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冰牢

昆侖山歷來是仙門關押魔頭與重犯的地方,漆黑無際,時而傳來鬼笑聲,想是那些罪人或魔頭發出來的,聲音遙遠,飄渺,若非習慣了在死寂中聆聽的耳朵,是絕對聽不見的,由此可以斷定這地方很大,很空曠。

他們也都被封在冰裡?重紫無聊時會這麼想。

由於玄冰的作用,她的身體沒有任何生長,斷骨自然也不會癒合,維持著最新鮮的斷裂的狀態,體內煞氣稍有凝集,便自動從破處釋放出去,好在被凍得麻木,這些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五道鎖仙鏈分別鎖住她的頸和四肢,環內側有利刺,稍有動作便會刺破皮膚,帶來劇痛。

可是重紫仍喜歡時不時動一動。

有痛,才不至太空虛。

有痛,才知道自己還活著。

身體習慣冰冷,眼睛習慣黑暗,很容易將自己誤當成幽靈之類。

早就想過死,然而,縱使她停止攝取靈氣,也會有一絲絲靈氣自冰裡透進來,不斷注入身體,維持生命,當真是求死不得。

自送進來那天起,就沒有人來看過她。

究竟哪裡做錯了?虞度他們都想讓她死,而他,甚至不肯讓她痛快地死去,選擇了生不如死的折磨。

重紫偶爾回想的時候,會有點糊塗。

當然,她通常把這類回憶當成做夢,夢裡,她有一個師父,是天下最美最好的神仙,他疼她,護她,教她術法,為她受傷而著急,為她任性而生氣,在她面前偶爾還會臉紅。

她敬他,信他,終於不可避免地愛上了他。

為什麼會到這種地方?重紫很少思考這問題,多數時候都在黑暗中沉睡。

不辨朝暮,不知歲月,好像過了幾百年的樣子,又好像才剛睡了幾覺做了幾個夢而已。

直到耳畔傳來一聲清脆的響。

多年不見光,重紫很不適應,被刺激得瞇起眼睛,仍是看不清楚,她不免有點驚訝,這種地方誰會來?應該是……有新的囚徒被送進來了吧?

「住得還習慣,重紫師妹?」一隻手捏住她的下巴,毫不客氣地搖了搖,帶動環內利刃刺破頸部皮膚,有冰涼的血流下。

由於長時間昏睡,反應似乎也變得遲鈍許多,重紫仔細看了來人半日,才認出來:「是你。」

「冰牢三年,師妹別來無恙?」惡意的眼睛。

三年了?重紫沒有激動,倦怠地閉了眼睛。

三年都過了,為何不肯讓她繼續清靜下去?偏要將那些記憶硬生生喚回來,讓她再一次面對現實?不相信那個疼愛她的師父會棄她不顧,不相信他和別人一樣想要她死,不相信他會對她下手,她寧願當作他是受了蒙蔽,所以才會冤枉她。

披頭散髮,四肢斷處白骨森森,血與污垢粘連成片,令人作嘔,月喬對她如今的模樣自然不會再有興趣,只覺厭惡,朝身後冷笑道:「她現在就是個廢物,有什麼好怕的!」

還有人跟他進來了?重紫有點意外,睜開眼。

「關了三年,竟然還沒瘋。」月喬輕哼,見她不應,改為抓住她的頭髮,「不是要殺我嗎?我倒想看看,妳打算怎樣殺我?」

「想死麼。」重紫開口,抬眸直視他。

鳳眼淩厲,中間寒光閃爍,饒是月喬有準備而來,明知她做不了什麼,仍被看得心虛不已,放開她,後退兩步。

重紫試著動了動臉部肌肉,很滿意自己還能笑:「師兄的膽量,卻沒有說話的口氣大。」

侮辱不成反遭奚落,月喬惱怒:「骨頭斷了,脾氣還不小!」

耳光重重落下,重紫被打得臉一偏,帶動頸部利刃入肉更深,鮮血長流,很快又因玄冰的作用而止住。

有意激怒他,為的不過一死,她就可以解脫了。

重紫吐了口血沫子,挑眉,一字字道:「你不殺我,來日我必殺你!」

上次被她打傷,足足養了大半年才好,月喬本是個心胸狹窄之人,一直懷恨在心,所以利用母親的名義跑來昆侖,偷了舅舅玉虛子的鑰匙,騙過守冰牢的弟子,原想折磨她一番就好,哪知非但沒耍成威風,反引她說出這話。

