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許側妃院裡的李雙,李容如何咬著帕子憤恨,反正三女同入門的洞房之夜平平淡淡的過去了,柏君溯依然堅定不挪窩兒的宿在了白若這兒,而他宿在西側院的消息,府裡,包括下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只除了新進門的三個,這三位直到進門三個月之後,才終於打聽清楚洞房那天,柏君溯原來不是因為公務繁忙而宿在書房,而是沒心思搭理她們+被狐狸精蠱惑了……
可惜,弄清楚是清楚了,但一切卻都晚了,誰都沒想到朝廷的發展會這麼快,那麼詭異,只區區三個月的時間,一切就都塵埃落定了。
不過,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我們把目光轉回這一天清早,三位初進門的新婦前往正院請安的時候。
正院,宋氏半靠在塌上,手中端著一杯清茶,面色凝重的從窗口看著正院大門,眉頭似皺非皺。
「娘娘,您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心事?」大丫鬟含笑端著盤梅花糕走進來,小心放在茶几上,輕聲問道:「一會兒簡側妃並李庶妃和李娘子就要來給娘娘請安了,您怎麼還沒梳妝呢,難道是哪裡不舒坦了嗎?」
「哦,沒什麼!」宋氏微微一愣,臉色變的更加難看,但卻沒發作什麼,而是側頭看向含笑,貌似隨意的問她:「你含翠姐姐呢?今兒怎麼沒瞧見她?」
含翠姐姐,便是侍妾含姑娘,宋氏提拔來生兒子用的。
「稟娘娘,含姐姐說她昨晚上吹了風,早上起來時懵住了,正頭疼呢,說是不敢來正院,怕過給各位貴人。娘娘若有什麼要事,就吩咐奴婢吧!」含笑小心翼翼的說,眉目間卻是掩不住興災樂禍,甚至,眼眸深入還有一絲絲深深的嫉妒和渴望。
「這樣啊!」宋氏眼簾下垂,不冷不淡的應了一聲,斜目睨了滿目期盼的含笑一眼,懶懶的揮了揮手,道:「沒你的事兒,你下去吧!」
「娘娘,奴婢還想在這兒伺候您……」含笑面色一怔,急急的喊!
「娘娘讓你下去,你在這兒嚎什麼?」外間,聽了半晌的馬嬤嬤快步走了進來,揚手對著含笑的臉就是狠狠一巴掌,直扇的含笑連退兩步,鵝蛋小臉兒剎時就紅腫了起來,「大早上的,你在這兒嚎什麼喪,娘娘讓你退下,你還敢辯,真是好大的狗膽!你這小蹄子,當你嬤嬤不知你起了什麼髒污心思呢?跑到娘娘這兒賣騷,果然是外頭買來的,端是下作貨兒!」
平素一慣老成的馬嬤嬤當真是氣極了,在顧不得忌口,罵人的話一串兒的便脫口而出,只訓的二八年華的大姑娘含笑滿面脹紫,捂著臉跪地叩頭,也不敢辯,只嗚嗚直哭。就這,馬嬤嬤依然不解氣,伸腿踢了含笑一腳,狠罵道:「現在裝什麼端莊像兒,方才來娘娘跟前自薦的時候怎麼不哭?你是個什麼東西,敢到娘娘跟前自比含翠,想在景王府當二主子,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呸,下作貨,就該把你賣到外頭髒窩子裡,看你還浪不浪!」
馬嬤嬤怒氣值爆滿,指著含笑罵的口沫橫飛,青筋暴出。含笑跪趴在地上,臉上火辣辣的疼,心裡也是暗叫一聲倒霉。
本來想著含翠那死丫頭多年不孕,又在王妃和簡側妃初次對擂——這麼重要的時候稱病躲了,她冒頭能得王妃的青眼,指不定會提□□,從此平步青雲,沒成想……
真倒霉,含笑在馬嬤嬤的怒吼下捂緊臉,又見馬嬤嬤怒極抬腿,彷彿想再給她一腳時,瑟瑟發抖著的往後跪退。
「得了嬤嬤,饒了她吧,又不是什麼大事,她一個丫鬟,想往上爬爬沒什麼大錯,何苦為難她,到顯得我心胸狹窄,容不下人了!」宋氏斜靠在塌上一動未動,只微微抬了抬眼皮,□了含笑一下,哼聲道:「總歸,我這兒的妖魔鬼怪多了,也不差她一個。」
「娘娘饒了你,還不快滾。」馬嬤嬤面部猙獰著的肌膚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咬牙切齒的用腳踹了含笑一下,怒吼道:「在讓我聽見你使那髒污心思算計娘娘,我就扯了你的牛黃狗寶跺碎了喂雞!」
馬嬤嬤是宋家的家生子兒,丞相府裡的奶媽子,雖是個奴婢出身,但真論起見識學問,一般的小戶千金都未必趕得上她。但今日面對含笑,又是耳瓜子,又是下腳踹,甚至連髒話都罵出來了,可見是真的氣狠了。
「是,是,奴婢在不敢了!」含笑一邊假哭,一邊順著馬嬤嬤腳下的力道倒去,滾了一圈,她翻身蹭到門邊,隨後爬起來就一溜兒煙的跑了出去。
邊跑,她還邊回頭去看,臉上的神情除了驚慌疼痛之外,還夾雜著一絲惱怒和不屑。
這眼神,準準的讓馬嬤嬤瞧了個正著。
「死蹄子,早晚處置了你!」馬嬤嬤咬牙恨聲,向門外大力啐了一口,又回身望向宋氏,疼惜道:「娘娘,奴婢知道,你一慣對王爺身邊的事兒大方,但像含笑這起子沒安好心眼兒的奴婢,您可不能放縱了她,您得想想,這種事兒,有一就有二,現在咱們的處境……唉,萬一身邊伺候的人鬧起來,可就……」
馬嬤嬤話沒說完,但望著宋氏的眼神卻滿滿都是心疼,透過窗口看著外頭冷冷清清的院子,和孤零零靠在塌上,面帶疲憊之色的宋氏,馬嬤嬤覺得自己的心簡直都快疼碎了。
她們家大姑娘啊,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傲視天下的,什麼時候這般安靜憔悴過?都是簡淑妃那賤.人,她家姑娘處境本就艱難了,竟還賜下來個那般身份的側妃,這不是要活生生逼死人嗎?
