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定系列的總楔子,原本是實體書才有,這個楔子簡要交代了穿越由來,以及四人的基本異能,有直接看第二部不太清楚的,可以在這裡解惑。)
※※※
「二條!」
啪的一聲脆響,白熾燈下亮晃晃拍出塊方形物體,光滑、精緻、一寸見方,刻著鮮明的紅槓槓。
三雙眼睛唰地掠過去,各閃異光。
「碰!」君珂烏光閃爍的眼睛一亮,拈起那張二條往面前一扣,含笑手一覆,推倒了自己面前這一排。
「清一色!」
剩下三雙眼睛光芒頓黯。
「小透視,又看牌了吧?」景橫波笑得不懷好意。
「傻了吧!咋打出個二條哩?早知道吃了也不該碰給你!」文臻痛心疾首。
「配芥末,加醬油,尚可一吃。」太史闌文不對題。
君珂手指在牌面上一拂,一攤,姿勢優美,「天大地大我牌大,錢。」
三張指甲大的小紙片被悻悻掏出來。
「贏死你!」景橫波惡狠狠遠遠將紙片扔過來。
「拿吧,拿吧,再湊一張夠買棺材板了。」文臻微笑惡毒。
「啪。」太史闌一言不發打響指,喚狗服務。
嘩啦啦一陣大響。清脆、琳瑯、牌與牌溫柔碰撞,燈下泛著瑩潤的光,國人最為熟悉的一種造型和聲響。
麻將。
四個人,一張桌,一副牌,洗牌姿勢都熟練瀟灑,嘴裡叼著用紙片做的籌碼,還一點也不影響說話。
「我說,今兒我贏了多少?」剛剛清一色一把的君珂雙手交疊托著下巴,目光閃閃仰望天花板,「放在外面,夠買一平方市中心公寓樓了吧?」
「夠買研究所廁所半間。」景橫波纖長的手指惡狠狠敲上她腦袋,「你專用。」
君珂拉下她手指,執在掌心,嘖嘖讚嘆,「多長的手指!多細膩的肌膚!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這句子真真就是為你寫的……」
「你寫的新詩嗎?聽起來不錯。整齊。」景橫波眉開眼笑,忘記繼續攻擊君珂,轉頭教訓其餘同伴,「看小君脾氣多好……」
「大波。」一臉老實相的文臻專心洗牌,頭也不抬,慢吞吞開口,「你領口下方三公分處有1微米污垢一塊,色呈青黑,邊緣深紅,形如阿拉蕾頭頂那塊大便……」
「我說了一千遍不許叫我大波!」景橫波一聲尖叫,踢開椅子奔了出去,衛生間傳來嘩嘩水聲,還有她惡狠狠的咒罵,「文臻,我說過一萬遍不要提醒我那些見鬼的細菌的存在!」
「景橫波遇上文臻真是人生莫大悲哀……」君珂仰天長嘆——還有什麼,比一個潔癖遇上一個微視異能者更痛苦的事?她看得見所有你看不見的污垢和細菌,並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你,讓你知道你存活在無處不在的骯髒中……
景橫波洗完脖子回來,滿身濕淋淋地一坐,動作幅度太大,口袋裡萬年常備的手絹落地,桌子底立即發出一聲歡快的犬吠。
景橫波一聲尖叫。
「幺雞!」
「嗷唔——」
兩句對答之後,景橫波閃電般伸出撈手絹的手停在半空,同時停在半空的還有那條手絹。
麻質純白手帕,長二十公分,寬十五公分,離景橫波手指三公分,離狗嘴兩公分。
景橫波豎眉、咬牙、啪地抬腳踏住椅子,戟指。
「給我過來——」
手絹隨著她的手指,開始懸空慢慢移動,擅長意念瞬移的景橫波,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文臻瞄一眼,精準地報出手絹目前方位。
「離大波手指橫向距離一公分半,垂直距離三十公分四。」
幺雞發出一聲失落的嗚咽。
君珂忽然站起,合掌捂心,大驚失色。
「橫波,你右肋之下怎麼有塊指甲蓋大的……」
景橫波一驚,惶然轉頭,手絹落地,幺雞嗷嗷歡呼一聲沖上用腦袋接住,頂著它的新蓋頭撒歡去了。
「咋了?」景橫波顧不得心疼手絹,一把抓住君珂,「小透視,你瞅見啥了?陰影?腫瘤?」