回想她當初煞氣滿身的可怖情形,月喬又驚又怕,心道送進冰牢的人還有多大氣候,自己有祖父西海君與舅舅玉虛子撐腰,便殺了她也不算什麼的。

殺心驟起,手不覺按上劍柄。

結束了?重紫正欲閉目,忽然見冰壁後一道耀眼藍光閃爍,似曾相識,心中頓時一凜,來不及想更多,面前月喬已經倒地昏迷。

一個人自冰壁後走出來。

重紫望著她許久,張了張嘴,卻聽不到聲音。

瞬間,熟悉的人站到了她面前,依舊穿一身花花綠綠的衣裳,平凡的臉沒有任何變化,只不過那氣質猶如脫胎換骨,變得高傲且威嚴,險些叫她認不出來了。

「蟲子。」

「真珠姐姐?」重紫不敢相信,喃喃地想要確認。

「是我。」她微笑。

身上臉上血污自動消失,清爽舒適,久違的親切感襲來,重紫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顫聲:「真珠姐姐妳怎麼來了,我以為……我以為妳們都不記得我了。」

「蟲子!」燕真珠看著她半晌,歎了口氣,「妳還不明白?」

相同的藍光,重紫見過,只是見過之後,便再也記不起來,等到清醒時,她已成為十惡不赦的罪徒。

陷害自己的人竟是她?真珠姐姐?

重紫茫然:「不,不是妳!」

「是我。」

「為什麼?」

燕真珠不答,轉向地上月喬,冷笑著一腳將他踢了個翻身:「不枉我這三年都在花心思接近司馬妙元,總算讓她勸得這東西進來,他二人一個衣冠禽獸,一個惡毒心腸,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重紫瞟了瞟自己斷成幾截惟有皮肉相連的手臂,搖頭慘笑。

被燕真珠陷害,她固然氣憤傷心,可是比起那些明知她無辜而動手的人,也就不算什麼了,她天生煞氣,所以該死。

「妳是來殺我,還是救我?」她只覺疲倦無力,「如果是想救我出去,那不必了,我不知道妳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妳為何要害我,但我現在已是個廢人,沒必要再讓妳費心設計,倘若妳對我還存有一絲愧疚之心,就一劍殺了我吧,我便不再恨妳。」

燕真珠垂眸:「不入鬼門而轉世,有些東西該還妳了,妳會想知道。」

她抬起手,像往常一般溫柔地撫上重紫的額。

塵封的記憶被撕破,前塵舊事如同畫卷,一一展開,呈現。

雲橋,大海,大魚,仙山,乞丐小女孩,驕傲的小公子,遙遠的白衣神仙,瀟灑的少年,抱著她安慰的冷酷魔尊……

『醜丫頭,有本事就跟來!』

『有師父在,沒人會欺負妳了。』

『真的做了卓昊哥哥的娘子,哥哥必定永遠待妳好,讓妳欺負,保證再也不看一眼別的妹妹,妳……可願意?』

『小蟲兒,妳要記住,無論有多委屈受多少苦,總有人會信妳喜歡妳,就像大叔一樣……』

……

瞬間憶起的東西太多,難以將它們聯繫到一起,重紫有點恍惚,眼見燕真珠劃開月喬皮肉,自他身上取下兩片完整的琵琶骨,比劃打磨,她不由喃喃問道:「妳做什麼?」

「當年逆輪聖君與南華天尊戰死,右護法夢魔亦受洛音凡一劍,傷重而亡,他老人家臨去前將一身魔力傳予了女兒。」燕真珠邊動手邊說話,語氣有點麻木,好像在說一件不相干的事,「姐姐便是那夢魔之女,化身潛入南華,後來聖宮陷落,姐姐決定留下,是想伺機報仇,無奈實力不足,直到妳上了南華,發現妳天生煞氣,姐姐便想借妳的手去解天魔令封印。」

