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人家房子?」張國義牙都倒了,柳濛濛家那間有人上吊的房子,左右都有鄰居,還是舊社會的老式瓦房,僅有房子後面有一條小窄胡同,拆這個房子,如何拆法?需要多大工程量?
「我說毅城啊,你能看出來,老伯佩服你,但你可別逞能……」張國義根本沒把張毅城的話當回事,「這幾天先在家老實待著,你爸回來之前,我不許你出門!」
「老伯……那我爸,啥時候回來?」張毅城歪著腦袋問。
「怎麼說,還得一個月吧?」張國義也拿不準哥哥啥時候回家,「明天我打個電話問問……」
「老伯,剛才我看那個柳濛濛的臉了,再拖最多半個月不想辦法,她就治不好了……」
「去!別胡扯八道!你姥爺那病拖了兩三年都讓你爸鼓搗好了,他這東西一個月不到,我告訴你毅城,你也不小了,也該懂事了,你爸現在不在家,就別惹你媽生氣……」
「老伯,我不是胡扯……」張毅城的語氣真跟個大人似的,「我爸那幾本書我都看過,大大爺(指老劉頭)也老教我,柳濛濛和我姥爺不一樣,她是小孩,而且是女的,再有,她身上不只一樣東西……還有啊,二大爺,如果再拖上一禮拜不想辦法,她光餓也餓死了……」
張毅城這話說的張國義心裡一哆嗦,雖說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咋回事,但心想這小子平時最愛往老劉頭家跑,老劉頭沒兒女,所以這對老夫妻特別喜歡小孩,老劉頭也有錢,認識王子豪以前,老劉頭就老是五塊十塊的給孩子塞零花錢,想必也沒少教這小子仙術大法,而且仔細想想,這小子說的也在理,男女放一邊,當初李大明是個壯漢子,尚且皮包骨,而此刻的患者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別說是這些歪門邪道,就算是普通感冒發燒,抵抗力也比李大明差遠了去了。
「那……你說的話,誰能信啊……?」張國義有點動搖了,萬一這個柳濛濛要是真有個好歹,這事在教育口傳開,別說自己是局長秘書,就算自己是局長本人,張毅城也休想再能找到學校。
「你信就行啊……!」張毅城發現張國義動搖了,立即神奇十足,「老伯只要你信,我就放心了,天津沒有老伯你辦不了的事!」
這馬屁拍的太是地方了,張國義本是混混出身,以前的哥們就算有幾個做小買賣發家的,但於公於私,還是感覺自己才是哥們弟兄裡混的最好的,有門路啊!誰家孩子不上學啊!想上好學校又沒本事考高分,就得求我張國義!此刻張毅城這馬屁正拍到點上,把張國義拍的滿面春風,「行!只要我大侄子有把握,我就找人辦!」張國義哼哼起小曲,一句話,拍美了……
按張毅城的主意,張國義並沒開車送他回家,而是直奔老劉頭家。
「哎喲,城城來啦!」陳嬸(老劉頭的媳婦)高興得嘴都合不上了,自從上次轉學離家遠了之後,張毅城至少兩個月沒來了。
「陳嬸,有點事找您幫忙……」張國義挺不好意思的,「您得幫我們演場戲……」
第三天,柳濛濛家門外。
「哎喲,張同志是你呀,真麻煩上級了,給你們添的麻煩夠多了……」孫太太有點不好意思了。
「孫同志,這次不是麻煩上級,上次我聽您說了濛濛的事以後,就想,像濛濛這樣的三好學生,要是因為身體不好而耽誤學習,太可惜了,將來社會又少了一個棟樑……」張國義拚命琢磨詞,「所以我幫您請了位姑姑來,幫濛濛看看……」這話說的連張毅城都直咧嘴,這都哪對哪啊……