君珂優雅地輕輕拉開她緊張得快痙攣的手指,一邊摸摸目光呆滯的景美人的臉,在心裡感嘆只有此時才能摸到景大美人凝脂般的肌膚啊啊啊,一邊誠懇地接上剛才的話,「……紐扣。」
「……」
三秒安靜裡,其餘三人一狗都迅速地往後挪了挪。
「去死——」三秒之後景橫波果然濁浪滔天,一把抓過君珂面前那堆紙片籌碼嚓嚓地撕了個乾淨,「讓你耍我——」
原本目光灼灼的文臻失望地搖頭,端著點心慢悠悠晃到一邊,憂愁長嘆:「沒長進。」
君珂還是那種優雅而誠懇的表情,早早迅速抓了個小筐等著碎片,順手塞給了旁邊一直一言不發的太史闌。
太史闌筆直地坐著,淡定地接過,將碎片放在掌心,慢慢搓了一陣。
掌心裡落下一張張紙片籌碼——完整如初的。
「太史你今天也合夥欺負我——」景橫波洩氣皮球般往桌上一坐。
太史闌復原所有紙片,站起,伸手對幺雞一招,幺雞顛顛地頂著蓋頭過來,一人一狗筆直地往門口走。走到門邊,回頭。
「它叫尤里·沙利克·阿列克謝耶維奇·波戈洛夫斯基。不是幺雞,謝謝。」
太史闌的身影即將走出門外,一臉不甘的景橫波突然斂了怒氣,嫵媚地掠掠鬢髮,說了一句話。
「所長大人今天回家了。」
一句話,吃點心的停止咀嚼,數紙片的抬起頭,連牽狗的都停住了腳步。
三十年風水輪流轉的景橫波,對著三雙灼灼的目光,近乎得意地笑了。
「求我,快求我呀。」她指著自己鼻子,蹺起二郎腿,「求我我就告訴你們自由的希望在哪。」越想越興奮,唰地放下腿,「你說咱這一堆孤兒,因為一點異能自小被關這鳥不生蛋研究所被研究,肯德基是在電視上認識的,帥哥只能隔著屏幕摸的,天天除了做小白鼠就是打麻將升級的,你們不膩?外面世界多廣闊多美好,拉斯維加斯聽說還有老虎機。」
她長篇大論說完。
「吃多了,清清肚子。」吃點心的擱下盤子,慢吞吞去廁所。
「可別漏了一張。」數紙片的低下頭繼續數。
「啪。」一聲響指,傻傻轉頭看景橫波的幺雞,立即顛顛跟上主人離去的腳步。
景大美人崩潰,手指插進髮中,抱頭向天,「神啊,求求你,讓我快點和這三個混賬分開吧!」
※※※
一刻鐘後。
樓梯拐角,三個人聚在一起。
「大波這回終於沒脫線。」文臻慢吞吞指指樓上,「老姚確實回家了。」
「研究所現在只剩下守衛。」君珂眼神很有力度地落在遠方,「看樣子老姚的鐵壁解鎖研究終於成功,他在研究所足不出戶呆了五年,今天大家都回家放風了。」
「明天人都會回來,所以咱們要想走,只有趁今晚。」
三雙眼睛碰在一起,各自灼熱。
被禁閉被研究十數年,因為一朝可能得救而燃起的灼熱。
「走!」
「今夜!」
※※※
「天道研究所」坐落在S市西郊一處偏僻的山崗上,圓形陀螺狀,暗黃色,建築風格既大膽又羞澀,既樸實又抽象,用太史闌的話來說,從外面看長得像一坨人體多餘排泄物。
「從內部看呢?」君珂曾經好奇地問。
太史闌仰頭,指指螺旋式天花板,言簡意賅,「無數坨。」
君珂十分理解太史闌對研究所的淡定詆毀,這源自於多年來積壓的仇恨——任誰自小因為天生異能,被拉進一個陌生地方,失去自由,整天小白鼠一樣被研究到長大成人,依舊看不到解脫的希望,都會這麼仇恨的。
自由,是異能四人組畢生追求的夢想。
今夜,自由像是終於嫁出去的老處女,好容易盼到揭開蓋頭這一天。
研究所所長姚教授這幾年一直在研製一個新玩意,據說是一種超級智能防衛總控設備,超越一般語音指紋智能識別的複雜,一道口述命令便可以令房屋成萬軍難攻的銅牆鐵壁,解除鐵壁也只需要一句話。
這真是居家旅行自衛殺人之必備良藥,全世界多少政客高官就等著這玩意來解救他們的睡眠,五年前老姚將這偉大計畫完成了一半——一句話可以令房屋成銅牆鐵壁。
不幸的是,下面那句話憋住了。
這一憋就是五年,因為老姚前面那半句話太強大,導致銅牆鐵壁的研究所成為了鐵牢,別說異能四人組,就是研究員們,在老姚找到下半句話之前,也出不去了。
不過今晚,異能四人組終於迎來了希望的曙光——老姚回家了!