停了停,她輕聲道:「先前姐姐這麼做,的確是為了報仇,但後來……妳是個好孩子,分明資質絕佳,他們卻不肯讓妳修習術法,今日妳也看到了,縱然陷害妳的不是姐姐,他們一樣會這麼做,明知妳冤枉,也要當作藉口懲處妳,讓妳留在這樣的仙門,姐姐更不甘。」

「這小子雖不是東西,卻生於仙界世家,有一副好筋骨,」燕真珠收起兩片骨頭,將月喬剩下的屍骨化為灰燼,「他們很快會察覺,需抓緊時間。」

月喬一死,她的身份必然暴露,她……竟是早已打算這麼做?

容不得多考慮,強烈藍光再現,重紫慢慢地合上眼睛。

朦朧中,她聽見燕真珠低低的聲音。

「無論如何,妳落到今日下場,是姐姐的過錯,妳恨也罷,傷心也罷,姐姐也不能再求妳原諒了,這是最後能為妳做的一件事。」

「害妳至此,姐姐竟不知道該不該後悔,至於成峰……」

她對丈夫是利用還是真心?重紫很想知道,可惜她沒有繼續往下說。

「昆侖高手眾多,妳暫時是闖不出去的,姐姐不能替妳接好四肢斷骨,以免被他們發現。」

「有了琵琶骨,煞氣不會外洩,與靈氣相輔,療傷更有奇效。」

「知道我的身份,玉虛子必會親自率高手送我回南華受審,昆侖空虛,就是個絕佳機會,妳只有半個月的時間逃出去,記住,留心頭頂。」

……

鎖仙鏈鑰匙被盜,冰牢出事,昆侖掌教玉虛子與昆侖君很快率弟子趕到,一番激戰下來,終於制住奸細。玉虛子立即進冰牢檢查,可憐月喬已化作灰燼,自然無人留意他少了兩片琵琶骨。

再看重紫依舊血淋淋鎖在冰上,昏昏而睡,身上幾條鎖仙鏈並未打開過,想是沒來得及,眾人這才鬆了口氣,見她四肢斷骨在外,著實可憐,也不忍多看,紛紛退出去了。

外甥之死,玉虛子固然悲痛,但他到底是得道真仙,深知這外甥的品行,只能歎息命數天定,怪他咎由自取,反倒是夢魔之女混入南華,非同小可,足以轟動仙門,為防止路上出意外,玉虛子親自率昆侖君等一干高手押送燕真珠回南華。

沉沉睡了幾日,重紫再次醒來,睜眼又是一片黑暗。

記憶蘇醒,心終於感覺到痛了,狠狠地抽搐。

被誣陷,屢次受罰,直到最後他親手斬下那一劍。

六合殿上,眾目睽睽之下,穿著破爛的小女孩哭泣著要走,那個年輕的神仙突然出現,說「我收妳為徒」。他不知道,這句話對小女孩有多重要,不學術法不要緊,被人看低不要緊,至少還有他,他說相信她,不會介意她的煞氣。

只當他是不知,只當他對她失望,少女寧可抱著對他的愛戀含冤死去,然而現在她才發現,原來他什麼都明白,什麼都知道,只不過和其他人一樣,作了同樣的選擇而已,原來,他與別人並無不同,也認為她該死。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要給她希望?為什麼不乾脆一劍讓她魂飛魄散,還要將她帶回南華,再收為徒,倍加愛護,最終又殘忍地打斷她的骨頭,把半死不活的她丟到這冰牢受折磨?

來生的寵愛,就為了再次狠狠地傷害?

他表現出來的那些內疚是真是假?

……

太多不解,太多不甘,她死也要弄明白!