等孫太太把門開了,徹底傻了,只見張國義身後不但跟了個一臉嚴肅的老太太,而且跟了一幫建築工人,不遠處還停了一輛「130」卡車,水泥沙子拉了半車,還有梯子和鋼管,更沒譜的,還跟了一個長的跟王連舉(《紅燈記》裡的叛徒)差不多的主兒,晃晃悠悠賊眉鼠眼,穿著一身「疙瘩派」的唐裝,胳膊上還架著個鷹(說是鷹,其實按大小,充其量是個「鷂子」)。
「張同志……這是……」孫太太嚇得有點發傻。
「哦,這位是陳姑,這位是孔大成先生,都是來給濛濛看病的……」這話說的連張國義都沒底氣了,要說陳嬸化化妝扮個跳大神的,勉強也能說得過去,但說這個孔大成是來治病的,無論如何也不像啊……(孔大成是張國義的狐朋狗友之一,家裡有點錢,屬於那種整天提籠架鳥鬥蛐蛐玩鷹的類型,此次張毅城讓張國義無論如何找一隻鷹來,張國義只能把他找來了……)
「孫同志,為了治好濛濛的病,您得做出點犧牲啊……」張國義一臉的嚴肅。
「什麼……犧牲……?」孫太太嚇的夠嗆。
「是這樣……」張國義湊到孫太太耳根子底下一通嘀咕。
「什麼?」孫太太滿臉驚愕,「拆房子?」
「對,不過您放心,我帶工隊來了,拆完給您蓋回去……」張國義拍著胸脯,「您放心,拆房子的錢組織上給您出了!」張國義這號人一旦有了錢,基本上就會到處充大尾巴狼,尤其是在自己哥們弟兄面前,一定要有領導的氣概。
「那濛濛……不會有事吧……?」孫太太還是有些擔心。
「阿姨,我們保證她沒事,我們根本就不用進她的屋!」張毅城在一邊搭腔了,「我保證柳濛濛同學不出半個月就能回學校上課!」
孫太太望著張毅城,莫名其妙的就有一種信任感,看著這孩子胸有成竹的神態,儼然是那種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模樣,不像會說謊的,而且乾脆說,眼前這個孩子的神態,根本就不像是十來歲的孩子,而像個二十多歲的大小伙子。俗話說有病亂投醫,就算眼前這幫人說的是假的,但孩子的病連醫院都沒辦法,自己又能怎辦呢……
「那……辛苦大伙了……」孫太太把眾人讓進屋裡……
走到院裡,陳嬸假模假式的扭著屁股左看右看(陳嬸以前是唱戲的,裝巫婆蠻像),漸漸溜躂到了原來租房大爺上吊的屋子裡,扒頭看了看,「這房子吊死過人吧?」
這話一出,孫太太眼睛立即瞪圓了,心想神仙啊,我一句話沒說,這位姑姑就看出來了,其實這都是張國義昨天教的……「對、對,您真是神了……」
「嗯,就是這間……」陳嬸一揮手,幾個工人進屋就搬出了傢俱,蹬梯子上房一頓拆。
眼看著幾根檁條都露出房頂了,工人站在房山上一較勁,一根根大木頭房樑光當當都砸在屋子裡。
「都拿走燒了!」陳嬸不敢多說一句話,生怕漏餡。
倒上一瓶子汽油,熊熊大火立即燒了起來,這火一燒不要緊,只聽柳濛濛的屋子裡瞬間傳來嗷嗷的叫聲,孫太太一聽差點癱在地上,張國義和那個酷似叛徒的孔大成立即到了屋子裡,只見柳濛濛雖然身上捆著繩子,但卻仍然在用小手摳牆,一絲絲的血痕竟然從眼睛裡流了出來,表情痛苦無比,滿牆滿手都是血。
「看個屁!快上去攔著啊!」張國義對孔大成吼道。
「張哥……咱不是說好了……這事……你說這邪的歪的……都你來嗎……」孔大成雖然也是文革打砸搶拼出來的,但對於這種邪乎事還是心存恐懼。