換句話說,鎖開了!
好比一場漫長的便秘,五年後終於一瀉千里。
五年前四個孩子還沒有本事從重重關卡的研究所裡逃出去,五年後……
「擋我?讓他瞬移到利比里亞!」景美人柳眉倒豎。
「送他十全大補水晶湯包。」一臉老實相的文臻在用肉眼挑選病毒,用三微米塑料袋給細菌打包。
「人體有十三處最佳攻擊點,在隱蔽的骨縫中,一般人摸不著。」君珂笑得優雅,「很不幸,我看人都是骷髏架子。」
「啪。」太史闌打個響指,幺雞雪白的狗牙在黑暗中唰地一亮。
因為芝麻終於開門了,被無奈關了五年的研究員們一朝解脫,今晚全體放假,既然放假,為防萬一,老姚肯定給守衛留下了門鎖密碼,因為是語音總控,只認老姚聲音,那麼自然是U盤之類的可以便攜語音的存儲設備,於是君珂寫了劇本,邀請三人一狗擔綱主演。
劇本是這樣的。
「大腿十公分下左暗袋內。」傍晚,食堂,君珂眯著眼睛,在十米遠處瞄了守衛一眼。
景橫波撇嘴,嘆氣,「關鍵時刻還是要靠我的美色。」
「哎呀我頭暈。」景橫波款款過去,路過守衛大叔身邊時,忽然淺蹙眉,傾腰肢,倒在了人家寬厚的胸膛。
大叔很友愛,立即義不容辭地扶住。
「流氓。」太史闌突然出現,評價。
冷美人氣場強大,守衛一顫急忙鬆開,忍不住瞪太史闌一眼。幺雞大怒,狂吠沖上,一跳,正扒在守衛大腿上,嗤啦一聲,暗袋撕破。
小指甲蓋大的U盤落地,守衛急忙撈起,景美人視若不見,太史闌抱胸望天。
三十米外露台上文臻懶懶嗑瓜子,「銀色,SONY,一公分長,邊角有暗黃鋼印,四年前限量舊款,8G。」
研究所很多物資都是配發,不怕沒一樣的,記性超好的君珂一會兒就道:「三樓陳助理有一個,幺雞,勞駕。」
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白狗領命而去,一分鐘後銜回,君珂拍拍狗頭,「謝謝你,尤里·沙利克·阿列克謝耶維奇·波戈洛夫斯基同志,你用事實證明了,黨從沒有信錯你。」
幺雞猛搖尾巴,有搖斷傾向——它一向認為,它的全名是世界上最好聽的名字,誰叫它全名誰就是它親媽。
下面換東西,就實在沒什麼技術含量了,景美人吐氣如蘭地依著人家說了幾句感謝的話,順手拍拍人家大腿,大腿一軟,關鍵地方一硬,鳥槍就換炮了。
「唉。」遺憾自己不是主演的文臻第一萬次慢騰騰嘆息,「這劇本真沒張力。」
終於入夜。
一行人背著零零碎碎的裝備,走在黑漆漆的走廊上。
前方突然有亮光,四人都停住腳步,縮在牆邊,仔細看了陣才發覺,是一間虛掩的實驗室透出的光。
「有人沒回去?」
「八成是副院長那老怪胎吧?」景橫波撇嘴,「瘋了,研究愛因斯坦相對論一輩子,做夢都在想時空交換時光倒流,流,流你妹啊。」
「這個日子也不回家。別不是有什麼重要進展?」君珂皺眉探頭。
「管他呢,正事要緊。」景橫波推她走。
四人越過副院長實驗室,也沒去聽裡面的動靜,再走了一截,齊齊抬頭。
前方寬幅透明玻璃門,門上一排紅字。
「天定風流。」
「真文藝,」文臻哀嘆,「老姚的文學夢怎麼還沒醒?」
