦地別過頭,不忍在看栗九霄那副樣子,實在太傷眼!
桌案上燭台爆芯『啪』的一聲輕響,縣衙外院中,男人憤怒的吼聲隱隱傳進了屋裡。
「這大晚上的,什麼動靜兒?」栗九霄抬起頭,茫然的往窗外看去。
窗外,正院兒裡一片寂靜,只有風吹動樹葉的『唰唰』聲。
「我不過是借宿在此,很快就會離去,莫要去管人家內宅之事。」柏君溯無甚興趣的晃了晃手指。
沒熱鬧可看,栗九霄只能縮著頭鋪床疊被,伺候著主子休息之後,就撅著嘴出去了。
吹熄燭火,放下軟帳,柏君溯閉上眼將雙手平搭在腹上,嘴裡默唸著『太子去死,太子快點去死』以求安眠,腦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現出:回到安洲府後該如何與太子周旋,與百官爭功,回京後要怎樣在昌德帝面前露臉,又要不引起他的厭惡,以求封個爵位,先解決他此時的尷尬狀況,然後才能進入朝堂,圖謀以後……
太多的問題湧入腦海,柏君溯只覺耳邊嗡嗡作響,頭痛欲裂地讓他幾乎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按,緊皺的眉頭,抽痛的額角,在柏君溯嘆著氣,準備起身從枕下拿出助眠藥物服用時,他腦海中忽然閃現出了一抹紅色的身影。
凌厲的氣勢,豔厲的臉孔,談笑間便治死敵人的風情……白日遇見的那位姑娘,怕是不會有失眠的痛苦吧!也是,如果痛快淋漓的作風,勁敵慘死的爽快,必然會令人心神舒暢,煩惱盡消。又怎麼會像他這般,滿心厲氣的失眠呢?
寧台縣區區一中等縣,竟然也有如此的美人!那等絕色,在父皇的後宮中都是少見,不知是哪家的女兒,養的如此讓人心動?柏君溯忍不住回想起初來那天,寧台縣令給他介紹過的寧台官員們。
那一身的氣勢,不像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必是錦衣玉食堆砌而成,白縣令似乎是有兩個女兒,不知是不是其中的一個……
依白縣令那尊榮,到不像是能生出如此出色女兒的樣子……
柏君溯思緒萬千的細想了半晌,忽然啞然失笑。
真的是,他又不打算找那姑娘,甚至都沒打算在見她,又何必想這些有的沒的?
他確實對這個跟他無牽無掛,只匆匆見過一面,日後可能永生不會再見的姑娘,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現在想到當時兩人對峙的場景,他還忍不住心潮澎湃。但是,他卻並不打算去尋找她,把她留在身邊,雖然這對他來說,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
可是,何必呢?那樣肆意張揚的姑娘,就該生活在能讓她任意妄為的地方,跟在他身邊,或者能富貴榮華,但不可必免的,也要對人卑弓驅膝。
對厭惡地人伏底做小的感覺,這二十幾年來他已經嘗夠了,那滋味實在難熬,幾乎能將正常人逼瘋。即如何,他又何必讓唯一有好感的姑娘去嘗試那樣的生活呢!
按柏君溯平常地行事做風,遇到如白若這般讓他羨慕的存在,不說明面上打壓,也要暗地破壞一下以求心理平衡。可出乎意料地,此時他心中卻沒有一丁點妒恨的感覺,反而由衷地覺得欣喜。
真是的,這根本就不是他的風格嘛!肯定是寧台縣水土有問題,所以把他也帶歪了!柏君溯懶懶的翻了個身,回想著白日的相遇,迷迷糊糊地陷入了夢中。
夢裡,穿著紅衣的美貌少女靜靜的對著笑,眼波如春水般溫柔,她蓮步款款地緩緩向他走來,伸出纖長的十指,輕輕撫摸著他的臉龐,滿面柔情的靠近他——然後,狠狠的把他推進了深淵裡……
下落時,他好像恍惚看見,站在高台上地美貌少女的面容,從溫柔似水到豔厲迫人。
第二天早晨,被栗九霄輕聲喚醒時,柏君溯彷彿還能感覺到極速墜落時的心跳彷彿停止的感覺。
直到早膳端上來,柏君溯才恢復正常,伸手摸了下臉頰,似乎還能察覺到那柔軟的觸感……輕輕嘆了口氣,他很快就要返回安洲府了,這個夢,大概就是他跟那位不知名姑娘最後的接觸了。
這麼想,被太子支到寧台縣也沒什麼不好,如果沒來寧台縣,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原來他也是個普通的男子,會心儀素不相識的美貌女子,甚至,在晚上做x夢。(你竟然管這種恐懼的夢叫x夢?)
可惜,還未相識就要相別了,柏君溯遺憾地嘆氣,起身想跟那位寧台縣令告辭一下,然後出門準備返回安洲府事宜……
他那時根本未曾想過,不過出去一天,回來之後,一切就截然不同了!
柏君溯:……啊!人生真是處處都充滿了意外——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