「娘娘!!」馬嬤嬤哀慼慼的喊了一聲,眼淚在眼圈裡打著轉兒,滿心覺得她家姑娘簡直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千古第一奇冤了。
「……嬤嬤,你快收聲吧,又沒出什麼事,你這是幹什麼?」宋氏被自個奶娘,這仿若嚎喪般的動靜喊的汗毛都快豎起來了,見奶娘那一臉『姑娘您挺住,但凡有事,奶娘二話不說就能躺下給您趟地雷』的模樣……她抿起嘴角,感覺有些哭笑不得。
說真的,她最近的日子確實不怎麼好過,到不是柏君溯給了她什麼苦頭吃——畢竟,他倆的夫妻關係二十年如一日的『相敬如冰』『相看兩相厭』,沒法再壞了。也不是家裡的側妃『淘氣』——許側妃和白側妃這兩位,雖各有各的討厭之處,但好歹對她還算恭敬……
丈夫和丈夫的小老婆們沒給她找什麼麻煩,下人們也早就被訓服了,她說一不敢有二,院子雖清冷了些,但這也是她多年的習慣,沒甚可說的,那宋氏到底為什麼在鬧心呢?
「娘娘,自從宮中賜下簡氏為側妃的旨意之後,咱們這府裡,人心就浮了,那些個粗使下等的還好說,但凡內務府來的,有些頭臉的,或是乾脆就是從宮中跟出來的,像含笑那等小蹄子,都敢張狂到您面前了,仗的不就是曾伺候在李妃娘娘身邊,是從宮裡跟出來的嗎?」
馬嬤嬤絮絮叨叨,見宋氏不在意的模樣,幾乎是苦口婆心的勸道:「老奴知道娘娘您從不在意這些,若是平時,老奴絕不勸您,但如今簡側妃已經進門了,她的身份……老奴說句不怕您惱的話,比起您來也是不差的,又有宮裡簡淑妃撐腰……」
「娘娘,您可得仔細琢磨琢磨,您才是正妃啊,她粉轎進門,天生就矮您一頭,今日是她第一回給您請安,您可得把架子拿住了,一氣就把她壓下去。再別在像往常一樣不當回事了!」
細碎的聲音在耳邊響著,宋氏□了一眼馬嬤嬤那張滿是認真的臉,忍不住苦笑出聲。
嬤嬤是疼她才會這般行事,她心中自然明白的很,但如今府中的浮躁之氣……雖然確實有出身勳貴的簡側妃進門的原因,但說實話,大部分卻也不在此處。
這十幾年來,她坐穩景王妃這個位置,靠的從來都不是柏君溯的寵愛,下人的恭畏和宮裡娘娘的抬舉,她靠的,是當丞相的祖父,大公主出身的娘親,太子妃的堂妹,是滿門清貴,世勳世祿的宋家……
只要宋家站在她身後,別說一個簡側妃,便是十個,也不會給她帶來任何麻煩,但是,這前提是,宋家得是那個穩如泰山,不可動搖的『宋半朝』。
宋家是連侍三朝的大世家,一直都是穩妥的,在昌德朝更是到了頂峰,家主為丞相,宗婦是公主,二房出了太子妃,爺們們都很有出息,姑娘們嫁得也好,宋氏本以為她能靠著娘家耀武揚威一輩子,沒成想……
祖父站隊……站的太實成了,太子大廈將傾,這就要把宋家壓塌了!宋家一塌,她這個躲在宋家羽翼下生存的小蝦米,肯定沒跑……
只要這麼一想,宋氏就忍不住淚流滿面的衝動。
「娘娘,簡側妃來請安了!」外頭,小丫鬟打起簾子通報,聲音輕脆響亮。若細聽,還有絲絲諂媚之意,「側妃娘娘,您抬抬腳,奴婢與您打簾子!」說不出的激動巴結。
這一聲,讓馬嬤嬤瞬間就閉了嘴,宋氏也連忙收回思緒,挺直腰桿深吸口氣,抬目望向,簡側妃雙手叉與腰腹,緩緩的穩步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