「文藝也好二逼也好。」君珂搖搖手指,十六歲的她並不算絕色,遠不如景橫波美豔,但奇在做任何動作都和別人有細微的不同,看來特別優雅,有種令人移不開眼睛的獨特魅力,「有用就行。」
四人看著那玻璃門後暗金色的一個小匣子,傳說中,這就是那一句話搞掂君。
她們現在也需要一句話搞掂這總控鎖,讓鐵壁金湯研究所第一次裸奔。
看起來只隔一道玻璃門,空蕩蕩毫無障礙,但是真要那麼走過去,生命一定有障礙。
「讓開。」景橫波大步過來。
她橫刀立馬路當中,蘭花指,染蔻丹,一指出,如撥弦。
架勢很足。
「倒回一千年,這得是個國師。」文臻舔著慕斯惡毒讚美,「多神棍。」
太史闌一腳踹在還在擺架勢的景橫波屁股上,「擺什麼POSE,去!」
唰一聲,景橫波從門前消失,下一眼,她出現在門內,媚笑著衝門外三人比了個勝利手勢。
「開。」太史闌永遠直達重點。
「大敵當前,懶得理你。」景橫波開了門,轉身到桌前,取出U盤和便攜電腦,點擊播放。
音箱裡傳出一流科學家以及末流文學中年姚教授帶著濃重口音的深情詠歎。
「落花吹送來白色的幽夢到寂靜的人家。
落花倚著細雨的纖纖的柔腕虛虛的落下。
落花印在我們唇上接吻的餘香啊!
不要驚醒了她!
啊!不要驚醒了她!
啊!
不要驚醒了落花!」
「噗。」三人一狗噴血,太史闌永遠不動如山。
天南地北腔的抒情詩好歹唸完,四人一狗熱切上前,等著那聲美妙解鎖聲響,從此海闊天空得自由,不料那匣子上一點紅光閃了閃,隨即便無動靜。
「怎麼回事?」四人面面相覷,「死機了?」
幺雞忽然輕輕巧巧一跳,躍到匣子面前,正對著那點紅光,抬爪就去拍。
君珂心中忽生警兆,快步上前就去拽幺雞,「別!」
話音未落,一道強光閃過,四面空氣突然出現了水波紋似的變形,幺雞的身形和君珂搭著它身子的手臂頓時在其中變得模糊。
其餘三人大驚失色連忙沖上,景橫波離君珂最近,探手去拉她,其餘兩人各自拽向景橫波。
然而已經遲了。
彷彿水波一蕩,又或者是空氣突然都變成了模糊的鏡像,剎那間四人身影層層變形,隱約天花板垂下一道狹長的裂縫,深黑幽邃,望去混沌如異界,隨即強光再一閃。
四人身影,原地不見。
隱隱約約遠處有人衝進實驗室聲響,伴隨手舞足蹈狂笑,「我成功了!」
還有裂縫合攏最後一霎,不知誰扔下的一句咒罵。
「靠!」
天定風流之千尋記·坑爹的被穿越
穿越的固定格式是:睜開眼睛,看見帳頂,然後誰誰誰驚呼:xxx你醒來了!如果沒錯的話,這個xxx一般都是小姐,運氣好點的是公主,再好點是女王,最衰的自然是人妖。
君珂睜開眼睛時,看見的是一雙狗眼。
「嗷唔。」
濕答答的舌頭舔上來,帶點畏罪般的討好。
君珂迷迷糊糊摸摸狗頭,呢喃,「幺雞你跑錯房間了,出門,向左,見黑色骷髏頭門即入,門背後,你的太史闌供你壓倒。」
幺雞舔得更急。
君珂說完一堆話,有點混沌的腦袋開始慢慢清醒,狐疑地推開狗頭,想起這貨又不是她養的,平常只對她的死黨它的主人太史闌才會這麼狗腿,今兒這是怎麼了?