有了新的琵琶骨,煞氣得以彙集,冰魄靈力源源不斷被攝入體內,融合貫通,帶來奇異的效果,四肢斷骨作響,燙熱無比,皮膚蠕動著,拉扯著,疼痛難忍,重紫緊緊閉上眼睛,冷汗直冒,渾身顫抖,咬破下唇。

不知過了多久,大約有一兩天,疼痛才開始消退。

重紫長長吐出口氣,疲倦地睜開眼查看,手臂斷骨果然已癒合,恢復了完整的皮膚,腿上也有了力氣。

照燕真珠的話,眼下玉虛子他們都不在昆侖,是出去的好機會,可是這五道鎖仙鏈,鎖肉體,鎖魂魄,就連法力高強的魔王也逃不得,她又如何掙脫得了?

「留心頭頂。」燕真珠的話響起。

頭頂也是冰岩,潮濕堅硬,並無任何出奇之處。

心知她說這話必有道理,重紫運靈力於雙目,仔細搜索許久,終於在一塊冰壁上發現許多凹凸不平的痕跡,由於冰本就是無色透明的,怪不得玉虛子他們都沒留意。

重紫微笑。

靈力恢復,施展術法更加容易,一塊玄冰「喀嚓」破裂,印上頭頂冰壁上那些凹痕,仙鎖百般變化,鑰匙亦須有百種變化,大約一盞茶的工夫過去,那冰終於變成一把堅固的鑰匙。

重紫輕輕吹氣,將成型的冰鑰匙插入右手鎖孔。

第一把,不行;

第二把,不行;

第三把,還是不行;

第四把……

……

終於,黑暗中傳來「啪嗒」一聲輕響,右手鎖仙鏈應聲而開。

受到鼓勵,重紫信心大增,用同樣的辦法解開另外四道鎖,身體終於重新獲得自由。

衣衫早已破舊不堪,袖子只剩一半,空蕩蕩掛在肩上,縱然如此,她依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快,飄然落地。

還未站穩,身體猛地失去平衡,朝旁邊歪倒。

原以為是腿太久不活動失靈的緣故,重紫掙扎著爬起,走了兩步仍覺得不對,細細觀察之後才發現,原來腿部斷骨沒有經過任何處理就癒合,彎曲不直,一條長一條短,再看兩隻手也好不了多少,其中一隻手掌還有些向外拐,畸形得可怕。

重紫懵了,緩緩抬手摸上臉。

極度粗糙的皮膚,幾乎就是一層皮包著骨頭,可想而知有多醜陋,怪不得月喬會有那樣厭惡的神情,她現在變得很可怕吧?

不要緊,反正她不需要別人喜歡。

重紫安慰著自己,儘量彎了下嘴角,將那已經拖垂及地的乾枯長髮胡亂纏繞在頸上,一跛一拐朝門走。

夢魔之女潛入南華數十年,仙界猶在震驚,接著就傳來了更震撼的消息,昆侖山冰牢竟然逃走了一名南華罪徒!聽到的人莫不目瞪口呆。

那個幸運的罪徒,只是名二十來歲的少女,也是歷史上從昆侖山冰牢逃出去的第一人,好在昆侖弟子多是受襲昏迷,少傷亡,可知其並無害人之心,然而天生煞氣兩世不滅,畢竟令人忌諱,絕不能讓九幽魔宮先找到她。

眾人議論紛紛,語氣反帶了三分佩服,洛音凡的徒弟到底不同凡響。

三日後,洛音凡傳令仙門捉拿孽徒。

可是那個女孩子卻突然銷聲匿跡,仿佛從世上蒸發了。

清溪流過碧山頭,溪畔生著數叢翠竹,一座小小茅屋隱藏于竹林間,若不仔細觀察,很難發現。

一葉小舟飄來,舟上坐著一名女子,身上穿著極寬大的白袍,懷抱竹條編織的大藥籃,籃內盛著許多草藥,長髮披垂,皮膚蒼白粗糙得可怕,留有凍傷的痕跡,惟有那雙鳳眼,為瘦削的臉增添了幾分光彩。

