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似笑非笑這個技術:其實是很難掌握的。

而這個詞語,它的官方解釋是:像笑但又不是笑。

這像又不像之間,是最難拿捏的。

這笑吧,略微一過,嘴角扯的大點,就像是憨笑或傻笑,但要是收的太緊了,又變成了皮笑肉不笑,假笑或冷笑。

雖然有時候,冷笑也非常有用,但畢竟,沒有似笑非笑那般『可意會,而不可言傳』的讓人莫名發寒的神韻。

這個技術很難掌握,但若練好了,有時候也會有奇效。而不得不說的是,白若對這項技術的掌握,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最起碼,連娘子被白若『笑』的頭皮都發炸了。

「呵呵,是啊,可說是呢,愛茶的人,誰不愛雨前的龍井啊!」連娘子扯著嘴角附合,看著白若微妙的笑容,她感覺心裡有點發毛,「夫人這裡的點心也不錯,尤其是這梅花糕,甜滑香膩,入口即化,細香無比,配茶水吃著最好,白妹妹也嘗嘗。」

連娘子動作略顯急燥的拿起茶几上的糕點,急急送入口中,嚼了兩下後便大讚道,「梅香撲鼻,果然是好。」

其實,也怪不得連娘子這般顯急躁,實在是,她從出生起,就沒幹過這般壞人家性命的事兒。

她是官家小姐啊,她爹官兒在小也不能否認這點吶!而且,因為她爹官兒小,家裡沒多少閒銀,她家就沒姨娘沒通房吶,她家庭特別和睦,親人特別友愛啊!

在閨閣中,她根本就沒經歷過什麼宅鬥,爭寵,陰謀詭計什麼的啊。

然後,十六歲選秀入府,七,八年間竟圍著秦庶妃轉圈兒了。而且,在宋氏的高壓之下,許側妃進門之前,五皇子府在子嗣問題上顆粒無收,連個懷的都沒有,自然也沒什麼實戰經驗。

實話實說,沒有懷孕的,後奼女眷爭風之時,就少了許多的腥風血雨。五皇子府人又少,還有宋氏這麼個大佛坐鎮,高壓在眾人頭上,連娘子自入府後,經過的陣仗也就是——自己想想爽一爽,口裡酸酸嘴嘴炮之類的。

真下手害人什麼的,連娘子對燈發誓:這是她的初體驗吶!

不錯,『謀害白若,還能污陷宋氏』這主意確實是連娘子出的。但,你要明白,出主意和能做到,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連娘子當初面對秦庶妃的逼問時,主意是出的挺順兒,但她真的沒想到,這『主意』需要她自己來操作啊!

救命啊!!!害人這種,她現在還沒有經驗吶!

連娘子笑的特別勉強,不過好在,她平時也就這死樣子,最近又因為被傷重暴躁的秦庶妃花樣吊打,大家只以為她心情抑鬱難解,所以才一張死鬼臉,都沒怎麼在意。

五皇子府的後宅也是『文鬥』太久,大家習慣了嘴炮爭風,都不往人家真正的冷酷宅鬥,『開鋒見血』上想了。

只有白若,她是有備而來,那麼多人提醒過她。她要是再在陰溝裡翻船,那智商真得回爐重煉了!

用一雙隱含著無井內情』的水波大眼,她依然『似笑非笑』的看著連萬春,聲音依然甜的發膩,「連姐姐既然這麼喜歡龍井茶,主母剛兒給我那兩斤,分你一半吧!」

她晃了晃手裡的茶杯,明黃色的茶水蕩漾分開一抹水波,瞧著那麼誘人,撲鼻的那麼香,轉頭,她吩咐翠釵,「去,把那茶葉給你連主子分一半。」說的那叫一個大方,但,她就是不喝茶。

「是,主子。」翠釵辦事也利落,二話沒說,當場就把茶葉分出一半,然後很真誠的走到連娘子身邊,「連主子,您拿好。」笑的一口白牙!

「……謝謝啊!」連娘子伸手接過,欲哭無淚。

她根本不是奔著茶水兒來的啊。好不好?

「這茶確實不錯,我在家鄉的時候就愛喝茶,但可從沒嘗過這御用的供品,這般精緻貴重的東西,也只有在府裡才能嘗到,主母有能為,寬厚大方,御用的東西都兩斤兩斤的給咱們……」白若轉頭『得得得得』連株炮似的說個不停,一邊拍宋氏馬屁,一邊還不忘了答對連娘子,忙的飛起!

「一丁點東西,不算的什麼。」宋氏支肘歪在上首,表情愜意,眯著眼表示被拍的很爽。

「你到是大方,剛到手的東西就撒出去一半。」許側妃的眼神在白若和連娘子之間徘徊,心裡琢磨著這兩人啥時候搞到一塊兒去了!

「……呵呵!」這是暗自羨慕的背景板,偶爾叫兩聲表示存在感的慕娘子!

「白妹妹~~」連娘子聲音都透出哭腔來了!

說那麼熱鬧,說那麼愛好,你到是喝啊!進門就攥住茶杯……但你就是不喝!你都快把那茶水攥出溫度來啦!

連娘子在心裡吶喊著。

「白妹妹,這點心怪乾的,別光吃點心,你也……」喝點茶吧……

又天南海北的聊了一會兒,連娘子抱著不放棄,不妥協的精神,抓準機會找了個空檔,好不容易□□『八卦檔』裡準備藉著點心乾的藉口,再接再厲的勸白若喝茶……

但,仔細一看……

靠啊,白娘子說這麼熱鬧,又點心好,又茶水香的,趕情她進正院門之後,滴水沒未,寸米沒打牙啊!

