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白若舉止優雅的在翠釵的幫助下,跪倒在宋氏眼前,嘴裡嚎嚎的喊著:「有人要害我!求主母為我做主!」但臉上卻絲毫看不見一丁點的驚慌。

「主母啊,連娘子這是要害我啊,她是想要我的命啊,她是在『您的院子』裡,要我的命吶!」白若伸手從懷裡掏出手帕,按在眼角,在『您的院子』這四個字上加重了聲音,悲切切的哭訴道:「若不是我得天之幸,沒喝那杯茶水,今日,我許是就被她害了性命了!」

「主母啊,我這一條命,不足為惜,可我還懷著五爺的孩子呢,龍子鳳孫,連娘子竟然也敢大膽殘害,而且,她竟然敢在主母院子裡害我,這明顯,是要把我這一屍兩命之責,全推給主母您吶!」

「我雖然身份低微,但主母啊,五爺成婚十年了,卻只有大小姐一個孩子,我這一胎,重與我本身百倍,主母,連娘子在您的院子裡謀害我,其心之惡毒,縱死百倍也不可饒恕啊~!」

白若用手帕捂著眼角,姿態非常愜意的坐在自己腿上乾嚎著,眼淚——那是一滴沒有,她現在心裡痛快的很,爽到不行,哪有眼淚可流,但她哭嚎的對象——宋氏,卻完全沒在意她的虛假作態。

「連娘子……呵呵,好大的膽子!」秦庶妃,你該死!宋氏此時,依然還保持著被連娘子詐屍風波,嚇的竄到坐座上的站姿,甚至,她還被含煙抱著雙腿,但,此時的她,卻完全沒讓人感覺到可笑。

「真是,有膽量,有氣魄!敢算計到我宋德慧的頭上。」宋氏眯起一雙眼睛,那細窄的幾乎可以忽略的縫隙中,卻透露著令人膽寒的凶光,咬著牙關,她呲出一口暴牙,在窗外透進的陽光下,閃閃發亮,彷彿隨時都會張嘴咬人一般。

秦庶妃,你厲害,竟然真的敢在我的院子裡下毒害人,竟然真的敢陷害我!宋氏把牙關咬的嗄嗄直響。

宋氏不是傻子,她只是太高傲,沒把府裡的女人們看在眼裡而已,同時,又太自負,覺得只要靠著身世背景,就足以力壓全局,不管府裡的人是不是真心服她,是不是暗恨她,只要有她宋氏在,這些人在恨,在怨,也只能乖乖忍著。

秦庶妃恨了她十年,那是真恨,是恨不得生吃她的肉,許側妃面上對她恭恭敬敬,但心裡未嘗不想她死,至於連娘子慕娘子,萬年被她壓,甚至,就連她的貼身丫頭含煙,都未必真心真意的向著她。

這些,宋氏都知道,但,知道歸知道,她完全不在乎。

她是宋半朝的嫡長孫女,她親爹是國公,親娘是長公主,她的幾個哥哥全是朝中大員,就憑這些,她連柏君溯這個龍子都不瞧在眼裡,更何況秦氏,許氏這些女人呢!

恨嗎?憋著,不服嗎?憋著,嫉妒嗎?憋著,羨慕嗎?憋著。

反正這些人,不管心裡怎麼想的,在她宋氏面前,就只能做小伏底,笑臉相迎,宋氏想讓她們哭,她們就不敢笑,想讓她們笑,她們不敢哭。

至於事實上呢,這十年來,宋氏過的,也確實是這種生活。

站在五皇子府的最頂端,高壓著所有的人,甚至還包括柏君溯。

不管底下的人,怎麼鬧騰,怎麼爭鬥,怎麼互相陷害,拿酸捏軟說小話兒,宋氏都只是平靜的看著,偶爾有興趣的時候,摻合兩句,而沒興趣的時候,所有人都得隨著她的節奏消停下來。

秦庶妃偶爾的挑釁,對宋氏來說,也不過就是她生活的調劑品,不然,生命中永遠只是贊同聲,那不是太沒意思了嗎?

對秦庶妃一系,宋氏就是這麼想的。

反正,秦庶妃就算在恨她,也從來不敢在她面前露出一絲一毫的惡意,甚至,連噁心她時說的那些小話兒,都得再三踮量著,生恐真正的觸怒她。

牆角中的老鼠,討厭歸討厭,但真的去抓時,卻惟恐弄髒了衣服,或者被咬一口,所以,只要老鼠不出現在的眼前,乖乖的窩在洞裡,就算因此被叼走一點糧食,人們也不會太過在意。

就——就是秦庶妃和宋氏的關係。

秦庶妃一系是老鼠,而宋氏自然就是人,自認為高貴尊榮的宋氏,從來不會屈尊降貴的跟一隻老鼠對抗,因此,她本來是想把白若培養專門對付老鼠的貓的。

幾年前,許靜雲剛進入的時候,她也曾經想過培養許靜雲,也因此容許她懷孕生女,但沒想到,許靜雲因為生女,一舉成了側妃,又靠上了簡婕妤,自然不願意去做宋氏的貓。

宋氏不在乎柏君溯,那是因為他沒有靠山,本身又沒法自己立起來,並且多年養成的習慣,已經無法改變,但她高傲歸高傲,卻還沒失去理智,像李妃和簡婕妤這種皇帝的女人,她雖認為並不比她們的地位低,但卻也不會傻到去挑釁她們。