再一轉頭,呆滯三秒鐘。
頭頂綠蔭如蓋,身下石凳蔭涼,一枝欲綻不綻的桃花自花牆青瓦間斜曳,淡黃蕊心顫顫探出逢迎春光,再被嬌嫩的鶯聲驚破。
遠處有歡聲笑語,一般嬌嫩。
君珂倒抽一口涼氣。
尤其當她看見四周建築風格和用具都樣式奇古,連身下墊的褥墊都繡著金絲海棠花,那花式她在一本民俗書上見過類似的,絕對非現代機器製品。
那一口氣,就抽得分外悠長了。
這裡肯定不是之前她所在的研究所,她也沒傻到以為這是在拍電影,不是演員沒道理有這樣的聯想。
君珂盤腿坐起,找回記憶的最好辦法是將之前發生的事一一回溯,記憶裡最後的印象是幺雞拍了研究所實驗室內一個小匣子,匣子發出一道強光,她和幺雞被捲入一個幽邃黑洞。回憶再向前,是天道研究所的密封實驗室,她和死黨四人一狗走向傳說中可以打開研究所重重關卡的聲控解鎖設備。再向前,是死黨們還沒到達實驗室之前,路過專門研究愛因斯坦相對論,想要時空倒流的副院長還亮著燈的辦公室……再向前,是死黨們趁研究所百年一遇的全體放假,各逞異能偷瞭解鎖的聲控工具,只為擺脫因為自身異能被當小白鼠一樣研究的命運,奔向廣闊天地的自由……
君珂突然恨恨拍了石凳一巴掌,驚得畏罪的幺雞五體投地。
坑爹!
搞錯方向了!
她們在實驗室找到的不是總控解鎖設備,而是副院長研製出來的可顛倒時空的新玩意,難怪解鎖聲控錄音放了之後毫無動靜,幺雞不耐煩一拍,她就換了天地。
換句話說,她現在終於可以用上所有穿越小說的萬年台詞。
她、被、穿、了!
君珂站起身,四處張望——昨夜幺雞一爪子無意開啟時空裂縫,她感覺不對抓住了幺雞,如果沒感覺錯的話,死黨也有過來扯她,那麼很可能,她們也被捲了過來。
但是為什麼這裡只有她和幺雞?
突然又想起副院長曾說過,時間是個流動的進程,每分每秒絕不相同,所以時空倒流也好,轉換也好,都很難遵循既定的軌道,就像滔滔長河水流奔急,你伸入的手指,每一秒沾上的都是不同的水滴。
換句話說,在時空裂縫開啟過程中,那三個在碰撞中,未必和她一同登陸諾曼底,有可能落在不同的國度,更有可能,落在了另一時空。
她和幺雞抓得很緊,才沒有被拆開。
想清楚來龍去脈,君珂嘆口氣,現在好了,是自由了,太自由了,連親人都沒有了。
四個孤兒,因為各有一身異能,自小被收進研究所被研究,同病相憐相依為命,雖鬥嘴不斷拆台不止,但絕不願丟下任何一人要自由。
丟了朋友怎麼辦?
景橫波會抓狂罵娘,文臻會趕緊吃飽肚子,太史闌會喚她的狗,君珂會先思考路線。
但是結局是一樣的。
找唄!
君珂站起身,拍拍衣服,準備在四周找點值錢東西充作路費,不管穿到哪個朝代,貨幣都是不可或缺的行路工具。
這一拍,她才發現衣服已經換過了,一襲石榴紅十樣錦妝花裙,石青金絲纏枝花披風,顏色俗豔,質料高貴。
君氏小白鼠自幼在研究所長大,在被研究之外的生平娛樂,除了打麻將就是讀書,民俗史料也讀了不少,但沒看出這身打扮代表的具體朝代,只看出這衣服代表的階層——官宦或富家。
君珂開始皺眉。
她雖然並沒有機會接觸社會人情,但現代強而有力的各式傳媒提供了巨大的信息來源渠道,不出門可知天下事,只要你願意,通達、博聞、信息量巨大的牛逼人群可以被流水線製造。
所以君珂立即發現了處境的詭異。
很明顯這不是她穿越的第一現場,她穿過來時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有人這麼好心地給她換上一身價值不菲的衣服?她原先的衣服和行李哪裡去了?她現在以什麼樣的身份呆在這深宅大院?