「你小子他娘的……」見孔大成心虛,張國義從手巾架上拿了條毛巾,準備往上上,但此時心也虛,他可是聽哥哥說過這玩藝有多厲害。
正在這時候,張毅城也進來了,看見張國義不敢上,自己從兜裡掏出一塊死玉(從老劉頭的抽屜裡拿的),「老伯,把這個塞她嘴裡……」
張國義看了看玉,腦門子立即就是一層汗,這感情好,本來怕的就是柳濛濛咬人,還要往她嘴裡塞東西……
這時候孫太太扶著牆也進來了,「你們要幹嘛啊……!你們要把濛濛怎麼樣啊……我……我跟你們拼了……!」說著就撲張國義,張國義一看,心說完蛋,這身騷算是惹上了,萬一柳濛濛出事,自己也別想好過……想罷惡狠狠的瞪了張毅城一眼,心說「你個小兔崽子不是說沒事嗎你?等回去再跟你小兔崽子算帳!」,「您放心,這是正常現象……我以組織的名義,保證濛濛沒事!」張國義邊想邊應付孫太太。
正在這時陳嬸進屋了,「住手!好心當成驢肝肺!我們在這救人!你跟著搗什麼亂!退下!」這語氣儼然跟地主婆沒什麼兩樣。
陳嬸這一吼,還真管用,孫太太瞪大了眼睛,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哭開了,「我的濛濛啊……」顯然,近期柳濛濛的症狀已經讓孫太太的精神受了很大刺激,似乎有些不正常了。
「孫同志,你光哭也不是辦法,你得配合我們啊!」張國義蹲下,和顏悅色,不愧是紅衛兵頭子出身,關鍵時刻不忘關鍵事。
「嗚……張同志,剛才誤會你們了……我能幹什麼啊……」
「你對濛濛的病情比較熟悉……」張國義遞上死玉,「你得把這個塞到孩子嘴裡……」這可好,張國義充分發揮了當年「你衝鋒、我掩護」的領導精神,這活反倒推給孫太太了……
「嗯!行!」孫太太接過死玉,看都沒看,眼神裡透露出一股女人特有的凶狠,轉頭出了屋,不一會,戴著一雙特製的厚棉手套進了屋,衝到柳濛濛跟前一把按住了柳濛濛,用一隻手掐住柳濛濛脖子,另一隻手狠了命的把死玉往柳濛濛嘴裡塞。
眼前的一幕,把張國義和孔大成兩個大老爺們眼都看直了,女人啊……可怕……此時只見柳濛濛嗷的一聲叫,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孫太太一個成年人竟然拗不過她。
「看個屁啊,上啊!」張國義和孔大成受孫太太感染,也來了精神,兩個大老爺們一個按腿,一個按身子,這時候陳嬸把炒菜鏟子遞過來了,「用這個!」張國義一回頭,也管不了這陳嬸從哪找的鏟子了,接過鏟子直接撬嘴……
說來也怪,死玉塞進柳濛濛的嘴,柳濛濛立即不掙扎了,只趴在床上呼呼喘氣,不一會,哇的一口黏黏糊糊的紅水吐了出來(這黏水跟當初李大明吐的可不一樣,不臭,畢竟時間短,還沒形成多少「怨穢」),頓時不動了。
張毅城雖說胸有成竹,但畢竟還是第一次實際操作,此時看著這黏黏糊糊的紅水,忍著噁心,用衛生紙捏起了死玉。「這個……咱得到郊區埋了……」
「濛濛好了?」孫太太戴著棉手套慢慢捧正了柳濛濛的臉,此時怪事又出了:柳濛濛鬧倒是不鬧了,反倒在床上蠕動起來,舌頭開始和蛇吐信子一樣一吐一吐的……
張毅城拽了拽陳嬸的衣角,陳嬸會意,咳嗽了一聲,「孔先生,把鷹放了吧……」
此時已經嚇得滿頭大汗的孔大成連忙點頭,從鷹爪子上解開了繩子。只見這鷹叫了一下,立即在屋子裡亂飛開來,撲拉一下落在屋子最高的立櫃上,此時,張毅城從身後偷偷的打開了門……