李妃,出身低賤,不過宮女子而已,但她為昌德帝生三子一女,位列從二品妃位,簡婕妤,雖然只是個從三品的婕妤,也沒有子女,但她家世□□,比之宋氏也不差什麼。

更重要的是,她們倆個是長輩,是實際上和名義上的雙婆婆,宋氏這個兒媳婦在牛x,也沒法兒在長她一輩兒的妃嬪婆婆們面前耍威風。

到底,不管人家出身低賤不低賤,人家是昌德帝的(小)老婆,人家明面就是是君,她不管多高貴,實際上還是臣。

心裡怎麼想不說,大面兒上還是得過的去。

當然,她所謂的『過的去』,在李妃和簡婕妤心裡是『很過不去』,這一點,宋氏從來不管。

面兒給你們了,還想要什麼?難道想讓她像普通兒媳婦一樣貼身伺候,著筷布菜嗎?開玩笑,皇家從來沒有這樣的兒媳婦,她宋氏也不是軟蛋,事實上,她很硬,不止硬,還扎手。

進門十年,除了逢年過年,宋氏從不進宮請安,就算進宮,也從不像旁的皇家兒媳婦一樣,對母妃奉誠湊趣兒,體貼入微……

而李妃和簡婕妤,對這樣傲到『給你臉別不要,否則撅你滿門兒』的兒媳婦,想當然肯定不會滿意,所有,有宋氏這等大佛坐鎮的五皇子府,才會有許側妃和秦庶妃這樣的人物。

許側妃和秦庶妃在底下兒小打小鬧,說點酸話兒,有點小心思,這——宋氏可以允許,就當給婆婆面子,反正她也不在乎柏君溯,愛誰爭誰爭,愛寵誰寵誰!但,這個允許裡,不包括陷害栽贓她。

白若,一個區區的娘子,雖然想收到手下當槍使,但要真死了宋氏並不在乎。至於什麼孩子,幾年前她就灌掉了秦庶妃的,沒了頂多受點輿論壓力,有背景有靠山的宋氏表示:這個也無所謂。

真正讓她暴怒的,是秦庶妃竟然這樣膽大包天的,在『她的院子』裡為所欲為。

甚至,還敢為此而傷了她的奶娘——馬嬤嬤。

是的,雖然今天出手的不是秦庶妃,被白若弄死的是連娘子,但在場的眾人誰不心知肚明,連娘子只是個台前人和替死鬼而已!

背後主謀之人,必須是秦庶妃不懷疑啊!

「好,你好,你真是好!」宋氏氣的臉色發青,緊咬著牙關一字兒一字兒的往出蹦,拳頭握的死緊,身體肌肉緊繃,站在諾大一張椅子上,挺拔的跟青松一樣,那姿勢,那神態,嚇的還抱著她大腿求拯救的含煙用高難度的,屁股後挪連退了好幾步。

「夫,夫人……」含煙四肢著的往後退著,眼角四周的肌肉都在顫抖,這一天被連嚇帶恐,她的精神實在有點承受不了。

詐屍什麼的她強迫自己還能接受……但那杯要命的茶卻是她到後院去取,是她親自端上來,送到白娘子身前,讓白娘子用它灌死了連娘子……

夫人會不會懷疑她背叛了,她會不會被推出去當替死鬼,天啊,她是冤枉的,她是清白的啊……含煙淚流滿面,恐懼萬分……

她覺得自己恐怕要完。

「主母,請您一定要為我做主啊,嚶嚶嚶嚶,您是這府裡的女主人,咱們從來都這麼愛戴,尊敬您,可誰知道,竟然有那樣喪盡天良之人,竟然想要借您的手謀害我這孕婦,這還罷了,關鍵是——這人完全沒把您看在眼裡啊,不止是我,她竟然敢連您一起算計啊!」

這邊,含煙被宋氏的臉色嚇的不要不要的,那邊,白若還拚命的喊冤枉,給宋氏本來就旺盛的小火苗上添油,那態度——絕對的看熱鬧不怕事大。

而且,她那話裡也很明顯的表示著,這事兒絕對還有主謀,絕對不是被她灌死的連娘子幹的,什麼『借您的手』,就連娘子能被她活活灌死那熊樣,像是有膽子敢對『宋氏』出手的人嗎?

白若這一通哭訴的,就差明明白白的說,這事兒就是秦庶妃幹的啦!

「夫人啊,我一個區區弱女子,又身懷六個月的身孕,卻還要遭遇這樣的事兒,我實在是……」白若虛弱的跪坐與地,靠在翠釵懷裡,一臉的膽怯嬌弱,恐懼心慌,淚眼朦朧的低著頭哭訴,看起來簡直比含煙還要淒慘。

她歪在翠懷懷裡,低聲輕訴,語氣彷彿委屈到了極點,「主母啊,我到府中之後,自知身份低微,一直安份守已,對姐姐們老實尊貴,對妹妹們也不曾拿大,只願和大夥兒親如姐妹般相處,可誰知,誰知……畫人畫虎難畫骨,我有那般親如姐妹的心,可旁人,卻是欺負我命賤福薄,沒有靠山啊……」

白若哭聲悲悲切切,如穿腦魔咒一般,簡直是聲徹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