小舟靠岸,女子吃力地站起身,提著籃子下船,看她一跛一跛的走路姿勢,竟是個瘸子。

屋裡光線昏暗,床上躺著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見她進來,少年忙坐起身,勉強笑道:「姐姐回來了。」
 女子「嗯」了聲,放下籃子,去爐邊倒了碗藥遞過去。

少年猶豫著,最終還是接過來喝了,然後悄悄瞟她。

女子看出他的心思,笑了笑:「你別急,過兩天傷好就可以走了。」

少年尷尬:「蒙姐姐相救,還不知姐姐仙號,他日……」

「救你是湊巧罷了,不必記在心上。」女子淡淡打斷他,「我生性喜歡安靜,不習慣有人前來打擾,還望你出去之後不要與外人提起。」

少年忙道:「姐姐放心,我不會說與別人的。」

女子點頭,轉身出門。

翠竹低吟,白石青石鵝卵石泡在清澈的溪水裡,分外明淨可愛,風過,小溪上游飄下來一瓣瓣粉紅色的桃花。

山中度日倒也清閒,坐一坐天就黑了,轉眼幾天就過了,重紫坐在溪畔,仰臉望天幕。

日影沉,新月升,幾點星光寂寥。

星璨卻不在身邊。

重紫低頭,鼓起勇氣,緩緩掀開寬大衣袖,露出可怕的左手,那手臂曾經被人敲斷成幾截,然後重新拼接在一起,彎曲不直,極度的畸形連她自己也看得噁心。

這副模樣,像極了醜陋妖魔,誰也不會願意多看她一眼吧,怨不得別人害怕。

重紫苦笑。

今日回來時,少年果然已不見,只留了字條道謝,其實她對這種事也不怎麼在意,原是順便自山妖口中救下他,據說是長生宮弟子,這幾天跟她在一起,他過得提心吊膽,既害怕又不好意思說,她又怎會看不出來。

當時冰牢外有帶封印的門,根本沒有任何逃走的機會,幸好,外面弟子不慎將手放在了小窗上,她只夠得一根手指,可那就已經足夠,她先用移魂術將二人魂魄暫時互換,趁那弟子尚未反應過來,立即又封了自己肉身神識,然後設計取得鑰匙開門,帶出肉身,後面自然是圍攻追殺,到底是怎樣衝出重重關口的,連她自己回想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

離開昆侖,逃亡一個月,才知燕真珠已被處死,重紫到現在也很迷惘,是恨?是痛快?還是難過?

自己落到這地步,恰是她一手造成。

然而在記憶中,重紫記得最清楚的,仍是那個大大咧咧的姐姐,曾經將哭泣的她摟在懷裡安慰,曾經在她受傷時悉心照顧,曾經在她受欺負的時候挺身相助,曾經私下與她聊些仙門八卦然後兩人抱在一起笑,最後用性命將她從冰牢裡救出來,讓她重獲自由。

或許,還是傷心多點吧,她已經沒有力氣去恨誰。

地方偏僻,山環水抱,景色幽美,重紫在這裡住了將近一年,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倒也平靜,每當夜裡風吹竹聲,她就會再次回到那個滿山紫竹的地方,那裡繫著她前世今生最美好的回憶。

很多話想問,可是她沒有勇氣。

至於秦珂與卓昊,聽說自她入冰牢,二人都閉關修行,再未出來過,驕傲的小公子,輕狂的少年,都在拼盡力氣想要保護她。

還有送她上南華的阿伯,往常她每年都會下山看望他兩次,他還不知道她出事了吧,這三四年沒見她,他肯定失望又難過,她真的很想回到他身邊,陪他說話,陪他種地,可是現在仙門為了捉拿她,一定盯得很緊,她連報個信都不能。

也罷,她現在這副模樣,還是誰也不見的好,免得帶累別人傷心。

重紫遙望天際,那裡有大片的雲朵朝這邊飛來。

晴朗夜空,怎會這樣?

猛然間想到什麼,重紫心一沉,顧不得別的,飛快站起身,施展遁術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