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更多的時候掉下來的是陷阱。
「小姐!」
一聲清脆呼喚,君珂閉目,吸氣,如釋重負。
重頭戲來了!
轉身,三米遠處立著兩個女子,十五六年紀,一個高挑纖細,眼神靈活,一個圓圓臉蛋,神情有點木訥,都穿著青裙白襖,少女髮式。
君珂一眼鑑定完畢——穿越劇第一章高頻率出場人物:丫鬟。
剛才說話的一定是那個眼珠子骨碌碌亂轉的。
「小姐。」開口的果然是那高個子丫鬟,笑嘻嘻舉起手中一束花,「這杏花開得真好,翠墨給您折了束最好看的,您喜歡不?」
君珂凝望她三秒鐘。
眼珠子轉動頻率每秒三次,背在身後的手指節顫抖每秒二次,胸腔內的心臟跳動每秒四次。
綜上所述。
心虛,撒謊,緊張。
再看那圓臉丫鬟。
低頭,咬牙,藏在袖子裡的手攥得緊緊,骨骼承受最大臨界壓力。
君珂嘆氣。
演技啊演技,一個用力太過,一個根本沒有。
她不是魂穿,是身穿,這麼個奇裝異服大活人落地,沒人疑問,順其自然接受?還自來熟地叫她小姐?古代的人會這麼腦殘麼?
豬為什麼會在天上飛?
因為在坐飛機。
是誰搞了架「飛機」,把懵懂的她塞了進去試圖架著她飛?等待她的是平安著陸,還是宇宙黑洞?
君珂有預感,如果她甘於做豬,一定再也回不了豬圈。
靜下心來,仔細尋找自己身上不對勁的地方,很快她便發覺,腦子時不時地有點發暈,一開始以為是昏迷初醒腦子還不清醒,此時便覺得不對。
她嘆口氣,坐下,無須人教,自然而然攏裙,斂襟,腰頸筆直,姿態優雅。
兩個丫鬟努力平靜地看她,眼神裡掠過一絲好奇和疑惑,眼前的女子,十六七歲,並不如何美豔,但奇在做任何動作都和別人有細微的不同,看來特別優美,有種令人移不開眼睛的獨特魅力,而烏黑的眼睛裡時有奇異金光一閃,令人覺得一瞬間,似乎被她看穿五臟六魄。
君珂開始發問。
「我是你們小姐?」
兩人大力點頭,點頭速度之快,像是唯恐點慢了她會不信。
「請問我是否有個牛逼的並且一點也不愛我的未婚夫?」
倆侍女呆呆看她,傻傻搖頭。
「請問我是否出身高貴而人品惡劣?」
搖頭。
「請問我是否花痴之名傳遍天下,哦,不一定是花痴,醜女,瘋女,傻女,浪女、凶悍女之類的同理可證。」
搖頭。
「請問我是否被退婚然後尋死覓活?」
搖頭。
「請問我是否是待選秀女馬上要點選進宮?」
搖頭。
「請問我是否曾受盡欺辱苦大仇深如今正急待翻身?」
搖頭。
君珂舒一口長氣——唉,排除法,好歹確認自己不屬於以上穿越戲碼的任何一種。
當然這也是個不好的消息,最起碼她在穿越小說中學來的見招拆招步步牛逼一百零八法用不上了。
「小姐……」被問得一頭霧水的丫鬟翠墨,早已失去先前偽造的熟悉和輕快,下意識地將手中花再次遞過來。
君珂望著她,越過眼中的骷髏架子,看見花牆之後更遠處,重重把守的護衛,若隱若現的人影,無數雙眼睛正目光灼灼,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然後她笑了。
揚眉,接花,低頭,一嗅。
她低頭的姿勢輕輕,頸項下傾出優美的弧度,讓人想起亭亭纖纖岸邊柳,在明月碧水間低伏照影。
春日韶光鍍上花葉如輕雪,她在其間俯首,花也細緻,人也優雅。
兩個丫鬟眼神痴迷,只覺這一幕美妙如畫。
隨即聽見「小姐」優雅地道:
「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