你看她案子上擺那點心盤子,整整四盤一塊兒沒少,寶塔形狀排的多整齊啊!

還有那茶杯,那茶壺,根本就沒動過啊,大春天的攥著茶杯不喝,暖手啊,這天兒又不冷,你也不是優樂美!!!!

她這兒費這麼大的勁,又說又勸又心慌的,趕情白費啊!

瑪蛋的,耍她啊!!!

連娘子不由的怒火中燒,臉上『騰』一下就紅了,她深吸氣,嘴唇抖動的看著白若,「白妹妹,你說慣愛喝茶,又多喜愛這供品茶葉,還因此得了夫人的賞,怎麼就不見喝一口?難不成是渾說著哄我們開心的。且到屋兒這麼久了,你連塊點心都不用,可是信不過夫人院裡的東西?」

人但凡長期盼望一種東西,近在眼前卻又一次次擦肩而過,就很容易徒生惱怒情緒,連娘子到是沒覺得白若是故意在戲耍她,但這一次一次又一次,眼看成功卻又忽然失敗……

她這心情也跟著坐過山車似的,有點刺激過大了。

刺激一大,她這理智就有點要罷工的節奏。

「連姐姐你這……」白若聽了她的話,即沒驚也沒惱,甚至都沒跟宋氏解釋兩句,反而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向連娘子,口中也疑惑道:「這一上午,您怎麼竟盯著這點心茶水了?還只盯著我,咱們大傢伙兒好好的說話,怎麼就您每每勸我吃喝,我什麼時候吃點心,什麼時候喝茶水,這關你什麼事?你這麼沒完沒了的盯著,難不成你往裡頭下了藥了?」

白若這話說的挺隨意,彷彿只是被問急了隨口一說而已,但架不住連娘子心裡有鬼啊。她『嘩』的一聲站起來,急聲反駁道:「白娘子你話怎麼說的,夫人院裡的東西,我這身份怎麼能動,我是關心你懷孕身子重,怕你渴著餓著才會想著提醒,你不識好人心就算了,怎麼這樣胡說八道!!」

「你愛喝不喝,跟我沒半點關係。」連娘子說的又急又快,臉上顏色都變了,突的站起身,她抿著嘴兒瞪向白若。

其實,這就是做賊心虛,被人說中了老羞成怒。

「我就隨口這麼一說,連姐姐,你怎麼這麼大反應?」白若把眉頭一挑,眯眼狐疑的看著她,「我進府這麼久,誰不知道我說話直,口沒遮攔的,姐姐們都體貼我,不跟我計較,往常我也不是沒這麼開過玩笑,大夥兒誰不在意,怎麼今兒,連姐姐到是惱了?」

「就好像,我說中了什麼似的。」她手裡把玩著那杯龍井茶,接著擺出『似笑非笑』的臉,抬頭拉長聲道:「難不成,連姐姐真使了手段,往這茶水點心裡,放了什麼東西?」

「你放屁。」連娘子激動的喊:「你污衊我,夫人院裡的東西,我根本就動不了。」

她不敢說茶水點心裡沒東西,只能一再強調正院的東西,她動不了。

「連妹妹,白妹妹,唉啊,這怎麼話說的,聊的好好的,怎麼突然急了?」許側妃連忙站起身,抬手虛扶著對峙的兩人,勸道:「別,別,別,有話好好說,怎麼還吵起來,連妹妹,白妹妹進府這麼久,你知道她是嘴快脾氣直,沒什麼壞心,不過一說一過的話,大家笑過就得了,你怎麼還惱了?」

說罷,她又轉頭看向白若,「白妹妹也是,連妹妹也是一片好心。」

或許是在『文鬥嘴炮』環境裡呆了太久,許側妃本來就不怎麼多的宅鬥智商也掉的挺厲害,對於害人的方法,她目前僅限與往人家院裡遞點東西,小來小去送個香包之類的。還生嫩的很,連娘子那不同尋常的反應,她竟然沒察覺出什麼不對來。完全沒有幾年後聯合含煙,弄死宋氏給簡繼後倒地方的威武霸氣。

「好了,好了,一家姐妹,快別吵了!」她滿臉無奈的嘆了口氣,沉浸在霸氣側露,擺平紛爭,從此四海沉服的幻想裡了。

反到是慕娘子,她跟連娘子同年進府,身份也一樣,相互瞭解的更深刻,到是察覺出連娘子態度不對,心中預感好像要不妙,便不自禁的往後縮了縮。

別找她,啥都不關她的事,她啥都不知道,她就是個靠撿漏兒活著的,能撿著就撿,撿不著她就貓著!啥事都別找她!

慕娘子低頭埋身,默念她的生存*。

「許姐姐說的對,我明白連姐姐勸我吃喝,是在關心我和孩子。」白若瞅兒了眼勸架勸的特別嗨皮的許側妃,突然間站起來,在翠釵和翠環的左右護法之下,拿著茶杯,慢悠悠的走到連娘子身側,呲牙笑著說:「不過,我現在懷著孕,心裡總覺得特別不安,等閒的東西不敢入口。大夫也說了,這是孕婦特有的反應,沒辦法治。」

她低頭,瞧了瞧了手中茶杯,「本來這茶葉我是真喜歡,也是真準備喝,可經連姐姐你這麼一勸,我反倒有點不敢了,但姐姐你的心意,我卻不好拒絕……

「所以……」白若本來是笑語盈盈地,可說到『所以』這兩個字時,卻猛然間把臉一拉,面冷到陰沉的道:「連姐姐就先替我喝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